本来打算跟着洛清淑逛一逛，等到最后一节课开始就回去。结果走着走着就懒得回去了，两人干脆就坐在沙坑的双杠上聊天了。
脚丫子一荡一荡，我跟洛清淑有说有笑地聊着儿时的故事。说是聊着，但还是我讲得比较多。
就讲那些和楚子羽有关的事情，毕竟我那时候一直都赖在他家的道场里面。他家有个古板的老头子和个一脸凶相的大叔，也就是他的爷爷和父亲。
楚子羽在他俩的管教下可听话了，非常守规矩，我感觉他太听话就不像个小孩子。
楚家有着严格的家规，破了规矩就要受罚。
受罚内容有很多，大多采用的是当一天陪练的方法。我亲眼见过一次，那次是楚子羽第一次受罚，原因是擅自挑起争斗并且下手过狠。
其中原因一时说不清楚，简单来说就是楚子羽的表哥讽刺了我一番，说我弱不禁风。
他的目的大概是为了嘲笑楚子羽，毕竟楚家年轻一辈很多人都看不惯他。他不仅是未来的继承人，而且表现总是很优越，压得别人抬不起头。
我虽然不开心，但也没想跟他争吵。的确是实话，我就是个一直被人欺负的孩子。
可楚子羽就不一样了，小时候的他比现在可凶多了，在武道上喜欢争强斗胜。他没有跟表哥争辩什么，手腕一抖，将木枪直直插入地板中。
“想比就来吧。在下空手，你自便。”
结果是楚子羽在矮了人家一个头的情况下战胜了对方。还是一个下段踢把人家小腿骨踢折的那种，没个一年半载好不了。
因此他受了罚要去陪练，但自始至终他都没顶嘴过一句。
对手是他的父亲，这个看起来凶的男人下手也不留情。冲着自己的儿子就是一顿揍，训练房里都是被击打的沉闷声响。
楚子羽年纪小但却格外硬气，午饭晚饭都没吃就这样挨打到晚上，没有叫痛也不认输。其中还有几次他能拖着一片淤青的身体进行反击，不退不避。
在无数次倒地爬起来之后，他终于是再也没力气起来了，就这么趴在地上。楚父这才放过了他，亲自把他扛回了房间。
那天晚上我是在他房间里过夜的，但没有合眼睡觉，缩在被窝里偷看他给自己涂药膏的样子。他拿了根小木棍咬在嘴里，疼得面色扭曲但也没吱过一声。
后来我太困睡着了，早上起来的时候就发现他倚靠在墙角睡着了。赤裸着上身也没盖条被子，身上是一块青一块紫。应该是疼昏过去的，嘴里还咬着变形了的木棍。
讲到这里的时候，我开始心疼他了。眼圈都有些红红的，为了不让洛清淑发现我就偏开了脑袋，强笑着说。
“子羽真是特别蠢呢，一声不吭地自己撑着。”
“楚公子倒是蛮疼你的呢，宁肯受罚也要给你出口气。”
“我倒更希望他别帮我出头，那样真的是太傻了……可他就是不长进，后来又犯了。”
那次挨打之后过了好几个星期他的伤才好，这期间他的训练还是没有停下，每天晚上还是忍着痛涂药膏。
我以为这样之后他就不敢再犯了，可是我错了……
那次我看他训练感觉有点无聊了，而且坐久了还有点腿麻，就想着要走动下。我便偷偷地溜出去闲逛了，因为熟悉这个地方之后也不拘谨了。
可我还是在这个特别大的道场里迷路了，而且我不敢大声叫喊，这也是违反家规的。就算我不是楚家人，作为来客也得遵守。
我想过要自己找到一条路，可我不敢这样做，因为我觉得没用的自己做不到。所以我做了孩子应该做的，乖乖呆在原地等着人过来。
感觉是个很冷静的做法，但那个时候我害怕得不得了。那一堵堵高墙好像要把我围困起来，让我永远都走不去，别人也永远找不到我。
变成一个跟以前一样孤独的人，只能懦弱地蜷缩在那里。我是个等待援助的弱者，一个没用的孩子。
等了很久很久……
我才听到了有人在喊我的名字，特别大声。虽然是孩童还没有变声的稚嫩嗓音，却有种能依靠的感觉。
“白清莲！白清莲！你在哪里？快回在下一声！”
“白——清莲！”
感觉像把肺里所有的气呼出来一样，那人发出了拖长且高亢的声音。
我听得出声音，是楚子羽在叫我。我抬起了头，泪眼朦胧地看向前方。楚子羽火急火燎的身影出现在了视线中，他在左右环视着。
他的视线和我对上了，没有考虑，他就朝我飞奔过来。
“子羽……”我刚想说话就被他堵了回去。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啊！在下找了你好久——还以为……还以为再也找不到你了。”楚子羽的声音有些哽咽。
他紧紧地把我拥在怀里，让我揣不过气来。我闻到他身上还有股汗臭味，平时他训练完都会去冲澡的。
这次应该是中途跑了出来。
我在想这家伙怎么那么傻，训练时逃跑还有刚才大吼大叫都是犯了家规的。他又会受到处罚的，那种疼痛他应该不想再承受一次了。
可他偏偏还是这样做了——是我害了他，跟上次一样。
我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一颗一颗连成串往下坠，打湿了他的肩膀。很快就嚎啕出声，把刚才的压力全部释放了出来。
他抱着我也开始哭，两个孩子就这样相拥而泣。边哭还边抽鼻子，搞得邋邋遢遢。
楚子羽的父亲站在旁边看了会儿，然后挥手遣散了旁边围观的人，他们都是被楚子羽一路大喊给引过来的。
结果就剩下我们两个人在那边对着哭。楚子羽的自制能力比我好些，没多久便止住了泪水。
他一边擦着自己的眼睛还一边帮我擦眼睛，让我不要哭了。可我反倒哭得更大声了些，撕心裂肺一样地哭，把头直接埋在了他的胸膛。
我也不知道那天后来是怎么过去的了。但我知道隔天麻烦事还是找上门来了，楚子羽因为严重违反家规而受罚了。
他跪在地上挨了整整三个小时的无间断鞭打，我没忍心看下去，早早地溜回房间里一个人哭去了。
但怎么样我都哭不出来，只好选择睡觉，好让我能不去关注楚子羽在受罚这事。等我醒来的时候，楚子羽跟上次一样靠在墙上涂药膏。
“让我帮你吧。”我出声道，裹着被子爬到了他的身边。
楚子羽楞了一下，随后大大方方地转过身背对着我，让我看见了那骇人的伤痕。跟上次的淤青不同，这次是纵横交错的凌乱红印，连皮肉都被抽得绽开。
凝固的鲜血胡乱地涂抹在他的背上，让人看了就发怵。
“谢谢白了，在下也正好够不到背后。”
“不用谢啦，因为是我害你受罚的……”
“怎么会……嘶。”
冰凉的药膏涂在了他皮肉翻卷的伤痕上，疼得他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这次的鞭刑比陪练要更疼，用的都是带着刺的皮鞭，换成皮薄的人能抽个半死。
一夜无话，我帮他涂好药膏之后就睡了。着实太疲惫就原地靠墙睡了，醒来的时候我人都歪倒在他的怀里。
楚子羽反常地没有早起，睡得特别香。那个时候他才有点孩子样，笑容天真无邪。
之后我就变乖了，他也没有再受罚了……
“清淑你说他蠢不蠢，连续两次受罚。特别是那天哭鼻子的时候，真想拍张照下来，给现在的他看看啦。”
我讲完了故事，为了缓解下气氛而开玩笑道。洛清淑漫不经心地点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再想想现在的他……好像跟小时候又有了好大的差距，至少小时候不会那种调戏少女的流氓行为。也不知道跟谁学坏的，楚家家风应该很端正啊。」
“是呢，有那么点蠢。但现在好像聪明了一点。”
“哪里啦，最多也就智商高了点。”
“哦，那真是多谢夸奖了。”
我屁股下的双杠突然下沉了一点，右手旁边又多出了一只手，吓得我立马收回了手。差点因为平衡不稳而翻身摔下去，还好那人及时揽住了我。
“咦咦咦！子羽你从哪里冒出来的！还有你到底偷听了多久啦，跟个孩子一样玩这种吓人游戏有意思嘛。”我看到楚子羽就慌了神，撇开眼神看往别处。
我现在的眼睛有些红红的，像个兔子一样，楚子羽会看出端倪来的。
楚子羽微微一笑，将我扶正：“大概是从你们到这里开始在下就在了，毕竟在下学了那么点追踪匿迹的小手段，比起小时候来是聪明了许多。”
我开始心虚了：“那岂不是说你全听到啦！完了完了……还请你全部忘掉！我只是在讲些捏造出的故事，都不是真的哦。”
“听了也没什么事。倒是蛮怀念小时候来着，那两次受罚给在下的印象可深了。不过现在是体会不到了……”楚子羽惋惜地叹了口气。
“为什么？难道因为……”我心颤了一下，这两件事都是因为我才挑起的。
“在下练了一身武功，要和家父对上也不至于太快落败，至于那鞭刑早已是不痛不痒了。”楚子羽一副难逢敌手的寂寞样子。
“那你可真是棒棒的啦。”我笑了一声。
“请问一下两位，我是不是有点太煞风景了？可以先走吗？”默不作声的洛清淑举起了手，跟我们打趣道。
“没这事的啦，清淑就坐着好了。”我连忙抓住她的手，以防她真离开了。
我现在可不想和楚子羽独处，毕竟他刚才可偷听完了我讲的话，现在想想有点害羞了。小时候毕竟大家都不懂事，现在我可不会跟他一起抱头痛哭了。
还有什么给他擦药膏……
“要不大家开始讲故事吧，白既然开了个好头，那接下来就洛小姐来接上吧。”楚子羽提议道。
“不是应该你这个后来的讲嘛。”
“没事，我讲也可以。作为回礼等下楚公子也不能走哦，这算是等价交换了呐。”
楚子羽想了想：“要在下讲那可就只有白做的蠢事了，不会介意吧？”
“我介意啦！为什么非要讲我的事情，你是想要报复我吧？”我一把抓住了他的领子，故作生气地瞪着他。
楚子羽摸了摸我的头：“安静点，洛小姐要开始讲了。”
我撇撇嘴巴，压下了想要咬他一口的冲动。洛清淑已经进入了回忆状态，缓缓开口。
“这是关于两个女孩相遇和相识的故事，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