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疼的,大脑仿佛挨了一记重锤一般的,过去的记忆变得模糊暧昧。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就这样一直躺着,就这样一直沉沦下去。
然而,缭绕在鼻尖的尸体腐臭味与耳边不时传来的啮齿动物牙齿摩擦的声音却是让他无心沉浸下去。
他下意识地拨开了挡住视线的发丝,深吸了一口气从地上坐了起来,借着昏暗的微光环顾着四周——
真正意义上的,尸横遍野。死相各异的尸体堆满了视线的每一个角落,甚至就在他的手边,就有一具头颅被利刃劈开的尸体,发白的双眼中隐隐透露出死前不甘的愤恨。
而那一具具死相惨烈的尸体之上,几乎都可以瞥见至少一处的咬痕。那似乎是野兽捕食时的撕咬留下的痕迹。
“这是地狱吗……?”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半开玩笑着感慨道。
然而话一说出口,他便发现,从自己口中发出的声音,竟是婉转动听的优美女声。
“……什么?”
他有些难以置信的歪了歪头,下意识的伸手向颈间探去——
没了,即使是在模糊的记忆中也依旧清晰记得那存在了近十五年的喉结,没了。
而就在他的手伸向喉结的过程中蹭到的两股柔软温润的浑º圆,也是在清晰的告诉着她一个难言的事实……
嘎巴。
就在她还被这深深的疑惑感所困扰的时候,身边突然传来了一阵令人作呕的咀嚼声。
被声音吸引的她紧皱着眉头转过头去,入眼的是一只老鼠——一只初生婴儿大小的老鼠。
老鼠那发黄的双眼紧紧的盯着她,嘴里似乎还在咀嚼着什么,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而在那老鼠脚边的脑袋被劈成两半的尸体,此时已经只剩半边的脑袋了。
只是几下粗略的咀嚼,老鼠便咽下了口中的物体,弓起腰冲着面前的她龇牙发出了“吱吱”的警告声。
在她反应过来的下一刻,老鼠后腿在地上猛的一蹬,张大了血肉模糊的大嘴,直奔她那稚嫩的颈项咬去。
刺鼻的血腥恶臭加上动物本身的体臭铺面而来,几乎要让她窒息昏厥,但是那宛如是已经铭刻在她脑海中的格斗技术却是迫使着她还在隐隐发痛的身躯动了起来——
嘭!!
看似柔弱的粉拳在老鼠的下颚上炸裂开来,发出了惊人的碎裂声。在老鼠发出惨叫声的瞬间,她伸出左手掐住了那老鼠的喉咙,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吱!!吱吱!!!”
吃痛的老鼠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声,四肢如抽搐一般的胡乱挥舞着,试图挣脱她的钳制。然而,面对她那非人一般的怪力,老鼠的挣扎显得有些滑稽可笑。
她看着那奋力挣扎着的老鼠,右手握拳,狠狠的捶在了老鼠毫无防备的腹部上。
嘭!
“吱!!!!”
老鼠尖叫着,挣扎的力度变得越发狠命。然而,她的攻势,也不仅仅是那一拳而已——
嘭!
宛如机器一般运作的她,一手掐住老鼠的喉咙,一手握拳对老鼠的腹部发起猛击。一拳接一拳,一直到老鼠的尖叫声变成了无力的呜咽,一直到老鼠那柔软的腹部被看似柔弱的粉拳打穿,一直到老鼠气绝身亡,再无动静。
她站起身,甩了甩粘在玉手上的血迹,冷冷的看向了从那黑暗中缓缓爬出的数只和脚边的死老鼠一般大小的老鼠。
鏖战,才刚刚开始。
……
不知战斗进行了多久,她甚至不记得死在自己手中的老鼠究竟有多少只了,身边老鼠的尸体已经逐渐堆成了两座小山。在不断的鏖战之中,飞速运转的大脑逐渐理清着杂乱无章的记忆——
“吱!!”
最后一只老鼠强忍着因恐惧而颤抖的身躯,张开了丑陋的大嘴,冲着她的头颅咬去——
她终于回忆起来了——
老鼠的动作在她的眼中宛如慢动作电影一般,但是久战的疲惫感与留下的伤痕终究还是如卡住了齿轮的沙砾一般,让她的动作慢了下来……
嗤!
老鼠咬住了她的左手,所幸的是,她避开了老鼠那尖锐强力的门牙,而藏在那大门牙之后的,用于磨碎腐肉的小齿,只能在她的手上留下细小的伤痕。
她近距离的与那最后一只老鼠的小眼睛对视着,看着那老鼠眼中的恐慌,她缓缓抬起另一只手,扣住了那老鼠的上颚——
“吱吱吱吱!!!!”
嘶啦。
在凄绝的惨叫声后,留下的,是一具从头部被撕成两半的老鼠尸体。
伴随着最后一只老鼠的死亡,部分记忆回复的困惑与晕厥终是让她的身形一瞬间有些不稳。
她终于回忆起来了,自己的名,叫宁。
但是不知为何的,大脑仿佛在拒绝着让她回忆起自己的姓氏,仿佛那是还在流脓的疤痕,稍一触碰就会带来剧痛一般。
一并回忆起来的,还有自己已经死了的事实。
宁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明明已经死了,被杀死了,为什么还活着,为什么,还变成了全身不着寸缕的女性……
困惑感与疲惫感如潮汐般试图冲散宁的意识,但是宁不敢倒下,即使强撑着已经站不稳的身躯,她也依旧在虎视眈眈的瞪着周围。
她知道,在这里的,不仅仅是这些大老鼠,还有那些依旧藏在黑暗中的,小小“观众”。
毫无疑问的,若是她现在倒下的话,这些小小的“观众”,必然会雀跃着冲上来,分食她的身体。
很可惜,在恢复记忆与寻得真相之前,她还不想死。
宁不知自己与黑暗中的小小“观众”对峙了多久,终于,那黑暗中传出了一声稚嫩而惶恐的“吱吱”声。
这一声交换宛如起始的多米诺骨牌一般,紧随其后的,是震耳欲聋的“吱吱”叫声。
小小“观众”恐慌了,开始拼命的挤向了黑暗中发出微光的方向,将这片黑暗的空间中唯一的光源堵住了。
所幸的是,这份黑暗并没有持续多久。下一刻,小小“观众”聚集的地方发出了巨大的轰鸣声。密封的房间被冲破了,属于夜色的光芒照射了进来,照出了那一个个小小“观众”的真实样貌。
门外看守的人在看到那如海一般的鼠群时,脸色瞬间化作了死灰色。他们尖叫着,甚至连掏出武器的时间都没有,便被无边的鼠海淹没了。
待到仓库中最后一只老鼠跑出去后,宁走出了仓库,从那已经被咬得面目全非的尸体上扒下了一件外套,裹在了自己那不着寸缕的身躯上。
宁回头看了看身后残破的巨大仓库,又看了看眼前陌生而又满是衰败气息的城市,默默拉起了外套上的兜帽,跑进了一旁狭窄的巷道。
即使自己的身体已经在发出危险的信号了,但是宁依旧迈开了步伐,在巷道间奔跑着。
因为她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停留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