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她俩来到一处小面馆。这店儿偏得很,坐落在一林荫道的小胡同里,不常来的恐怕怎么也找不着。单看店面的话,有些“三无”餐厅的感觉,破破烂烂的许久不修缮;不过味道倒是有保障。
我保障的。
这里的老板是位上了年纪的白发爷爷,平时会来店里下个面,跟来这儿的大爷大妈们拉拉呱,下棋打牌啥的。我之前还凑热闹地跟着下了会儿,发现和人家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这大概就是高手在民间吧。
“我说,”跟在后面的宋挽梦跟我搭起话来,“我们三个女高中生来这儿?”
“这边治安很好的哦。看,那不就有派出所嘛。”我指了指林荫道一小巷口上挂着的“公安”牌子。
“没担心这个。你不觉得跟我们很不搭吗?这边都是老头老太太的。”虽是这么说,但她之前还是很有礼貌地向递来菜单的服务员道谢。
从进到这块儿以后,尼娜一直很坐立不安。原因很好理解,因为我们的到来吸引了全店所有爷爷奶奶们的注意——单是年轻人来这儿就很稀奇,更别提尼娜的外国人样貌了。
“姑娘,”背后一位奶奶跟我搭话了,“你们也是来采访的?”
“欸?采访?”我有点懵,“这儿之前来采访的了?”
“昂,电视台做节目的几个年轻人。我还被采访了呢!”
“哇,厉害啊。我还以为这店不出名呢。”
说话时,对面那俩人一直看着这边,想要接话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样子。刚和这位奶奶聊完,尼娜就凑了过来。
“书兰,你认识她?”
我摇了摇头。尼娜有些傻眼,说:“那你还聊得这么高兴?”
“欸~,认不认识和聊得开不开心之间没什么因果关系吧。”
宋挽梦托着腮插嘴道:“谁叫琴书兰八面玲珑啊。”
我不回话,白了这货一眼。尼娜问:“八面玲珑是什么意思?”
我胡诌道:“一个人长了八张脸,每张脸都很好看。刚刚宋挽梦夸我呢。”
“我才没有!”
见我和她又开始吵了,尼娜无奈地拿出手机,自己查起什么叫八面玲珑。在这期间,我们点的菜开始上了。
哎呀,是老板亲自端来的,突然有面儿了。
老板看起来还是很硬朗。头发很短,胡子剃得很干净,腰板儿挺得特别直,其健康状况让我这小年轻看了都自惭形愧。
“这是带同学来了啊。”他露出了慈祥的微笑。
“对呀。看,两个靓女!”我炫耀似的向那二人摊手。
宋挽梦很普通地向店长道了个谢,自顾自扒拉起面来;而尼娜有些害羞,只是点了点头,接过自己那份面小口小口地往嘴巴里送。
店长跟我聊了两句就回厨房了,周围客人开始变多了,想必会很忙吧。
“好吃吗?”我问道。主要是问宋挽梦的,毕竟她刚刚还一脸不情愿。我很期待她的表情。
“唔……还行吧。”她喃喃道,一边将面条卷成团吹凉送到嘴里。我稍稍坏笑起来,她便像破了防一样红了脸,连连说“快去吃你的啊!”。
“不过这里真的很好吃呢。”尼娜发出感叹,“有这种手艺,为什么会在这里开店呢?位置多少有些偏僻吧。”
“店长年纪大了,开店也只是兴趣吧。肯定一开始就不是冲着利润去的。”
有传言说店长曾经是军队里管后勤的军官,退伍了来这儿当扫地僧了,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吃完饭后,我们三人顺着林荫道回到湿地公园。经过宋挽梦被纠缠的那片竹林时,我突然有些好奇她为什么会来这边。
“今天咋想着来这儿了?你不平时光待家里学习吗?”我这样问她。
她的表情变得有些扭曲,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眼睛无神地盯着砖石地板;而这无神转瞬间化为了愤恨,眉毛拧成了一团。
“那个,抱歉,我不问了。”我想知难而退,但宋挽梦却又纠缠上来:“你这察言观色是被动技能吗!”
切,明明是你太好猜了。
“所以,”我叹了口气,“遇到不开心的事想来这边散心对吧?有啥不开心的说说呗,让我和尼娜开心开心。”
尼娜噗嗤一声喷笑出来;宋挽梦也险些没忍住,嘴角颤抖着上扬了些许弧度,但随后又变成了怨妇脸。
她说:“琴书兰,你妹妹是初中部的学生会主席是吧?”
“是啊。”
尼娜听到后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用眼神向我确认刚刚的话,于是我点了点头。也是呢,一般人都会惊讶一下的吧,谁叫学生会主席这个名字听起来很了不起呢。
宋挽梦接着问:“那你能问她一下,主席的候选人难道需要学生会内部的认可吗?不应该是报名后就开始准备演讲来拉票吗?”
哦,原来如此。她想竞选会长,但被秘书处拒绝了啊。
“啊,这个不用去问芳芳,我就能给你解答:那是因为秘书处的人觉得你肯定选不上,所以想减少工作量。”我说得很直白。
宋挽梦肉眼可见地火大起来:“凭什么啊!明明是他们贴出来的竞选通知,上面写的也是‘给每个人平等的机会’!”
“哈……竞选通知啊。”我有些无奈。之前芳芳还跟我抱怨,说竞选通知里最没掺假话的就是这个标题。当时我还大笑了一阵,现在想起来真是莫名的可悲。
“要不要先从普通成员做起?”尼娜向她提议道。我也点了点头,说:“你之前不也没进去过嘛。先当个干事也好,说不定你不喜欢那儿呢。”
像我,就超级不喜欢那里。
“我不想在别人底下干活儿,像是工具人一样。”她撅了撅嘴,声音比刚刚小了些,似乎也发觉出自己这话有些任性。
“就是说,你想要更随心所欲一些对吧?能自己决定大部分事情。”
“是啊。”
“呜哇,为什么这么理直气壮啊。”我扶了扶额头,“可你决定的事,不也得让下面的人听从吗?到头来还是处处受限啊。这跟干事有区别?我倒觉得主席反而更憋屈。”
“他们怎么会不听啊,学生会主席的权限不是有明文规定的吗?”
“让你很难受的那个‘竞选通知’不也一样是明文规定?说到底,规则条条框框,但真正做事时还得商量着来。”
宋挽梦听到我这番言论后很沮丧,委屈地往湖里踢石子,不作声了。我忙安慰她说“要是之后当上竞选人了我会给你投票的。”然而并没有多大效果。
之后,我们三人有些沉闷地溜达了一会儿,宋挽梦说她还有事,就先走了。我和尼娜肯定是留不住她,便挥手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