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男生们玩狼人杀时，不知为何宋挽梦默默走开了。像是将自己主动与外界隔开一样，她找了个偏僻的角落——露天观众席的最高处，同时也是可以俯瞰整个田径场的位置——静静坐下，拿出一本书（以我对她的了解，估计是教科书，或是单词书）看了起来。
其实，我在军训休息的空当组织大家玩这种游戏，一部分原因来自于她。
我和宋挽梦很早就熟识彼此（应该说，在这个学校，大家间熟识才是常态）；虽然谈不上要好，但撞见了还是会打声招呼，扯两句。她不擅长应付人群，处理人际关系，所以有时我会去帮她；比如这次的狼人杀，其实原本是为她准备的。我记得她还挺喜欢玩的。
这样帮她倒不是图什么；算是一种习惯吧。
初中的我会把这叫作“有备无患”：建立起自己的独特人脉，以防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没有人可以依靠——就像刚升上初中，心语被欺负，而我只能做到明哲保身。
当然，现在的我有余裕不去进行这种偏功利的思考。帮她，也只是不希望眼前的人不开心，或是不希望她那样傻瓜般正直的人被别人排挤。
不过，现在看来，不是别人排挤她，而是她自己远离了人群。
她也有她的考量吧。虽说我们两个的思考方式几乎是反着来的，几乎没办法理解彼此。
“书兰，这个游戏，也能教我吗？”这时，尼娜兴致勃勃地凑过来，明显是故意往我身上蹭；靓丽的金发搔得我耳朵痒痒的。嗯？她什么时候成卷发了？
男生们尴尬地笑了起来，几声口哨声从人群里传出。明明还没得到我的回应，尼娜就好像满意了似的点点头。这是怎样？宣示主权？
因为不爽被当成类似物件的存在，我故作不开心地扭过脸去，说：“自己学去。不想教你。”
“欸~怎么这样。”没想到尼娜凑得更紧了，简直将整个人都压在了我身上。
不妙。这样会不会让人觉得我们在打情骂俏啊？不对，是肯定会这样认为！
为了及时止损，我还是同意了她的要求，敷衍地教她狼人杀的基本规则。尼娜这货绝对是故意和我作对，光是“狼是干嘛的”就问了我三遍。
“我说你们，不要在光棍营里放闪好不好？”
不知哪里传来的一句吐槽，瞬间得到我们方阵男男女女的响应。我红着脸反驳，但没人搭理。伤心。
“书兰，‘放闪’是什么意思呀？”
这货还一脸天真地问我这个问题。
***
短暂的休息时光过去，既无聊又累人的军训又开始了。站军姿、立正、稍息、快速起坐、跨立、向左或向右看齐、向前看、齐步正步走……一个个项目接连而来；一趟下来，脚酸腿疼的，还连带着各种宅在家积攒下来的陈年老病一同复发。今晚可能要爬着回宿舍了。
话说，为什么十来个方阵，就我们是女教官啊！？弄得我都没法使用一些生理借口请假了。
“琴书兰，手。”
“啊，是。”
教官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吓得我汗毛都起来了。总感觉被盯上了啊。
相比起来，宋挽梦就经常得到表扬，还会被叫出来给大家示范。当然，不能否认她踢正步确实蛮帅的；有种英姿飒爽的女兵的感觉。
“琴书兰，帽子歪了。”
“啊啊——是！”
我大概就是吊儿郎当的新兵吧。这么混下去感觉会变成兵油子。好孩子不要跟我学哦。
军训的第一天往往不会有什么有趣的事；所有的方阵都是同样的训练内容、同样程度的累人。不过，因为我的准备不充分，傍晚天有些黑了的时候，我还是遇到了一点突发状况。
“挽梦姐姐~，还有水吗？”
“唔啊，好恶心，别这样叫我。我那点水你不都喝了吗？”
“要死了……”
“谁叫你就带那么小一瓶子啊。忍着吧，反正快完事了。”
“还要多久啊？”
“……一个小时？”
“我死了。”
“喂！再坚持坚持啊。”
虽然已经申请过好多次去小卖部买水，但军训时原则上不允许出田径场，这条路算是被封死了。
“下一次休息啥时候啊？”
“起码得再二十分钟吧。”
“二十分钟……”
起码比一个小时是好多了。休息的时候，去找找心语吧；她应该还留着点儿。
“明天应该就会好不少了；饮水机会搬下来。”宋挽梦还很好心地安慰我；然而我只想解决现在的口干舌燥。呜，感觉现在的我能喝下一吨水。
二十分钟后，休息时间如期而至。
此时我所在的方阵位于田径场最南面；因为事先没沟通过，现在我并不知道心语是哪个方阵。我打定主意，如果运气好找到了心语，就问她要水喝；实在不好找，就随便找个眼熟的人问她要算了。我可没有自信熬过之后的半个小时。
沿操场边缘顺时针方向，我四处搜寻着。茫茫人海中自然不好找；看着围栏边整齐摆放的水瓶，我有种把它们全抢走的冲动。哇，这就是人类的生存本能吗。
不过，也许是外貌可爱、内心更可爱的我理应得到上天的宠幸吧，老天爷派来了天使。
“书兰小妹，晃荡什么呢？”
熟悉的称呼差点让我哭出来；我立刻回头：纤纤小手提留着装着饮料的塑料袋，可爱到仿佛倾泻着圣光的佳音，正从连接体育馆与田径场的坡道上悠闲走来。
“天使……”
“嗯？说什么胡话呢？是你的佳音姐哦。”
“我这样的人，也配叫您姐姐吗？”
“噗，你是热晕了吧。”佳音小跑过来，从塑料袋里掏出一瓶冰镇饮料，趁我不注意往我脸上一贴。
“呀！”
“有没有好一点？”
我没有回应，而是夺过饮料，拧开瓶盖使劲往肚子里灌。清凉的液体仿佛从胃里散布到四肢，将我的疲惫连同心灵的劳累一同冲走。天堂和地狱，一瓶饮料的距离。
“怎么渴成这样啊，没带水吗？慢点喝，没人跟你抢。”
一瓶饮料灌下，总算舒服些后，我说道：“带的太少了。本来是想找心语要水的。”
“这样啊。还要多久完事儿？”
“再半个小时。”
“吼~，好像来早了。”佳音做出遗憾的表情，但见到我这无奈的样子后，开心地笑了，“嗯，好像也不算早的样子。没办法，姐姐就是要照顾妹妹嘛。”
虽说若是常人见到一米四七萝莉体型的佳音对身高接近一米七的我这样说话，可能会忍俊不禁，不过事实上佳音确实比大多数人（很不幸，我就是多数人之一）都要靠谱、像个姐姐；而且年龄也确实比我大。
“哼~真好啊，不用军训。”
“那是。”
“不不，你倒是收敛一点啊。”见她这一脸得意的笑容，我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