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的是张锐那伙人吧。”
“我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反正,是学校田径队的,而且在上次的省级高中生运动会上得了一等奖。”我顿了顿,“而且在一月五日那天请假在外面庆祝。”
“而且还打了你是吧?哈哈?”电话另一边令人生厌的笑了起来,声音尖利刺耳,让人想到拧死一只老鼠时发生的惨叫。
“对,就是他们,我想知道他们的一切事情。”
“那就出来谈谈吧,好歹我们是同学啊,就在天外天网吧怎样?记得带两包烟来哦,对了,我抽中华,硬包的。”
我掐了电话,和这种人对话真是令人作呕,但是事实又不容我挑剔,班上和那群人裹得最紧的就是这周林了,要想了解那些人,我只有放下身段向这家伙示好。
周林是怎样一个人,这么说吧,他是钢铁做的臭鸡蛋,又臭又硬,打不烂,还带着恶心的粘液,沾你一身。在上学期他就退学了,一直游荡在各学校之间的校门外和网吧,他虽然是个人人皆知的无赖,但是无赖特有的磁性会把一切偏离正道的东西吸引过去,就像一个专吸人渣的磁铁一样,所以他往往通晓他所谓的“道上的事”。
昨天我告诉刘强那件事之后,他建议我和周林谈谈,说不定可以找到解决的方法。
“你认为的最好的解决方法是什么?”他这么问我。
“嗯…当然是让他们放弃。”我回答。
“你想一想,一群向雌狮求偶的雄狮不但没有得到交配的权利反而被雌狮一爪子挠破了皮,你觉得那群畜生接下来会怎么做?”
“不要拿动物比喻人,这毕竟是法治社会,他们的报复最多也就是一些恶作剧罢了,我只是想让赵紫川防着点,或者是让他们冰释前嫌。”
“陆仁,法治社会滋生暴力是非常不可思议地吗?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一天会主动找他们的麻烦,或者说是主动找打。”
“为什么?”难道不是酒精的作用外加肾上腺素?
“因为我怕,我真怕他们做出他们所说的那些事:下药,**,拍照,威胁,逍遥法外。能让这群荷尔蒙过剩的畜生停下来的方法除了打趴他们就只有让他们打趴你。”
“你说得太严重了,简直就像是电影里一样!”
“一个人有了坏点子只能烂在肚子里,两个人有了破坏欲就会热情的交流他们的感受,三个人有了共同的欲望就会尝试制定行动的方案,陆仁,他们有多少人?”
我无话可说了,他的话我已经无法辩驳。“我现在身在广州,帮不了你,这样,你去找周林,我有他的联系方式,你好好地,向他打听那一伙人的底细,然后再和我商量。”
下午在赵紫川家补习的时候,整个人都陷在那些问题里,显得心不在焉,因为昨天我提起蓝野,她已经在生闷气,看着我走神,她终于忍不住了。一根戒尺劈在我的头上,打得我眼冒金星,忍不住流出了眼泪。
“疼死了!”我忍不住说道。
“你这状态可不行,注意力集中!”
“补习可没有体罚这个项目吧!赵老师。”我不满地说。
“对你这种顽劣且低智的学生,这是必要手段。”她拿起书,继续讲解。
到了晚上,我没如约前往城北的见面地点,那一家叫做天外天的网吧。
这一家网吧应该是在我放弃逃课之后新开的,虽然是拥有正式营业执照的店,但是依旧有未成年人在其中,或者说大多数的客人都是未成年人。在我以往的认知里,是只有黑网吧可以让小孩子进去消费的,而这家开在市区繁华处却明目张胆的接纳未成年人还是让我觉得惊异。
豪华的装潢,高档的电脑,还有舒适的座位,走在其中和在咖啡店里没什么区别,虽然依旧吵闹,而且烟味很重。周林在五十九号电脑等我,等我找到他时,他还趴在键盘上睡觉,口水打湿了整个桌面,鼾声大作。
看来是连续在网吧里玩了几天,我很清楚这些人的作息时间,有钱就在网吧里待到没钱为止,没钱就去学校外抢那些形单影只的学生的生活费,周林属于混混里最底层的阶级,就算他抢到了钱,也要分一半给那一片区所谓的舵爷。
他是连混混都看不起的人。
我默默地拿出口袋里的烟,撕开表面透明的包装纸,打开盖子,熟练地弹了下烟盒底部,出来一根。
初中时我学会了抽烟,不是因为他人的怂恿和感觉很酷,而是单纯的觉得烟雾在体内循环的过程非常迷人,在我得了严重的肺炎后,我就没再抽过一口,因为那样会让我的肺过早的烂掉。我拿出那只打火机,也是我初中时留下的,很便宜一块钱一个的塑料货,我找到时里面还有一大半的气。我点燃了那只烟,坐到周林旁边的一个空位置上,柔软的座椅非常舒适,我深深地把身体深陷其中,然后任由那只夹在食指和中指间的烟静静燃烧。
等到烟烧到只剩三分之一时,周林的身子拱了拱,然后他猛地从键盘上弹起身子,眼睛直直地看着我手中的烟。
“中华,硬盒的。”我不看他,淡淡地说。
他用手在杂草一样染得蜡黄的头发里抓了抓,两眼无神,但是注视着我手中的烟。
“你是…陆仁?”周林和我已经有半年没见,而且我刚转到十八班没多久他就退学了,以前我也没有和他有过交集,所以他对我的记忆应该是很稀薄的。
“哦哟,这不是仁哥吗!几个月没见你了,我们都说你去打职业了呢。”一个不认识的人对我打招呼,“网管给六十号机的那位拿一瓶营养快线,钱算我账上。”话说完,一个身穿女仆装的网管拿着一瓶营养快线摆在了我的面前,我才发现我的位置是六十号机。
“谢谢啊兄弟。”我对那不认识的人说道。
“谢什么啊,上次你帮我打生死局我还没谢你呐。”
手中的烟只剩一点点,周林的干裂的嘴唇不甘的蠕动着,而我依旧把他当作空气。
“仁哥。”他那张微胖的脸顿时笑嘻嘻地说。我右手一抖,烟头上长长的一截灰顷刻间散落解体,我伸出手,周林接过只剩不到三分之一的烟,狠狠吸着,仿佛要一口气把全天下的空气都装进肺里,那烟头也瞬间燃到烟蒂,而那口烟在他肺里久久的滞留,直到他的呼吸不允许他再享受这一刻,他才依依不舍得吐出那一大口烟。
“烟瘾挺大嘛。”我说。
他把脚放在电脑桌上,恢复了他平时在弱小者面前的无赖姿态,用电影里大反派那种自信又傲气地语气说道:“六岁时就抽上了,怎么说也有十三年了吧。”
“我不是来探究你的抽烟史的。”我拿出两盒烟,扔他怀里,“告诉我张锐那伙人的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周林把烟盒往鼻子上蹭了几下,装模作样地东看西瞧,把烟放进怀里然后一脸惊异地说:“烟呢?不是说好的两盒中华烟吗?”
我也没多少被骗的愤怒或是惊讶,我从座椅上起来。
“刘强托我向你问好。”说完后,我头也不回的走出这家网吧,而后,不出所料,周林跟了过来,又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开个玩笑嘛,这么生气干嘛。”他把手搭在我肩上,我立刻拍开。
据刘强所说,周林在初中时就和他是同学,而且算是刘强的小弟,从前刘强也是和这些人混在一起,而且貌似还打出了名堂,直到他在高中时遇到了徐兰,才收敛了很多。
刘强说:“周林这个人,虽然是个无所事事的人渣,但是他唯一可取的地方就是重义气,这也是他可以在这个圈子里混得走的原因,所以提到我他应该不会为难你。”
“强哥最近在哪里混啊,怎么前段时间还被张锐他们打了,叫上兄弟们不就好了么。”他的表情是那种典型的深受影视作品和垃圾小说毒害的九零后青年的标准神态,虽然我没有资格评价他人的价值观和选择,但是我相信十年后这些人回顾自己青春的时候,一定或多或少会有后悔的情绪吧。
“你也知道强哥啊,你最近不是和张锐他们裹得很紧吗?”我说道。
“兄弟你误会了,我只是很了解他们,怎么可能和他们是一边的呢,不然强哥怎么叫你来找我,你说是吧。”他摊开手,努力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可惜一点没有无辜的感觉。
“了解?没有交集,何来了解。”
“唉。”周林挠了挠头,“实话告诉你吧,我确实和他们算是朋友,当然不是很亲密的那种,因为张锐这人在城北的圈子里是很有名的,高一时强哥为了追徐兰不混了让我很难办啊,只有去张锐那里混点饭吃喽。”
“这算是吃里爬外么?”我冷笑道。
“算,算。”说到这里,周林居然露出了苦笑,“我当然清楚张锐他们只是把我当成一条狗,真正把我当作兄弟看过的只有强哥。”
接下来,他老老实实地给我说了关于张锐这个人的事,他的话里难免有夸张和道听途说之处,所以经过我自己的理性分析,大概知道了张锐的底细。
他的父亲张立是市燃气公司的董事,典型的富二代,和社会上的闲杂人员关系密切,作为在校生,在田径长跑项目上他为学校夺得了很多个荣誉,身世加战功,可说是学校管理层的宝贝,由于校方的纵容,张锐可说是一中老大,在上次和学校的前任恶霸超一火拼之后,超一的惨淡收场更是确立了他的地位。
我想不到我就读的学校里还有这号人物这种故事,我更想不到上次那个一脸凶相最后还被强哥踢了屁股的的瘦个子就是张锐,“真是乱得一塌糊涂。”我自言自语。
“上次张锐参加省级运动会得了第一名,还被著名的体校看上,他非常嗨,就在体育馆里和他的兄弟们买了酒庆祝,然后遇到了羽毛球社团的赵老虎。”说到赵紫川,周林打了个寒颤,“张锐以前就很不爽赵老虎,因为以前赵老虎拒绝当他马子,而且老是找他麻烦,那天他酒喝得有点高,就凑上去想调戏她,结果被当众甩了个大嘴巴。”
“也就是那一天晚上你和强哥被打了。”
“从那一天以后,他们有计划过什么事情吗?比如,报复赵紫川什么的。”我问。
“这还用说。”周林露出了邪笑,“赵老虎可是要惨了,张锐他们早就摸清了赵老虎住的地方,嘿嘿,到时候说不定也会叫上我呢,这三八,耀武扬威的,长得倒是极品,不知道搞起来是个什么感觉,你为什么老是问她的事?莫非,兄弟你也不爽她很久了?”
我相信此时自己是冷静的,指甲深深嵌进肉里,我努力克制住愤怒,笑道:“嘿嘿,你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动手吗?”
“你想插这事儿一脚啊,兄弟,我劝你别管这事儿,我都只是说说,千万别想多了,不要惹事上身。”
我直接拿出手机,拨通了刘强的电话,接通之后,我把手机递给一脸茫然周林。
我没去注意他们说的什么,几分钟后,周林把手机递给我,一脸严肃。
“他们准备在年后动手,具体是哪一天我会帮你注意。”他点上一支烟,“兄弟,如果出事了,这事儿可和我没关系,你得保证到时候不会把我扯进来。”
“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