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作者:夜慕白先生 更新时间:2017/2/6 22:10:01 字数:4130

这个城市的楼层高度少有超过20层,因为小城的经济水准没有必要建立摩天大厦,而腾飞大楼的高度倒是足有四十,算是本市最高的建筑之一,我记得这大楼是在四年前开始修建的,当时我还在读初中呢,看到这筷子似的大楼拔地而起,从当初的稀奇到如今的忽视存在,这转变好像是在一天内发生的。因为这大楼相比其他建筑的鹤立鸡群,在夜幕深沉的时候,隔着几公里都能清晰的看到,特别是在雨后的凉夜,这大楼看上去就像一个沉默的巨人,亦或是庞大的死尸,突兀的立在远处,孤孤单单,这时我就会想如果在它身边再建一座大厦的话,就会和谐很多吧?

当然这是上午,太阳已经快爬到天空的中央,我提前十分钟到了腾飞公司,在附近的一家面馆买了根油条,不是因为我饿,只是想吃,因为很久没吃油条,就是想在嘴里把这东西嚼上一嚼,带我吃完这根硬得像铁棒一样的油条后,我就走进腾飞大楼了。

门口有两个石狮子,一公一母,母的狮子右爪下按着一只小狮子,记得当初一个长辈告诉我那是在抚摸,可是我总觉得是这母狮要踩死这小家伙,所以每次看到都觉得莫名的残忍。我走到一楼的接待前台,一个年轻的职员问我是否有预约,我告诉他我叫陆仁,和赵钺约定十点半在顶层办公室见面,她打电话确认后,就亲自带着我走进了另一处的专用电梯。

由于楼层较高,这电梯的爬升速度不是很快,而且这专用电梯貌似普通职员不能使用,所以到四十层之前都没打开过门,呆在这密闭空间里让我感觉很难受,电梯内部是绝对通风的,我却总有空气不足的错觉,感觉氧气不够用,待到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不适之感一扫而空。

心里开始紧张了,毕竟是要和一个从未谋面的人交谈,而且不是同龄人,这让我徒生惧意。说实话我对赵钺的印象只有两个字:渣男。抛妻弃子,风流快活,连自己的亲女儿都对他恨之入骨,所以在见面之前我就对他没什么好感,但是如今已经没有退路。

职员把我领到一个办公室门前,按了按门铃,就退去了,我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充满磁性的,懒洋洋地:“请进。”于是我打开门进入,说道:“打扰了。”

进入之后,脚下传来的触感舒适异常,不知什么材质的绒毛地毯让我觉得走在云间。虽然这间不大的办公室布置得简单整洁,没有任何华丽惹眼的装饰,但是我隐隐觉得这里面的一切看似平常的东西都散发着名叫“贵”的气息。赵钺就坐在前方那张楠木茶几边的沙发上,他整个人端坐着,手中捏着一个日式的彩陶茶杯,这茶杯看起来有点脏兮兮的,那是因为日式古法所制的陶杯都有些气孔的缘故,那玩意儿绝对价值不菲。

他见我进来,就轻轻放下杯子,真诚地笑着向我走来,握住我的手。

“是小陆吧,欢迎欢迎。”他看上去很年轻,似乎不过三十岁,虽然发间已见白丝,但那神态间的自信和精神却带着年轻人才有的朝气。

很有魅力的一个人。

“打扰您了叔叔,实在不好意思,让您挤出这么宝贵的时间。”我也客套地低头回礼。

“嗳,说什么客套话,我一上午也是闲着嘛,你爸爸和我也是老朋友了,你随时找我也不就是一个电话的事吗?来,坐。”

老朋友?老客户差不多吧。我被他扶着肩膀带到茶几旁坐下,楠木茶几上是一整套茶具,一旁的木炭小火炉上还煮着一小锅水,赵钺有条不紊地操作者繁琐的茶具,流程很多,等到他慢慢地把一小杯茶放在我面前的时候,已经是十分钟后了。

赵钺的容貌说是英俊亦有过之,赵紫川完美的继承了他眉宇间的英气和八分容貌特征,都说儿子像母亲,女儿像父亲,也不是没有道理,我已经可以想象这个男人在年轻时在情场上是多么所向披靡了,就算是在现在,又有多少女人可以抵挡住他那直入灵魂的双眼?

“小陆啊,昨天听你爸说,你似乎有事关人生的大事需要我指点。”他拿起茶杯,不是刚才的那只彩陶杯,而是和我一样的白瓷小杯,他优雅地抿了一小口茶,这动作像极了赵紫川。

“可以…这么说吧。”我没有喝茶,看着小瓷杯绿色的茶汤缓缓地熏出白烟。

“呵呵,小陆,说实话,我和你也只有两次见面之缘,一次就是现在,另一次是在去年你父亲为了庆祝合同签订举办的宴席上,现在虽然我俩客气地坐在这里品茶对谈,但实则上我们形同路人呀,你突然带着一个貌似很大的问题找到我,这让我有点担当不起呀。”

原来去年我见过他呀,我已经没有任何印象了,我参加的饭局不计其数,因为父亲在外的酒席我经常被强制拉去,按照父亲的说法,中国的文化在饭桌上就占了一半,每一次饭局都能学到很多礼仪和知识,甚至那些不可告人的阴暗面。

“叔叔说得是,这次登门拜访,确实太过突兀了,晚辈见识短浅,脑内愚钝,没有提前规划也没有准备见面礼,这些让您感到生分,是我的过失。”

“不不不,不是这个问题。”他看着我的眼睛,“问题是你已经把我们的距离拉到了一个无法谈问题的程度了。”

“晚辈不懂,还请赐教。”

“我看得出来,小陆内心对我带着不甚信任的警惕,作为一个即将要解决你大问题的人,怎么可以被需要帮助的对象带着疑虑之心呢,如果我就这样草草地为你解决问题,就是我对你的不尊重,你说是吧。”

我对他的偏颇之心完全地暴露,果然我只是个小屁孩,在这种混迹多年的人精面前,什么都是摆设,我只有强装自然地微笑,然后说道:

“叔叔,您多虑了,我是对您带有疑虑,但也仅仅是对稍微陌生的长辈带有的畏惧之心罢了。”

“哈哈哈。”他轻笑几声,扶着额头说道:“唉,你这孩子,满口敬语,举止也是僵硬非常,和你老爹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还说和年轻人交流会非常轻松愉快呢,嗨…”

“晚辈不言辞善,让您见笑了。”

“好了好了,咱们敞开天窗说亮话,小陆啊,到底有什么大事,让你这么焦急地找我见面呢?”

我刚准备回答,他突然伸出食指,想到什么似的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是不是因为女人?”

“算…是吧。”

“哈哈。”他露出了自信到极点的微笑,他端起茶杯,得意洋洋地说:“小伙子,算你找对人了,这方面,我可是这个。”他竖起了大拇指。

我很无语,这老渣男想到什么地方去了,怎么感觉脱线很严重啊。

“难道和几个姑娘纠缠不清么?如果你动了真感情,那就麻烦了,手段就要稍微变一变。”他开始自顾自地传授那些令我面红耳赤的经验,我立刻打断他:

“不是的叔叔,只是一个人。”

“一个啊,那会好办很多,处理方式较单纯”他点点头,“那么你方便告诉我她叫什么吗?”他说着就喝茶。

“赵紫川。”

下一刻,我的脸部遭受了爆炸般的茶水喷脸攻击,赵钺也是被茶水呛得死去活来,一个秘书模样的女子拿着毛巾从后面的房间里出来,帮他擦干净溅到西装上的茶水,我也用纸巾擦干净脸部。待到他好不容易缓过来,才面色尴尬地说:“你这玩笑开得可不小啊,我年纪大受不住。”

“赵叔叔,我找您的原因正是和您女儿有关,不过,不是您想的那样,还请您认真听我说。”

“那你和她的关系是…”

“同班同学,她只是我的班长。”

“哦,原来如此。”看得出来赵钺还是对他的女儿很上心的,他收起了一切玩笑的姿态,同时也把我放在了对等的交谈地位上。

“事情要从赵紫川管理风纪委开始说起…”为了让赵钺重视这件事情,我一五一十地把赵紫川和张锐接下梁子的开端和发展都告诉了他,也阐明了我此次造访的目的。

“我希望叔叔可以在年前年后的一周的时间内保护赵紫川,如今我能想到的人也只有您了。”我说道。

“我先不说这件事的真实性,我只想问你,你清楚你来找我的意义对她来说是什么吗。”赵钺往后靠在沙发上,面色带着那种特有的冷厉,赵紫川平时在学校里也是这副脸色。

“她会不高兴吧。”

“何止不高兴?在她看来,你找到我这里求助,无疑于最大的背叛。”赵钺伸出食指划过自己的下巴,“对于我这个父亲,她可是恨之入骨呢,这也能解释为什么你在见到我的那一瞬间,不自主流露出来的抗拒吧。”

我没有说话,这种时候我无论怎么搭口都是错误,只有闷声看着他。

“玲尧去世后,她就彻底把父亲这个名词从我身上抹去了,法院宣判她的抚养权归我,我也想尽父亲的责任,但是她以死相逼,不进赵家的门,一个人住在那寒舍里,这几年我除了私底下帮她打理学业和生活费的问题以外,我没见过她一眼,最近她发觉生活费来源和我有关之后,毫不犹豫地把那张卡注销除户。”赵钺面无表情地说着这些事,我很不想听,因为这是别人的家事,与外人沟通最大的忌讳就是触及他人的家事,但是此时我只有沉声静听。

“叔叔说这话的意思我不懂。”我害怕赵钺说这些的原因是他想袖手旁观,虽然几率很小,但他说的话让我不由得往那方面想。

“我的意思很简单,她对我的排斥已经达到了极点,如果我派人暗中守在她家附近,以她的眼色,怕是很快会发觉,非但没法起到保护作用,还只会让她更加抗拒我。”

“那您可否直接找张锐对话,让他放弃。”这也是我想的办法之一,既然我很弱没有发言权谈判,那么直接让赵钺去那不就得了吗?

赵钺摇头,说道:“不可行,第一:张家人不好惹,如果我一个长者跑去威胁一个小伙子,那么这件事的解释权就完全跑到他手里去了,如果我派人替我去和他理论,那就会在倚老卖老的基础上加个不尊重的污点。假使我找到了张锐,那么第二点就来了:我们目前处于被动的状态,是在假想的状态下预防未发生的危险,如果我开门见山地和他谈这件事,他大可以矢口否认这件事然后趁机反咬一口,而且过了一段时间指不定他还会起歹意,赵紫川依旧跑不了,最后一点:我现在和她不是一家人,这也是张锐可以肆无忌惮想要整她的原因。”他停顿了下,继续说:“而且我希望一次性解决张锐这个祸患,让她可以安安心心度过高中。”

“难道就没有十全十美的办法吗?”我握紧了茶杯。

“从今天开始我会派人在东郊附近住下,不过离别墅要有足够的距离,在年前和过年期间我会让他们不定期在附近走动观察,防备那个叫做周林的给你虚假信息,到了你说的关键日子那几天,就让他们强制性在附近守着。”

“强制性守着啊,赵紫川会暴怒吧。”我不由得想象她怒气冲冲踢开腾飞大楼门口的画面。

赵钺习惯性地摸着额头,说道:“我会他们扮成卖零食和其他东西的小贩,只能这样了,到时候大不了我和她再吵一次。”

我全身一下子得到了放松,紧张了整整一周,此时终于真正意义上有了解决的办法,我瘫软在沙发上,确实全身舒畅。

“你对她,很上心嘛。”赵钺像是漠不关心地说出这话。

“嗯,因为她是我的朋友嘛。”我笑着说。

“你和你父亲,真是像极了。”

“过奖。”父亲在外的风评极好,能这样说我,我是很开心的。

“不是夸你呢。”他无奈似地摇头,“是说你像他一样笨。”

而后我没有过多的逗留,简单的客套之后,我也就放心地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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