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校之后,我到网吧里玩这游戏,2011年开始,也就是我高一的那一年,英雄联盟这款网络即时对战游戏猛然间风靡起来,我也不出所料的玩上了,由于我是从内测开始就接触游戏的第一批玩家,所以技术在学校里也是数一数二,在游戏里的天梯排位系统也取得了很高的排名,当然这些都是以荒废学业为代价得来的,说实话,我很享受因为游戏而带来的别人的赞誉,我很享受在网吧里被一群人围着欣赏我操作时的快感,我也知道用游戏取得的所谓尊敬只是过眼云烟。
我会在网吧里找一个靠外的位置,熟练地操作手中的英雄在虚拟世界里厮杀,然后身后的观看者会渐渐聚集起来,此时我的手就会热络起来,脑中开始分泌多巴胺让我进入兴奋状态,开始在游戏中秀各种操作,肾上腺素因为各种极限操作而迸发,手指敲打键盘的速度达到极致,鼠标的点击频率成倍增长,操作的英雄将对手撕成碎片轰杀至渣,身后便传来一阵叹服的声音,那些围观的女孩眼神璀璨充满崇拜,这一切让我的虚荣心瞬间达到顶点,但是我依旧面不改色,神色古井无波,一派大师风范。
大神,高手,赞美声不绝于耳,拒绝递过来的香烟,推辞结交的邀请,无视女孩炽热的目光,这感觉让我仿佛置身王座,只觉得人生的意义也就不过如此,自身的体内的那颗心也跟着膨胀起来,好似填满了整个网吧里,不,填满了整个世界。
待短暂的几个小时过去,双手离开键盘鼠标,走出这属于我的节奏之地,我在这秋日刺骨的晚风冷却中“嗤”地缩成人世间最微不足道的一粒尘埃,瑟缩着回了家。
从王丹去世开始,睡觉之前我都会看一会儿小说,最好是剧情刺激具有代入感的网络小说,也是从那时开始我疯狂的阅读那些垃圾一般的文字,企图让无脑刺激香艳的剧情萦绕于心,这样在睡着之后不会梦到王丹,我不是怕他,而是不希望一个死去的人过久的占据心里的某个位置,在梦中,我总是会过着他死前的平常生活,一起逃课,一起喝酒,一起玩线上游戏,一起在接上欣赏路过的美女,而且我是明白的,明白身边的王丹只是自己潜意识里的幻影,让我最恐惧的是,我很享受梦中的生活,甚至不愿醒来。
不愿醒来终究是一厢情愿,“活着是种病,久睡可缓痛,死亡是解药。”当这个句子从脑子里冒出来的时候,我自己被吓到了,我在深夜惊醒,后背完全的汗湿,打开灯之后,我觉得很冷,不久前在学校里感受到的那种难以言喻的孤独感再次袭来,我不相信是王丹的死给我带来这种感受,他的死只是催化剂,深沉次的原因是还在于自己。
我就这样坐到了天亮,周日的上午没有早自习,但是我依旧七点到了教室,因为我根本没有睡意,教室里依稀有几个学生,都是班上的尖子,祖国未来的栋梁,他们看到我走进教室微微有些吃惊,特别是赵紫川,她穿着背心,额上有细密的汗珠,看来是刚刚晨跑回到教室,她疑惑的看着我,嘴唇动着,似乎想说点什么。我并没有拿出教科书早读,而是呆坐在位置上,眼睛直直的望着黑板,我认为趴在课桌上会更容易睡着,虽然没有半点作用。
“你有点奇怪啊,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强哥在下课后问我,我摇了摇头,坐在板凳上一点都不想动,到了下午,积蓄的疲劳在一瞬间爆发,我趴在课桌上,死人一样直接睡到了晚自习最后一节课,我醒来后发现自己居然在学校的医务室。
“晚上不要玩得太晚,很伤身体的,你睡着后谁都叫不醒,差点把你送到医院去。”校医是个四十岁左右的阿姨,她说话的声音很慢,像是声带上拖着十吨重的卡车,我不等她说完就匆忙离开,回到教室已经是晚自习最后一节课,我走进教室时赵紫川盯着我,那是一种看着异物的眼神,我觉得,在她的视角里,我不是人。
同桌文彬见我回来,便很不乐意地叫起坐到我位置上的杜倩,他和杜倩正在交往中,我不在正好腾出位置供他们卿卿我我。据校医所说,我睡着后怎么叫都没叫醒,还差点被送去医院,此时我有点好奇当时有谁对此反应强烈,于是我对文彬说道:“彬哥,我今天睡着后事情闹得貌似有点大?”
“大到说不上,最开始强哥把你叫不醒之后,就叫来了校医,当时年级主任很着急,就怕你出什么事让学校负责。”文彬回答。
“哦…”我有点失望,看来只有强哥关心我么,但是马上也认清这是事实,我在这个班级确实没有很谈得来的朋友,现在也就是和强哥关系比较亲密。
“我说,你小子平时很低调,但是女人缘不错啊。”文彬突然认真地对我说。
“此话怎讲?”
“发现你昏睡不醒之后,赵老虎对你又是掐人中又是压胸口,就差人工呼吸了,不对,当时你有呼吸,照她的话说,你是进入了自我认知性假死状态,真他妈玄,然后,关键是然后,最急的居然是蓝木,她扇了你几巴掌你依旧不醒之后,居然就对着你喊了起来。”
“喊什么?”
“当然是喊你的名字啊!最后校医来了,经过检查你什么事也没有,确定你是睡死了,决定把你带去医务室观察一段时间,蓝木也跟着去了,她刚回来没多久你就上来了。”
“看来我惹了不小的麻烦啊。”我觉得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的结束,被班主任问话是少不了的,而且估计我爸妈也知道这件事了。
果然,离下课还有十几分钟时,我看到了窗外的母亲,她和班主任交谈着什么,随即我也被叫了出去。
“你今天是怎么回事,是哪里不舒服吗?”母亲略显焦急地问。
“没什么,就是有点累,睡着了。”我回答。
然后和我想的一样,班主任开始谈论平时我的表现,母亲自然是越听脸色越难看,结合上几次我月考惨不忍睹的成绩,班主任也是越说越起劲,此时我一点都不着急,因为我知道母亲再怎么生气也不会对我怎样,而且回家之后也不会对父亲转告这些让人伤心的状况,因为公司的事情父亲已经焦头烂额,她是不会忍心让父亲再为我的事情分心的。
我心不在焉的听着,母亲已经叹气连连,等班主任倾泻完对我的不满之后,已经是放学后半小时了,班主任说完后心满意足地走了,像是对着AV撸过一管的**丝。
“你到底还想不想学习?”母亲的这个问题已经是不下百次出现在我的耳边了,我不耐烦地回答:“想,想得很。”我的话刚说完,母亲“啪”一耳光打在我脸上。
“你就仗着我不敢把这些事告诉你爸是吧!你为他想过没有?他现在每天都忙得要死急得要死你还给家里人添堵?你都已经快十八了,怎么一点都不懂事啊?你知不知道你是家族里这一代唯一的男人?你不起表率作用你叫你爸怎么抬得起头?”她说着说着就激动起来,“你到底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无言以对,回家的路上,耳边尽是母亲的叹气声,尽是对我这个失败产品的后悔和不甘,我跟在母亲的身后,两人走着回家,她说得累了,也就不再唠叨,走过熟悉的回家的路,我竟想起了小时候母亲接我放学回家的情景,霎时觉得很怀恋,不过当时小不点儿的我已经长成一米八几的少年,个头高过母亲一个脑袋,在深秋的风中,我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天气这么冷,多加件衣服。”母亲说道。
“嗯。”
回到家之后,父亲正在客厅看着电视,简单的询问,知道我只是睡着之后,他没有多说,一副不想管我的态度,这也正好合我意,从前那种一讲就是几个小时的大道理他已经不再和我多说。我简单地洗簌之后,回到了自己的卧室。窗外开始起风,那颗栽在我窗外的枇杷树,树枝时不时地打在玻璃上,发出细微密集的响声,窗户没有关死,留着条缝,冷风就从那道缝里挤进来,像是蛇一样钻进我的衣领。
刺骨的冷,我将窗户关死,看着窗外随风摇曳的树枝,估摸着一会就会下雨,果然,不出一分钟,一颗雨珠啪地打在窗玻璃上,我的记忆也啪地绽放开来,我想到的是那个夏天的晚上,也是风雨大作,公园凉亭里那个孤独的女生。
我和她一点也不熟,但她的形象却永远的停留在我的脑海中,时至今日仍然清晰如画,此时我仍然在想,这个晚上,她是否还在凉亭里呢?凌晨客厅的灯关闭之后,家里的人都入睡了,而我还是无法入眠,死死地看着漆黑的天花板,我不想入睡,于是用手机看着网络小说,我的视力本来是很好的,也就是那一段时间,因为用手机看小说的原因,导致了如今高度近视。
不知道看了多久,我的眼睛干涩难耐,一看时间,已经是三点,但是我还是无法闭上双眼,此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发现是陌生的号码,怀疑是诈骗电话,按照往常的习惯,肯定是直接拒接的,但是,此时难以入眠的我按了接听。
“陆仁…”听到手机里传出的声音我怀疑自己是在做梦,原来我早就睡着了啊。“陆仁,你果然还没有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