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师、习剑、锻剑、悟道，到后来问这天下谁与争锋，他东方烂柯参天下剑法，参百万天劫，参星海大道，只因她一人，未敢羽化登仙。
“我不明白，此时的你已经达到人类的极限，又早已有人为你浇筑金身，受香火朝拜，在这巅峰时期不接受我们的邀请，等到人类的身体开始老化，你再也没有成神的可能了，为什么？”那黑发神明问他。
东方烂柯看着盘坐冥想的南宫晞，笑呵呵地摇着头：“如果天上没有她，我去那儿还有什么意思？”
待他羽化成仙，踏虚空而去，那她呢？
心有挂牵，他便一世成不了仙！
千年了……东方烂柯的肉身早已不似当年，若是当时一袭青衣的自己，必能与南宫丹青平分秋色。
他早就不能成神了，即使在最后自己悟出了无量宇宙的大道也就此停住，不肯把事情的真相告诉爱妻。
“大师兄，你的剑诀练到第几重了？”南宫晞问。
“第七重……”
他不敢告诉她，自己已将剑诀百遍重练，自己早已达到了剑术的至高。
“那真厉害，我还在第三重……”
少年望着远处，沉默不语，想了想又笑出了声。
“怎么了？”
“我想啊，天上的神仙，真的有我们逍遥吗？”
这天上的群仙，可有这般感慨——
在所爱之人身边，陪伴她一同变老，不去求长生大道，不去参宇宙洪荒。
说什么太上忘情，情都没有的仙，那只是怪物罢了。
剑首城下，『新上河剑神』东方烂柯剑指南宫丹青，此时第三十七把古剑已折，南宫丹青却连真本事都未曾使出，二人僵持不下。
“二师弟，你可成仙人吗？”
南宫丹青避开第三十八把古剑的袭击，疑惑地看向大师兄，“还未能触碰那个境界。”
“我们口中的仙，也只是即将握住天上神明权柄的人类，当年神明向我发出过邀请，我拒绝了……”握住剑柄，东方烂柯的衣袖在风中舞动。
“如今我已无法踏足那个领域，但我仍可以向你展示——这天上人都不及的一招！”
踏出半步，直到妻子死去，东方烂柯心中的封印才被他自己解除，而这一刻……他是天上群仙的一位！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剑出鞘！其余二十四把未断的古剑一齐袭向南宫丹青。
在东方烂柯身后，摩天巨人的身影显现，仙风道骨的白影掌下生风，巨大的身形丝毫未影响速度，巨掌落下，庞然大物在城内掀起万丈云烟。
直到这一刻，南宫丹青才从东方烂柯身上感到威胁！
“小子！”东方烂柯瞥一眼百万大均。
“陆家书馆中第八列第五行第十二层第六格第七位，我毕生的剑术藏在那儿，找个时间学了或者交给适合的人吧，我不求他称我的名号，只要不坏了我东方烂柯的名声就是！”
说罢，东方烂柯踏入虚空，俯视南宫丹青，手中剑化作星辰，天空百万群星如听号令般齐齐坠下，无数火光在城头汇聚！
“看好了，把我这一剑传下去！然后找到一个叫王少爷的女子，告诉她……东方烂柯和南宫晞没能找到她要的人，有愧于她！”
说罢，恢宏的剑气斩开天地，撕裂开的夜幕下一片混沌，仙风道骨的东方烂柯飞身向南宫丹青，磅礴灵气压垮周围一片房屋，整个剑首城头变成废墟。
南宫丹青终于拔出第二把剑——沾红叶，双剑合璧，与东方烂柯旗鼓相当的剑意自眉心凝聚，射出金色剑光！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阴阳化形，魄飞神剑！”南宫丹青的金色神光只在瞬间便刺破东方烂柯的剑意，却如鸡蛋碰上岩石，被强大的压力撞成碎末。
东方烂柯剑逼南宫丹青眉心，这一剑——要他的命！
二人以命相搏的时刻，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因他们所溢满的漫天灵力全部汇聚向一处——城墙废墟下。
阵阵寒气溢出废墟缝隙，少年睁开了眼……
白色火焰烧尽岩石，还有些不清醒的夜爬出废墟，贪婪地吞噬着周遭的灵气。
南宫丹青面色铁青，看着在他眼前越发靠近的这一剑，汗水打湿后颈。
电光之间，东方烂柯剑尖与南宫丹青只有一寸之遥……却永远停在了那儿……
南宫丹青飘逸的长发逐渐平静下来，他强忍心中的惊讶微微颔首，自顾自做了一首诗：
“心向长生覆难收，急电雷光断几重。辟尘逍遥烂柯剑，愿葬吾骨定神州。”
“你作诗还是那么烂啊……”
沙哑的声音从东方烂柯口中传出，他的身体向后倒去，看见天空一轮明月……
陆家的丫头，你要我等的人，在那儿啊。
他东方烂柯一生要等两个人，一个是答应寻找的人，一个是答应等待的人，在死前看到了其中一位，那另一位呢？
夜见证着这一幕的诞生，心中远古的记忆有了些许颤动，两步做一步走到东方烂柯身旁。
望着这个突如其来出现在面前的少年，老人早在之前看门时便注意到了他。
“你……你不是他……即使模仿的很像，你终究成为不了他……”
留下谜语一般的遗言，东方烂柯合上了疲惫的双眼。
在黑暗中，他好像回到了那时候。
剑首城内一片热闹，师傅带着四个徒弟与南宫晞上街购买新年的物品。
他与南宫晞眉来眼去，南宫丹青不时作一首烂诗，慕容长安跟在师傅身边不言语，金卫朝盯着灯谜出神。
他看见自己的那个朋友，那黑发神明，他向自己发出加入神明行列的邀请，他与自己喝酒品茶，自己问他是否有这人间的名字，既然没有，那自己给他取一个好了。
就叫……『夜』吧……
他看见那个酒友，白发银眸的少女。
他看见形形色色的人和事。
一幕幕过往呈现在自己眼前，自己走在雨中，在看见她——自己一生的挚爱时，雨停了。
“这一世我很满足。”少女嫣然一笑，和煦如春风。
如果有来世，我们还像以前那样走一遍吧！
牵起她的手，他们走向远方……
东方烂柯与南宫晞的身体化为尘埃，随风散去。两位老人魂归天际。
这一刻，世上再无天下第二的夫妻，再无『提剑八百里桃花』与『新上河剑神』，在这剑首城下，只有力竭而死的老人与妻子，他们的传说在说书人之间口口相传。
南宫丹青没时间感慨二人的离去，他将目光投向百万大均与夜。
百万大均来不及悲伤，感觉到南宫丹青的视线，自己心神不安。
“你们还要打吗？”
即使东方烂柯将实力发挥到极限也只能让南宫丹青感到畏惧，他到现在连五成功力都没有使出，真是令人唏嘘。
夜搞不清发生了什么，只是心中有些难受……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
他知道自己没有哭，在哭的是这个灵魂！这个灵魂为曾经的故人而悲伤！
自己的灵魂和那个逝去的人认识，只是命运戏弄了二人。
“我……要向你发起挑战！”夜指尖指向南宫丹青的鼻子，心中无名之火熊熊燃烧。
他的灵魂在愤怒！这个死去的神明在愤怒！
作为一名人造神，他体内使用的自然是死去神明的核心，而正是核心的主人在悲鸣！
“你说什么？”南宫丹青话中带有威胁的意思，一袭长袍飞动，夜的身体倒飞出去砸在地上。
夜翻身稳住，手中凝聚一把斧头，眼眸逐渐冰冷，戴上白色兜帽，少年走向中年人。
“我说——我要向你发起挑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