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甲,你认为尸人的活动轨迹可以预测吗?他们总是在固定时间,固定地点去抓铃铛。我不该产生这样的想法,可我已经连续七天看到同一只尸人去抓我那个破铃铛了!”
“炮灰乙担心的有点道理,这个月我们一直窝在庇护所,也更清晰地观察了尸人的行走规律。他们会朝着生气蓬勃的地方涌动,我们现在能安全聊天,多亏了门口的铃铛。但这些恶魔已经推翻了几栋两层小楼,铃铛也生锈即将脱落……”
“什么意思?他们要闯进来了?”
“快逃!”
“对!带上我们的事物,逃出这个庇护所!快逃!”
“但是……应该逃去哪?”
“去大城市!大城市还有很多物资!”
“不行!去乡下!城市里尸人数量更为庞大。”
“去?怎么去?道路瘫痪,哪里有交通工具?你想骑自行车穿山过海?”
“如果不去,留在这里等死吗?”
“那就死在这里好了!起码安稳!”
“……”
“……”
“你们还记不记得,那张令人向往的照片?”
妹妹一动不动,静静地坐在旁边,即便现在是白天,她也没有闭上眼睛。而是直溜溜地盯着前方,看着椅子上孤独的我。
每次我思考对策的时候,妹妹的表情总是充满了震惊和疑惑,我觉得这是她的问题。
桌上放着一张泛黄的5寸照片,这是我从那名让我帮他解脱痛苦,我也确实帮他物理超度的男人口袋里拿到的。图片没有胶封,本就沾满了油渍,即便我保存得很好,也逐渐变得残破。
照片的内容十分吸引我,中央是一堵不知道什么材质的高墙,墙的左侧黑烟四起,房屋坍塌。一只只尸人疯狂而紧凑地乱晃,却没能爬过高墙。墙的右侧阳光明媚,高楼林立,看不到任何一只尸人。照片上有几个红色马克笔写的大字,触目惊心。
“人类最后的庇护所!”
说实话我不是很相信,尸人席卷之快,人类根本来不及反应,这样的高墙不可能三个月建造出来!连钢筋混凝土的房屋,这些尸人一个月的时间就能将它推到,所以那屹立的高墙只能是金属所制,可能吗?
但说服我的同样是这张图,不,应该说是这张照片。如果是假的,何必伪造来欺骗自己。若果是真的,那这照片从何而来?又是谁拍的?为什么会被那名男子护在怀里?难道他是高墙建设者之一?
刚拿到照片的时候,我犹豫了很久。首先,道路瘫痪,无法驱车前往。和不知疲倦的尸人比跑步,无疑是最傻的选择。其次,这张照片没有任何地址,不知道它在哪个地方。最后,即便我找到了这个地方,该怎么爬上去?里面的人会不会接受我?
最重要的是,我不知道高墙右侧的人,还是不是“人”。千辛万苦爬过去,结果还是同样的结局,那我不如现在跳楼给楼下的尸人们加餐,反正横竖都是死,不如等爷把食物吃完了,再去迎接这场电影的落幕。
没错,现在的世界,就像一场电影,让人难以置信。
坐着思考,从早上到正午,从正午到傍晚。直到尸人从下水道里爬出来,开始新一天的盗铃活动,我才从呆滞的状态醒来。拉过窗帘,用厚厚的瓦楞纸遮住房屋缝隙,点燃蜡烛准备晚饭,虚度的今天,结束了。
这是一个梦,没错,我知道。只有梦里才会出现蛋糕,和我那“慈祥”的老父亲。这一个月不断出现的梦境,全都是当初的生活。
家庭,学校,网吧;
奶茶,作业,西瓜。
曾经让我感到无比枯燥的生活,在梦里是那么亲切熟悉。
“铃铃铃!”我不想起床,不想放下手里的奶茶,不就是尸人在抢铃铛吗?
“铛铛铛!”我不想起床,不想扔掉手里的游戏,不就是尸人在咬栅栏吗?
不管了,随便它们怎么搞了。安上铃铛这个月我已经习惯了吵闹,不想动了,好烦。
厌倦了白天小心翼翼寻找食物,躲避尸人。厌倦了晚上睡觉心惊胆战,随时都会醒来。厌倦了一个人在密不透风的地方自言自语。厌倦了看不到希望,窝在一个小地方得过且过。
去开门吧!把他们放进来,我就可以轻松了!没错!去开门!别抵抗了!不可能赢的!人类已经灭绝了!
去开门!
我身体开始痉挛,一下子从床上跳起,头脑空白。快步走到楼下,破坏了大门的所有防御措施,只留下一扇单薄的铁门。
“砰!”尘封了一个月的大门,被我亲自打开了。
“哥哥……”
我突然从呆滞中惊醒,冷汗浸透了后背,全身一阵酥软,使不出力气。用力摇了摇脑袋,耳边依旧回响着铃铛的声音。
尸人愣了片刻,停下手中的动作,开始疯狂地涌进我的栅栏。本就摇摇欲坠的栅栏终于全盘崩溃,防护措施仅剩我这扇敞开的大门。一只尸人速度很快,朝着大门一瘸一拐地跑来。
我终于醒悟,一把将门扣上。却被漆黑的手臂挡住,我抬起目光,那张流淌着口水的丑脸贴在我正前方。
“啊啊啊啊啊!”
我边用身体挡住大门,一边用手来回推攘这个恐怖的头,想借此将它推出门外。另外一只尸人也参与了战争,用它的脑袋充当攻城锤,沉重地撞击我的大门;甚至还有一只尸人选择了射手的职业,不断地伸手从自己腹部掏着什么东西,砸在我的大门上。
尸人的力气之大,我甚至无法抵挡,只能看着大门一点点被推开。怎么办?还有什么办法?对了!妹妹!同样是尸人,哪怕是变异不完整,力气也应该比正常人大许多!
“妹妹!快来帮我!”
楼上没有回应,也在我的意料之中,如果妹妹能听话,自己就不用绑着她了。
“我快要没力气了!它们进来我们都得死!等这次过后,我会带你逃出去的!妹妹啊!”
“咚咚咚!”
我听到了楼上有挣扎的声音,天哪!我忘了,我居然是将她捆在椅子上的!她要怎么来帮我?用信念吗?
不过还好,短暂的声响过后,一个身影出现在了楼梯口。
噢妹妹!你怎么扛着那把椅子?哈哈哈不会是想往我头上砸吧?不会吧?我照顾了你四个月,没有帮你找回人性,这几个尸人一进来就将你唤醒了?
不等我来得及反应,妹妹已经冲到门前,狠狠地将椅子砸在铁门之上,将“攻城锤”震飞,倒在了“射手”身上。此时只剩下那张丑脸尸人。它怒嚎一声,那只卡在门上的冰冷手臂越过我抓向了妹妹!
草!你怎么敢的?我的力气突然恢复,右脚一顶,整个身体压在了门上,门终于被强制关上。只听“刺啦”一声,门内留下一只断臂,门外剩下了残疾“人”。
紧接着,我把刚才拆下来的木棍与铁棒重新嵌在门上,给大门加固成原来的样子,短时间内它们是无法推开的。听着响起的嚎叫和敲击声,我背起妹妹返回了二楼,重新将她绑在了椅子上。
“没想到,妹妹你果然能挣脱绳子,更没想到你能听到我的呼救声,而不是趁机砸我。你放心!我一定会将你带出去的!我会找到那个人类最后的庇护所。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得委屈你一下。”
我有些心虚地说道,其实我还是有点害怕,定时炸弹在爆炸之前确实安全,可一旦爆炸,那是不可抵挡的伤害。妹妹没有回答,也没有表情,只是呆滞的表情出现了一丝灵动。
就在这时,太阳终于升起来了。阳光将厚厚的瓦楞纸照的发红,楼下的敲击声也逐渐停歇,街上的尸人纷纷散去,新的一天来临了。
在厕所,我双手捂头,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快半年的生活,我终于濒临崩溃了吗?好险,刚才居然没能清醒,差点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最终唤醒我的声音,那应该就是妹妹发出的。这是我第二次听到她说话,虽然只有两个字,也能让我心动不已。
她的良知还在,我的精神还在,她还有救!我一定会将妹妹带出去的!
昨晚那个梦,激起了我曾经的回忆,我以为我能接受如今的生活,能在这个食物充足的庇护所待到死。
我曾拥抱过光明,我以为我能接受黑暗,没想到光明依旧存在。
我看着镜中面色发黄、眼窝深陷的自己,是那么地脆弱、眼里看不到色彩。
我真的甘愿就这样死去?
不,不对!一场电影的落幕,需要有极致的铺垫,高潮的情节以及完美的结局,这样的电影才会深入人心。
我在庇护所待了这么久,终于有胆量去尝试那虚无缥缈的希望,我会带着妹妹穿越一重又一重的困难,到达那面屹立的高墙,最终生存下来。
这才是我们这场电影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