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接下来的发展都是错误的话。
那一开始就不要相遇会更好吧。
不,既然已经走上了错误的道路,就没有再嗟叹的资格了。
一上了年龄之后,就喜欢总是抱怨什么。
——年轻的时候如果那样做就好了。
——以前的时候选择那边就好了。
遗憾的是并没有回溯时光的魔法。
遗憾的是我也并不能选择自己的过去。
这样想来,说不定向什么方向迈进,都会遇到那个老头子吧。
真是的,那个色老头,为什么就偏偏会中意那样的人呢。
啊啊,真是麻烦。
可是没办法。
没办法嘛。
既然无法再重新选择过去。
倒不如说,既然都如此了,也不会再去选择过去了。
只能重复着这样的今日,明日,未来。
也只想重复着这样的今日,明日,未来。
只是有了岁月的东西,也是难免会有裂痕。
没办法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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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电波女奔跑着。
离开了小木屋,穿过了森林,又越过了溪涧。
老婆婆是魔族?
虽然和人外貌相仿的魔族我也有见过,不过魔族也和人类一样会老的吗。
不、去深究一下设定的话——魔族就并非人类吗。
如果魔族本身只是,异常的种族的话。
因为那份异常而被判定出人类之外呢。
不老不死、怎么想都不符合自然规律。
如果老婆婆是魔族的话,那她也和人类一样,曾是婴儿,曾是少女,曾风华正茂。
这便是这个世界的魔族吗。
话说回来,虽然老婆婆只离开了一会——
仅仅一会。
按照道理来说早就应该追上了吧。
这可不是青春恋爱喜剧。
摔门而出的女主角下一瞬间就瞬移到马路上被车撞飞之类的。
所以说,事出当然有因。
原因就是越追越感觉不对头的我,问了电波女一句。
“你知道光雾洞穴在哪吗?”
然后她露出了困惑的表情,然后恍然大悟地摇了摇头。
“我是跟着你在走。”
完了跑反了。
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是我们浪费掉了倍数的时间,现在又重新往村子的方向跑。
是村民干的——
并没有什么证据,大概只是我对于这个世界民风淳朴的村民饱怀的恶意而已。
只要到村庄去问一下就知道了。
不要有事就好了。
虽然是魔族,不过她怎么看都只是普通的老婆婆。
村庄的轮廓浮现在视野的尽头。
这个世界并没有电灯一类,到了晚上也不会再点油灯。
但是能看得清。
排列着的火把、像是举行仪式的引导般向着山的方向指去。
一个人都没有。
村子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跟着火把走吗?”
大概也只能跟着火把走了。
像这样、陷阱一样的装饰。
不,并不是对我们,大概是对着老婆婆的引导。
要追上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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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讨厌呢。
本来习惯了独自的旅途。
跨过清澈的溪流。
越过青郁的森林。
独自一人深入尸鬼墓穴的最底层。
独自一人潜入棕熊洞穴的最深处。
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笨蛋!要压住脚步!不要碰那个骨绳!那是唤醒尸鬼的陷阱啊啊啊啊啊、我不是才说不要碰吗!”
“别嫌弃啦,不用血腥味盖住身上的话,会被棕熊嗅到的,那可是综合了魔素的怪物,正面交锋会很困难的。”
“啊、那个宝箱是陷阱。”
“唔,谜语门吗,如果解错了的话会有毒镖射出来的、等等!别去乱碰啊啊啊——”
回过神的时候,整个身心都放在了那个家伙的身上。
不管好的话,说不定又踩上了陷阱。
不看住的话,说不定又引来什么怪物。
一旦、
一旦。
稍微从孤单中,习惯了两人相依的温暖的话。
就很难再,放下那份温存了吧。
下雪的时候他会冻得发抖地把自己毛绒绒的护甲披到我身上。
下雨的时候他会不知道从哪捡来荷叶撑在我头上。
很温暖。
像是烛火般,微弱地,缥缈着。
但是,非常,非常地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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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
洞穴就在火把的尽头。
有模糊的雾气在脚下蔓延着。
被那样的火光照映成鲜红的颜色。
大概正如此才叫做光雾洞穴吧。
压低了脚步,我和电波女走了进去。
前面有像是草绳一样的东西挂着,挡住了视野,伸出手想拨开草帘,但是手臂被轻柔力抓住了。
“那是用来警戒的东西。”
雾气升腾着微微的光色。
那样的光色映出阴影中的老婆婆。
她伸出手。
闪过一道紫色的光芒。
那样的草绳就被整齐地切了下来。
“你们果然还是来了啊。在发现信不见的时候,大概就猜到了。”
老婆婆微笑着。
她的脸庞早已不再年轻。
皱纹攀延着面颊。
皮肤的颜色也黯淡着。
然而年轻的时候,她大概是个美人吧。
从那样的笑容就能看得出。
唔,大概从好色的老爷子那也看得出。
压低了脚步向前走着。
踩到了什么异样的东西。
有一阵铃声从前面传了过来。
是陷阱——
“哎呀呀,老了之后,记忆力都不好了。连这种陷阱都忘记了。真是的,以前的时候啊,那个老头子明明常踩到上面。”
老婆婆站起了身。
“既然如此也不需要隐藏了。他们也在等在我,我们过去吧。”
顺着石壁前进着。
走出了狭窄的通道,视野也变得开阔起来。
被突然明亮晃到了视线。
等到平息下来、已经被举着火把的村民们包围了。
老爷子被绑在正前方的高处。
首领模样的人穿着铠甲站在他身旁。
望见我们,他抱歉地笑了笑。
“哎呀,人老了之后,动作也变得迟钝了。像这种程度的山贼,我已经可以打一百呢。要是膝盖没中一矛的话——”
“说什么傻话呢老头子,你以前不就经常被几个山贼追得到处跑吗,还有那一矛是你自己跌上去的吧。”
“咳、咳咳。抱歉抱歉,听力有点不大好。”
“你真是,从以前就一点都没有变了。”
仿佛、周围的人都未曾存在过一般。
他们只是相望着对方。
微笑着相述过去的故事。
那一瞬间、甚至产生了这样的错觉。
漂亮的红发搭在肩膀上。
紧身的皮革铠甲和那样纤细的体型十分地相搭。
并非错觉。
她确实、化成了那样的身姿。
“这是——”
“魔族的能力哦。”
漂亮的大姐姐回头一笑。
怪不得老爷子年轻的时候会迷上她。
“哼,果然是魔物。”
“知道的话,就快点把那个老头子放了吧。跟他可没什么关系。”
“魔物的话可没必要听。”
“那啥、我说。”
叹了口气。
大概也是一直以来的疑问。
“魔族人类什么的,有那么重要吗。”
“你是,从北国来的吗。”
“我也不知道啦……”
“魔族和人类,当然不可能共存,魔族是死敌,正因为有魔族的存在,我们才会过得这么艰辛啊!别说和平地生活了,连收割都要担心被魔物袭击。普通的村庄可没有去请佣兵的金币。”
“……”
“把他们抓起来。”
铠甲男挥了挥手。
周围的村人握着斧头之类的武器向我们靠近着。
“没办法啊,老头子,记得你又欠我一次了。”
“娶了你不就弥补了嘛。”
“什么啊,应该是嫁给你算多欠一次吧?”
“不要无视我们啊!”
村人靠近了。
要反抗吗——
回过身、电波女还待站在原地。
大概是对于魔族心存恐惧。
村人们颤抖着、然后将那份畏惧自暴自弃地发泄了出来。
“危险——”
将电波女扑到在地。
“喂你在干什么啊、”
“我……”
犹豫着。
表情也变得僵硬,紧咬着嘴唇。
眼神飘忽地犹豫着。
“我不明白——”
“这种时候还在犹豫什么啊、”
“我不明白。”
眼角浸着泪水。
像是无声地、寻求着期待般地望着我。
她曾是——
二度杀死了魔王的人。
第二次的时候有相处过一段时间,说不定那时也曾犹豫着。
但是剑尖并不彷徨地刺了过来。
这个世界的魔族和人类、对于各自来说到底有什么意义——
“小姑娘,你不是想听那之后的故事吗。”
电波女愣了愣。
挥舞着蓝紫的光色。
那样的光闪烁在雾气之中。
利落地将袭来的武器切成了两半。
“说来大概也是,缘分吧。啊啊、这么说就好像,不管怎么选择,最后都会遇上那个老头子不可。”
漂亮地微笑着。
就好像在舞蹈一般,漂亮地微笑着。
“真是麻烦啊。”
“真是麻烦啊,老头子。”
“没必要说两遍吧,老婆子。”
“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那个时候做出决定开始,就总会一天会发生那样的事吧。”
村人已经全部向着老婆婆围了过去。
她只是,如同舞蹈着般。
挥舞着蓝紫的光幕。
“小姑娘,那个时候啊,我就像现在的老头子一样,被抓了起来。”
“魔族的身份曝光了。就被人抓了起来。”
“关在广场的正中央,搭建的刑场的绳索上。”
“然后啊、那个笨蛋就这么冲了过来。也没有准备什么救援计划,就是单纯傻傻地冲了过来。”
“打倒了卫兵,砍断了绳索。抱着我就逃跑。”
“魔族同伴的救援也正好到了。他们就掩护着我们出逃了。”
“连合身的铠甲都没穿上,那个笨蛋就这么抱着我跑,从背后被人射了一箭——”
“等到逃到安全的地方才发现中了箭,失血过头得都晕倒了。然后啊、小姑娘,你知道吗,那个老头子躺下之后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他说——和我结婚吧。”
老婆婆微笑着。
不、那并不是老婆婆的姿态。
她如同曾经一样美丽。
如同曾经一样绚烂。
如同曾经一样,盛放着。
然后那样地盛放着,凋谢着。
温暖的笑容。
和蔼的笑容。
从面前撕裂了。
她向后、倒了下去。
胸前穿透着,银制的箭矢。
“为了魔物专门准备的银箭——果然派上用场了。”
不、不对。
不是这样的。
她不是、用了魔法变回了年轻的身姿吗。
不是应该,很容易就能闪躲得开吗。
不是能够、漂亮地救下老爷子吗——
“这样就,满足了吗。”
被解开了束缚的老爷子,缓缓地向着这边走来。
光雾变得凌乱起来。
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是话语的温度,变得冰冷了起来。
“啊、能杀掉魔物的话,就没有问题了,大家,安全了哦!”
“安、安全了。”
“哦、哦!”
摇摇晃晃地身姿,抱起了倒地的老婆婆。
“然后啊,老婆子她,那个时候一边哭着,一边笑着地对我说了。”
“结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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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觉到的时候,已经走回了木屋。
老爷子就这样一言不发地抱着老婆婆,一直走到了木屋。
“我不明白……”
电波女噙着泪水。
“为什么人类和魔族可以……这样地相处……”
“小姑娘,你觉得我家老婆子,像魔物吗。”
电波女摇了摇头。
“所谓的爱啊。没办法的事情,但是,这就是爱。只要一度体会过那样的感情,就算对方是魔族也好,都不会再放下那样的感情了吧。”
“爱这种东西,一旦尝到了甘甜,就很难再被遗忘了。”
他拿起铁铲。
拖动着身体,挖开了土地。
“即便……即便是错误的事情的话也……”
“哈,错误吗。”
老爷子摇了摇头。
“就算是错误的话,既然已经走上了错误的道路,也只能一路向前走去了吧?”
沉默。
难以忍受、却又不得不忍受的沉默。
只有铁铲碰撞泥土的声音。
可是——
思绪还掀扯着。
话语还凝噎着。
有人在面前死去——
难以接受地事实在愤恨着。
有些苦涩地开口、
“她不是、变回年轻的姿态了吗……”
“并不是哦。那只是障眼法而已,不过是虚张声势的魔法罢了。”
我望着他的眼睛。
他温柔地笑着。
望着老婆婆、温柔地笑着。
抚摸着她的额头,抚摸着她的头发。
但那瞳孔倒映着的。
并非是年轻时候的她。
而是苍老的,满是皱纹的,现在的她。
不、
不对。
并不只是魔法。
好色的老爷子,至始至终眼中都,只是老婆婆而已。
过去的她,年轻的她,现在的她,苍老的她。
那并非所爱之人的曾经。
而是所爱之人的现状。
因为爱着对方、所以无时无刻也都,只有对方的身影。
再熟悉不过、却又再难以割舍。
那副陪伴至今、被岁月刻上风霜的容貌。
鲜艳的红发褪色。
纤细的身姿蜷缩起来。
微小的光幕从她的身上破碎。
她又变回了,老婆婆的模样。
但是再也不会甩出筷子,骂着色老头。
“稍微,帮个忙可以吗。”
老爷子笑了笑。
悲哀地笑了笑。
“能把我把,屋子里面的石碑搬出来吗。我想给老婆子立个碑。小姑娘也一起去吧,那石头挺重的。”
我和电波女走进了木屋。
但是并没有找到石碑。
“那个、老爷子,石碑放在哪……”
话语中断了。
因为失去了交谈的对象。
他就这样,倒在地上。
用刺穿了老婆婆的那根银矢。
刺穿了自己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