蜷缩在阴暗的角落。
窗沿的缝隙暧昧地迁变着明暗。
阳光的弧度炽热起来。
阴影的轮廓微小地晃动着。
猫的眼睛对于光线可是很敏感的。
踮起脚尖,像是要踩着光影错落的边缘般。
空气弹动的一瞬间、
就是现在!
嗖地一下蹿了出去。
然后双脚悬空——
“辛巴?”
被轻松地提了起来。
这个女人究竟是什么反应速度啊!
“才不是、才不是因为担心所以来找你的哦!”
在傲娇个什么啊!而且我会逃跑也是你的原因啊!
傲娇小姑娘的手缓缓地伸了过来。
糟了,感觉到了生命上的危险。
然而那只手并没有进行会引起动物保护组织抗议的虐待行为,只是轻轻地贴在我的头上。
“毛、毛绒绒的。”
小傲娇双眼发光地这么说着。
啊哈哈哈虽然这么说但是生命危急的警报可没有接触。
她轻哼了一声。
“才不是、才不是因为可爱所以摸上去的!只是试试看而已!”
这种教科书般的蹭得累你是从哪学来的啊?
“毛、毛绒绒~”
已经脸都凑上来了。
用脸颊不停地蹭着我的耳朵。
身体都被巧妙地禁锢了起来,连自由都失去了。
这样的危机大概一时半会逃不掉了。
还是老老实实地放弃抵抗比较好。
“打、打扰了~”
微弱的声音从门口响起。
傲娇姑娘转过身,汐正从门口探出脑袋。
“那个、电波姐姐在吗。”
“啊啊、小电波出去了。”
“是这样吗……”
稍稍有些失落,然而如同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汐迈着小小的步子跑开了。
等等、
我可是负责要照顾汐的猫,得追上去才行。
呜哇哇,这家伙是什么怪力啊。完全挣脱不开啊。
快住手,别摸我的头,还有别蹭我的脸。
冷静点、抱太紧了。呼吸有点——
唔哦哦哦哦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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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脱了傲娇小姑娘的禁锢之后已经是黄昏了。
就算天色变暗了对猫的视觉也没什么太大的印象。
不过我有照过镜子哦,瞳孔会眯成一条缝,感觉超帅的。
前主人有抽烟的习惯。
每次抽烟的时候,他都会走到窗边。
有试过靠近他、不过被味道呛了回来。
那样的夕阳散耀在瞳孔上。
就像他烟尖仿佛褪色般的微小火焰。
重复着、重复着。
沉默地燃烧余烬。
真是的,为什么就死掉了,那个笨蛋。
还是别想太多比较好,对猫的脑袋负担太大了。
要在这样的人群中找到汐也过于困难了。
味道的踪迹追到一半就模糊起来了。
我毕竟也没有犬类那样的鼻子,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走到了异样的建筑群——
不,大概并不是建筑群,而是单纯用石碑堆砌着的地方。
原来如此,是墓地吗。
人类会将死掉的同伴的身体埋葬起来、再立下石碑。
就算对方死了,也会按时地来悼念。
明明失去了的东西在失去的一瞬就已经成为了不可改变的现实,与其说悼念,不是说对失物的固执追求吧。
就好像一切都未曾改变般、却又慢慢地习惯了改变。直到心底都承认了现实,却还是彷如机械地重复着追忆的行为。
我知道死掉是什么样的滋味。
他的身体再也不会动了。
他的唇间再也不会讲故事了。
他就如同断线地木偶般,失力地垂吊着。
而猫除了能发出喵喵的叫唤什么也做不到。
在一块石碑上停了下来。
我并不认识人类的文字,只是那样的轮廓总觉得有些熟悉。
“哦?野猫吗?”
公的人类向我走了过来。
才不是野猫,本大人是猫中王,A。
“呀,没想到野猫都会来你的墓前呢。”
是来悼念的吗。
我抬起头望着他。
带着笑容拿走了原先放着的几近枯萎的花束,放下了芳香的新鲜花束。
又带着那样的笑容,坐了下来。
像是在对我说话、又像是在对着空气说话般。
“这个家伙啊,是个好女人哦。”
那样的微笑铺上了火红色的暮光,总觉得有些黯淡。
“大概只是,过于固执了吧。没办法啊,这个世界很多人都是固执的,硬要说的话,大概是使命感吧。”
使命感?
“要为了什么行动,要为了谁而行动。为自己的行为赋予仪式般的意义,然后再固执地去完成那样的行为。”
那不是贬义吗?
身为自由而奔放的猫科可不能理解那样的感情。
想做就做,而不是为了什么才去做。
非要说是为了谁去行动的话,对于被强行安加了名义的对方不是很自私的事吗。
“倒也是,这样说来感觉有些自私吧。”
他大概并不能听懂我的话。
而且我也并没有开口。
对话只是错位着、却微妙地相接了。
“但是啊,有些固执可并非自私。他们从一开始就是真正地,在为了别人而行动。这个女人就是那样的人哦。我是个不太会讲话的人,这样说大概会让你误会吧。”
倒不如说已经一头雾水了。
“毕竟她啊,是汐的母亲——”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
“喵、喵!”
“哦?怎么了,想对大叔我撒娇吗。”
不是、刚才的事详细说一下。
把手搭在了他的身上。
“莫非是想听刚刚的后续?”
看来是理解了。
稍微松了一口气。
“不,应该不会的吧。真是的,我为什么会对着猫说话啊。”
“喵!”
笨蛋啊!
抬起爪子露出了攻击的姿态。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这家伙,还真是好奇心旺盛啊,好奇心害死猫吗——”
不会的。那只是句谚语。
猫的好奇心也没这么强,除了平时看见墙就想跳之外的。
“要说的话、得从汐说起吧?那个女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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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油漆蔓延般地流动着。
黯淡的夕暮缓缓地褪色。
直到黯淡的红色也染上漆黑的浑浊。
直到夕阳的边缘也落到视野的尽头。
别问我为什么猫能看到这样的颜色。
某一次失去意识之后就看得到了。
醒来之后的身体,总感觉有熟悉的感觉。
并非重新掌控身体的熟悉感,只是单纯地、有令人怀念的味道。
他曾经和我说过。
天空是蓝色。
夜晚是黑色。
朝夕是红色。
那个时候的他、如果有颜色的话,大概就是红色。
并没有什么温度,甚至稍微有些冰冷。
但不知为何,温暖的,炽热的。
如同夕阳的颜色般。
现在的这个人类,也露出了相同的表情讲述着。
关于汐的故事。
关于汐的母亲的故事。
墓中的人,就是汐的母亲。
暮下的人,却并非汐的父亲。
就像是他所说的那样。
固执地做出了固执的行为。
固执地想要一个人死去、不让汐留下痛苦的记忆地一个人离去。
所以人类这点最麻烦了。
感情不好好地说出口,却要隐晦地盘绕着固执的行为。
真是的,就像那个男人一样。
最麻烦了。
“那,我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喵。”
“真是奇妙啊,我会跟一只猫聊这么长时间——哈,说不定你是懂人性的猫吧。”
说不定三个字是多余的。
他挥了挥手。
大概是坐得太久的原因,背影也稍微有些摇晃。
是吗,汐的母亲已经不在了吗。
就像是那个男人一样死掉了吗。
裹着引以为傲的毛皮。
却还是被那样的晚风渗得有些冰凉。
话语无法再传达到。
思念无法再传达到。
感情也无法再传达到了。
遥隔着海面。
连渡船的扁舟也未有。
模糊得连对方的身形也看不清。
稍微涉足又会被刺进冰冷的水中——
无可改变的东西,就已经成为事实了。
大概前主人做不到。
主人1、2号做不到。
电波小姑娘也做不到。
对于既成现实的改变——
对汐开口了吗。
对汐说过了吗。
不,那不是能对这个年龄的小孩子说的吧。
又不是普通的猫,对于生死并没有什么概念,只是自在地活着的猫。
看着自己的手掌。
粉色的,软乎乎的肉垫的手掌。
这样的手掌能触及到什么。
不如说,这样的手掌什么都触及不到。
如果自己不是猫就好了。
如果自己是书中所说的神明就好了。
什么都做得到。
什么都能改变。
什么都可以拯救。
但是那个男人说过了。
正因如此,神明才是不存在的。
那是希望,那是憧憬,那是期盼。
正因如此、那也只是感情的汇集而已。
所以不相信神明的男人死去了。
亲手结束了自己的性命地死去了。
真是、人类这种生物。
最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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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了店里。
说起来汐下午找电波小姑娘是要做什么呢。
顺着味道追进了厨房。
主人1号正和蹭得累小姑娘准备着料理。
“不行哦,辛巴,不能到这种地方来。”
住手、我要看看有没鱼,普通的肉也行,别给我吃罐头了,吃太久会腻的。
她摘下了手套将我抱到了后台。
说真的猫罐头已经够了。
再好吃的东西每天都吃的话还是会乏味的吧。
啊、汐正在这里。
烦恼地撑着脸颊,望着桌面上的纸业。
写了什么吗。
跳上了桌。
“啊、辛巴,这个不能踩……”
哦哦、是吗,抱歉啊。
“唔……大概也没关系。”
将纸业揉成了一团,丢到了垃圾桶里。
不是重要的东西吗?
她揉了揉我的脸,又抱着头烦恼了起来。
趁着那样的空隙我将纸团叼了出来,藏到了一旁。
“我回来啦~”
唔哦、是电波小姑娘吗。
用奇怪的造型推开了门。
又用奇怪的姿势走了进来。
“抱歉哦,汐,今天稍微有点事,所以只能让后辈君去接你了。”
“嗯,汐没关系的。”
“呜啊汐真是可爱、要说可爱的等级的话大概是辛巴的五倍左右吧。”
开心地抱起了汐蹭着她的脸颊。
喂,为什么要扯上我啊。
还有我可不是能用可爱能形容的,我是充满威严的生物。
“今天晚上就在店里吃可以吗?我和打工战士她们说了。”
“嗯。”
“有什么想吃的料理吗,今天去采购了一大堆食材回来哦。”
“…..普通的就好。”
“是吗?唔,我的话就会想吃个lobster什么的。想吃什么要说出来哦。”
“嗯……我知道了。”
Lobster是啥,光听名字就感觉很美味的样子。我也想吃啊。
“喵!喵!”
“不行啊,给辛巴吃就太浪费了。”
为什么啊!
“还有猫舌也吃不了烫的东西吧。”
就不能等它冷下来吗!
“啊、辛巴,在这里。”
啊?
后辈小弟推开了门。
“帮我抱一下辛巴,有客人指名了。”
等等、指名是啥啊。我又不是风俗店的服务生!
我可是充满威严的生物——
“好”
被电波小姑娘抓住了。
论敏捷度她也不逊于小傲娇。
真是的、你们这群人比猫都要敏捷是要闹那样啊。
一直抱到了客人那边。
今天看过了夕阳的颜色,也看过了夜晚的颜色。
不过如此姹紫嫣红的颜色对于曾经一直都是黑白视觉的猫来说还是太过于高难度了吧!
这就是书中所说的非主流吗!
快住手,不要用那个鲜红的头型在我面前晃来晃去。
眼睛、眼睛要坏掉了!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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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尽了。
如同雪白的灰烬般燃尽了。
只有主人1号料理的香味让身体稍微能够动弹了。
吃过饭之后恢复了点力气,大家都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我拖住了电波小姑娘。
“怎么了吗?”
昂了昂头示意她跟过来。
领到了储物间。
我藏着那张纸团的地方。
这个。
“这个是……”
这是汐丢的,上面写了什么吗。
“是、作文活动之类的吗……”
声音也变得低沉起来。
用微弱地、恍惚的。
像是灯火般摇曳脆弱着摇曳地说着。
“题目是——”
“我的
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