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让弟弟复活是很简单的事情。
献上一条手臂就好。
要召唤战斗力超群的从者也很简单。
献上相应的祭品就好。
要获得什么就要付出点什么。
想要成为勇者的话就要去打倒魔王。
想要成为魔王的话就去统治世界。
可是那些都并非易事。
献上一条手臂就能复活弟弟的人是炼金术师。
献上一些祭品就能召唤从者的人是魔法师。
能成为勇者的都是天选之人。
能成为魔王的也并非等闲之辈。
而我并不是炼金术师,也不是魔法师。
更不是什么天选之人。
仅仅只是个等闲之辈、失败的勇者而已。
这样的人想要获得某些东西,又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准备下班了哦,前辈。”
快要到闭店的时间了。
像是燃尽的余灰般、明明只剩下漆黑的灰烬,夕阳的那边却依旧染着星星点点的红光。
那样的余火在奋力燃烧着。
那个余火下面,无数人来人往。
他们也如同星星点点的红光,在生命终点之前奋力的燃烧着。
这个世界无论是谁都很辛苦。
就像我也不是喜欢才当了两年的家里蹲。
就像打工妹也不是因为喜欢才被人欺负。
可是好事和坏事都是一点点累积而成的。
我们只是因为先前的懦弱,而累积出了难以处理的巨大问题。
归根结底还是自己的错。
无论什么借口都没有用,无论什么理由也不能解释。
就算自己过得再努力,再拼命。
也不能逃避自己在这里的过错。
只是那样也太狡猾了吧。
望着牧羊犬的小绵羊、望着勇者的公主。
眼角浸着泪,声音哽咽又柔弱。
那样也太狡猾了吧。
狡猾得像剧场版的胖虎,稍微努力一下就被原谅TV动画里的横行霸道。
“在想什么呢前辈,一脸找不到多啦A梦的大雄的表情。”
“……你这家伙。”
“闭店的准备做完了哦,今天因为不是很忙的关系,所以不太需要收拾,明天早上来开店的时候稍微打扫一下就好。”
“哦哦、那样正好。”
“怎么了前辈,有什么事情吗?”
“啊,是有一些。”
“!!!”
“什么啊你那副震惊的表情,好像在说我平时就是一个闲人啊喂,后辈君你最近是不是越来越嚣张了。”
“住手啊前辈快住手。”
开始强行摘后辈君的眼镜。
“我先走了。”
打工妹瞥了这边一眼,说了一声就离开了。
今天居然老老实实工作到了最后。
“啊,对了,前辈、你果然还是说了什么多余的话吧。”
“什么多余的话?”
“店长之前接到电话了哦,打工妹的父母打来的。”
“是这样吗……”
“那几天不是前辈在医院照顾她吗,我就想前辈肯定又做了什么蠢事吧。”
“你才做了蠢事!你这家伙果然是变嚣张了吧!”
“冷静啊前辈!”
放弃了抢夺他的眼镜,而改成狠狠的拉他的脸。后辈君含糊不清地说着话。
“前辈应该有要做的事情吧、”
“欸。”
“高中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虽然是蠢事,但是不是会让人讨厌的蠢事哦。”
后辈君揉着脸,这样说道。
“今天也是,一直心神不宁的样子,如果有要做的事情,就快去做吧。”
“不然的话,后悔根本就、”
“没有任何作用的。”
“……”
“别犯傻了前辈快去吧!”
“哦、哦。”
先他挥了挥手,我也离开了店里。
春末夏初,天色却还是暗得相当的早。
稀稀落落有路灯亮起。
先前说过、无论好事或者坏事都是从细小的东西上面一点点累积而来的。
一旦事情成型就再也不能挽回了。
但是只要清楚这件事情。
接下来就没有犹豫了。
因为能让人变得幸或不幸的唯一魔法。
就是去解决这个问题。
所以要赶上。
一点要赶上。
想要拯救什么,想要改变什么。
不是为了自己道德的满足、更不是为了想要获得回报。
而是履行着义务。
即便是失败的勇者,也应该完成的义务。
我奔跑着。
穿过亮得和黄昏一样昏黄的路灯。
长时间没经历过激烈的运动,肺部变得疼痛起来。
双腿也像是被蚂蚁盘绕着撕咬。
离高中的放学时间也过去了数十分钟,虽然要绕开打工妹,但是只要能跑快一点应该是赶得上的。
在昏黄的街道之间奔跑着、搜寻着。
接下来要面临怎样的待遇,自己能够遇见的。
因为正是害怕那样的待遇,才会成为旁观者。
即便如此也在奔跑着。
如果停下的话,就会想起她那哭泣的脸。
如果停下的话,胸腔就会令人烦躁的疼痛。
所以我赶到了。
在她们找到打工妹之前、将她们找到了。
“喂,你说有话要说,该不会是那个家伙的事情吧。”
看样子还记得我的脸的样子。
从店里离开过后,我绕开打工妹回家的路。
然后赶在她的前面,找到了这三人。
欺凌她的这三人。
“嗯,是的。”
手指都还在颤抖,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过度运动的后遗症。
“简单的说,就是不要再对她做那样的事情了。”
深吸一口气,我这样说道。
“哈?”
“那样的事情?”
“真搞笑。”
一人一句这样说着。
“我们什么都没做过呢,对吧?”
“对啊~~”
“都是她自己脑子有问题吧?真搞笑。”
“连从天桥上跳下去难道都是她自己做的吗……”
“哦!那个真厉害呢。”
“只是想要稍微报复一下让我们等了那么久而已、没想到她会真的傻到去跳呢~~”
“啊、你那么说不就好像是我们让她做的吗,是她自己做的啦自己。”
“都到了这种程度也没有反省的意思吗……”
“说……说到底都是她自己的错吧。”
“话说那不只是玩笑嘛,你这么认真干嘛啊~”
“班里的人都这么认为、她自己也这么认为吧?”
啊、是玩笑啊。
欺负人是玩笑啊。
让别人从天桥上面跳下去是玩笑啊。
班里的人都认为是玩笑啊。
作为旁观者的人们,将那样的事情都当做玩笑啊。
大概都能猜想到。
因为事不关己,所以居于旁观者的身份,将恶质的事件也赋予善意的猜想。
不、倒不如说大多数人都是旁观者。
旁观者因为不干涉事件,所以既不是好的一方,也不是坏的一方。
旁观者本身没有罪的。
就算看着恶行的发生,只要自己不参与这份恶行,他们就是没有错的。
有错的是施害者一方、不反抗的受害人也有错。
然而旁观者并没有错。
因为旁观者是普通人。
只要用一句不懂状况就可以糊弄过去的普通人。
不、这应该是通理才对。
可是这不正常。
看着别人受难而不施以援手是普通的话。
看着别人痛苦而只是寻求自保是普通的话。
那这个世界一定是错误的。
那这份普通一定是扭曲的。
旁观者是有罪的。
这个罪不应由别人来评判,旁观者自己应该清楚,自己是有错的。
任何人都没有资格说旁观者有错,但是旁观者自己应该清楚,自己应该十分明白才对。
没有向别人伸出援手的自己是错误的。
如果旁观者能够心安理得地说,自己是没有错的。
那么这个社会一定不正常。
这个社会一定是畸形的。
所以我现在才会站在这里。
其他的旁观者我并没有资格评判,更没有资格埋怨。
受害者的打工妹,也不应该对旁观者抱有意见。
但是身为旁观者的我,知道自己是有错的。
站在这里不是为了要获得谁的回报,也不是为了道德满足。
而是要履行义务。
履行作为勇者、即便是失败的勇者的义务。
“喂、你们来了啊。”
“快来啊这个人恶心死了!”
“把他揍一顿吧、真恶心。”
被我的沉默吓住的三人,终于开口说话了。
但并非对我,而是对巷口的一群人。
果然如此。
果然这三个家伙会叫社会上的人啊。
这便是我所渴求的。
事到如此总应该心里面有个声音告诉我、你其实不是人类,而是某某种族的末裔了吧。
总应该激活我的超能力,让我能够轻松打倒眼前的这群人了吧。
我露出了轻松而又余韵的笑容。
然后被一拳打倒了。
然后被无数的拳打脚踢。
为了护住要害将身体蜷缩了起来、为了保护脑袋将头死死的抱住。
然后被一群人,压在地上拳打脚踢。
因为我并不是炼金术师,也不是魔法师。
更不是天选之人,而是区区的等闲之辈。
有的只是挨打的份。
因为憧憬着大都市的生活,因为憧憬着城市人的生活,所以不想待在乡下,违背了父母,自己跑到了这里。
打工妹这样说过。
只要在这里、总有什么好事会发生的。
她这样说过。
她一味的忍受着、一味的抱着幻想。
只要忍受就能遇到什么好事,只要待在大都市就能遇到什么好事。
她抱着期盼忍受着。
被踢到了腹部,震击传到了内脏,真是疼痛。
那样的鬼婆婆都会露出那样的表情,真是难以想象。
后脑勺不知道被谁踢了一下,一股眩晕感传到全身,不过没有到晕过去的程度。
等下次年会的时候,让大家来这里吧。
那时霓虹的灯光落在她的脸上,她的睫毛,她的嘴唇。
那时她一点都不像鬼婆婆了。
侧腹传来剧烈的痛感、大概是肋骨断掉了吧。
可以想象到那三个朴溪的表情,大概在一旁冷笑着。
虽然是在小巷,但不是特别偏的位置,来往的行人还是能注意到的。
但是我并不奢求别人的帮忙,更不会责怪他们。
因为说过,大家都是普通人。
普通人会成为旁观者,旁观者是没有错的。
只有上条当麻那样的笨蛋才会去救被混混搭讪的人。
也只有我这种笨蛋才会为了救谁而被混混在这里围殴。
可是我只是失败的勇者。
痛觉确实地在身体各处冲击着。
无法反抗地冲击着神经。
我明白的。
其实我是明白的。
明白到想要痛哭的程度。
我厌恶的不是打工妹。
厌恶的不是欺凌打工妹的三人。
厌恶的也不是被三人叫来殴打我的混混。
我厌恶的人是自己。
所有的厌恶都在。
弱小的、无力的、懒惰的自己身上。
“住手、”
“住手不要再打了、”
听见了熟悉的,一边哭泣一边大喊。
这样的声音。
是你啊、不要过来,过来的话我的努力就没有意义了。
嘴巴不能发出声音了。
等察觉到的时候眼睛也看不见东西了。
“你们……快住手!”
所以说不要过来啊、这份努力就白费了啊……
强弩之末。
没有能力再保持意识了。
连苦笑也做不到。
做不到的原因。
大概、因为我是。
弱小的勇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