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您就是不同意啰?」
奇怪的敬语出现了,音织笑容更甚,却笑得让他浑身阴冷,笑的让他有种快步离开的冲动。这么说吧,如坠冰窟,这是他此时的真实感受。
「我为什么要同意这种无理的要求?」
「为什么……」她歪头捧着手肘,指尖反复轻点湿润的嘴唇。
「只不过是建议,干嘛那么凶啊」
仿佛要表达自己的万般委屈,她可怜兮兮地把玩着改制校服上粉红色的帽绳。
没错,就是「把玩」。
通过她眼神吐露出的厌恶与不屑,就能看出其有多么的表里不一——至少苍太是这么认为的。
「真是晦气」隐约听见什么响声,从她口中发出,但又不太确切。
苍太始终望着她,他没有发现她嘴唇上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可就是有一些模糊的声音传入自己的耳朵,如脑间突兀极致又瞬间消失的嗡鸣,细小的让人听不清到底在说些什么。
「那么,我就不打扰了,请——」音织扬起头微笑着,却只是用眼底的粉白对着他,一字字地吞吐,
「请好自为之」
在他眼里,仅从外貌上说,她就已经从天使坠入到恶魔的怀抱。
拄在原地静望着苍太,她继又扭头径直离开。没有半点拖延,她瞬间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挥手招呼起另一名同班的女生。
好像刚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洋溢着笑容的她很快就和女生搭上了话,就是和乐的转弦也不及她这样变化多端。
「去上卫生间吗?樱」
「哈?都快打铃了……」
「没事的啦,就几步远」
距离太远,后面的谈话苍太无从知晓,只是看到音织半拉半拽地和那人离开了,嘻嘻哈哈地从拐角消失在他视野的范围之外。
学生期间女生们结伴共事的先天反应好像早已深入到各个民族的内心之中。
但这么平常的事,苍太却想到了无数的词汇,
「自大」「恶心」「无理」……
『真是的,怎么会有这种人?』
无名的闷火在苍太心底燃烧,各种负面的矛头直指不在眼前的可恶之人。
『音织高桥……』绞尽脑汁,苍太尝试勾勒出她在自己脑海中的全部影息。
*
我虽然不关注她,但这个音织表现得……说好听点叫充满了无用的活力,说难听点就是个哗众取宠的自妄狂。
先不说染发烫卷搞得自己像个不良少女,单凭刚分班不过一周就暴露的本性,足以让人作呕连天——
显摆自己的所有能显摆的东西,还看不起别的同学。自己组成个小团体,不同班的人聚在一块儿,每天做着不合流的张扬事。虽说不理睬老师这点倒挺赞同的,但那种高人一等的做作样,我真是异常反感——从这点看,她似乎确实不与男生交往。
美国历史学家卡莱尔罹患胃病,夏目漱石49岁那年也死于胃溃疡。但说到这个自大狂般的家伙,难道是犯了奇怪的神经病?这点倒是能比肩梵高了……哈哈,不会是「厌男症」这种只存在于幻想的畸形吧,也真是够了。
她好像还是学生会的,这也真是满满的槽点。周一那节「织田信长」的历史课,学生会成员去阶梯教室开会,她那高调的样子我至今不能忘却。美梦很快就会遗忘,噩梦却能被牢牢地记住很久,这也是上天的不公啊!她都能加入学生会,那我也可以混个教导主任当当了。
被这种人盯上,一定要小心啊……
那种眼神,嘶——
*
数学课过后仍旧没有盼头,苍太本就不算是学习优异的好学生,初中报考时也只是以中等成绩混入了这个学校。
除了有些学生上课溜号被提问罚站颇为好笑,其他的地方提不起他任何的兴趣——没有陷入梦境就很不错了。
而那些表面好笑的事,也充斥着庆幸与后怕。如果被发现的是自己,这样想着也就不会觉得可笑了。
自从扔给长濑纸条之后,她就没了回音。上课他几次瞄回去,都只是模糊地看到埋头记笔记的身影。
果真是认错人了吧,他想。
上午的几堂课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去了,下午却不同以往,班级震出了个天大的消息。
事情是这样的——
惯常的最后一节班会,江川原却像乌龟身后那背负骂名的兔子般没有正点出现,代替的是班长拿着一摞白纸单上台整理着什么。苍太也看到了一个讨厌的身影,音织高桥正站在黑板前打着莫名奇妙的粉笔稿。
很快,那打纸单就按组由前到后地分发下去,就像是起伏在同学身旁的白色波浪,惊疑和讨论的声音也随着白纸越来越近。
「砰砰砰」
讲台发出了巨大的声响,班长大人用力地拍打着桌面,希望大家能够安静一些,但那单薄柔弱的身躯似乎与这种霸道的行为格格不入,倒给人以一种怜惜的感觉。
抨击声一直持续到大家闭上了嘴巴。她身后的麻花辫左右甩动,看样子是使出了全力。音织倒在一旁幸灾乐祸,伏在黑板上打着方格。
「下周五就是学校的校园祭了,现在需要大家为班级竞选出活动的项目,各位看一下手中的单子,还有没发到的吗?」
乳糯却又明朗的声音传入到了苍太的耳朵,他不禁挑起了眉头,低头看向扯在手中的A4纸。
明晃晃的「秋季校园祭」五个大字在题头趴伏着。很明显,这是张建议表,上面已经整齐齐地挂上了几个预订好的选项。
『校园祭吗……』
蒲楽每年秋天都会举办一场别开生面的校园祭典,这种无聊生活中的即兴节目早已成为学校运行的重要一环。
届时,由学生会和班级委员会共同协调好各个祭典项目,有的班级会在学府路开展非盈性活动,有的班则会参与到祭典建设中去,学校的各个社团也要在夜间晚会演出文艺节目,以起到陶冶情操、展示校园风貌的积极作用。
如果有心人掰着手指算算日子,也的确到了一年一度的盛大祭典。
去年苍太的班级筹办的项目是「鬼屋」,他除了坐山观虎外,是一丁点也没有参与进去。今年他也想要我行我素,可谓是自扫门前雪了。
抱着『随便选一个吧,反正我也不会参加的』这样的想法,他勾选了女仆咖啡厅这个颇为幻想的题材建议。
纸单全被收上去了,坐在第一排靠窗的矮个女生自告奋勇上台唱票,音织就一个个地画着“米”号。最终「旧物杂货铺」以两票之差险胜「文散集会」,「女仆店」则以四票的败绩被挤到一边。
不是说这样的东西不受欢迎,反倒是太过欢迎而略显刺激,所有人都不敢选了。即便是匿名报票,也会有人担心被班级女生鄙视,丧失接下来的择偶权。
大家也不顾班级秩序了,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特别是一色聊上了周围的一圈,开始讨论怎么度过美好的校祭时光。下课后,大家更是三五成群地聚在一块,时不时冒出惊呼和欢笑的声音。
作为一名回家社的光荣成员,苍太没有加入到热烈讨论的学生团体,只是拿起了早已准备好的书包,跨过门槛直奔下楼的阶梯。
如果不快点回家做饭的话,凛想必会生起闷气——虽然她每天都对哥哥摆着脸色。
凛是女子篮球社的,会比苍太晚些回家,他就在这段时间里做好晚饭,如果到时候家里空空如也,想必后果不堪设想。
阳光慵懒地挂在储物柜表面,苍太打开鞋柜,一张信函顺着夹层掉在了地上。
『这是……』
埋腰捡起信函,他边看着「宫部苍太」四个字缩在一角,边打开了折法颇为复杂的信纸——
今晚在学校音乐厅后小路见
一行秀丽的楷字占满了整个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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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すべてが始まる
共18107字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