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奇扬起手示意身后的军士停止冲锋,先锋部队没有骑兵剩下来,因此面对由多琳率领的骑兵队时,突围已经失去意义,就算他们能够冲开包围也会被骑兵轻易追上逐一猎杀,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和这支骑兵队正面打上一仗,不仅要赢而且要快,得赶在斯卡亚特边境军的步兵抵达前摆脱骑兵队的追杀。
“好久不见,洛奇·朵拉维尔·欧克西亚斯。”多琳松开缰绳,目光微微下移,那双血红色的眼睛泛着妖冶的光泽:“咱们又见面了。”
“是啊,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洛奇看着百米开外的多琳说。
没人比他更了解一个真正的传承魔法师是什么样的行事风格,也没人比他更了解多琳有多么强大。二人之间决战过一次,但没有分出生死,洛奇勉强击败了多琳可是却没能杀死她,他知道这是个巨大的错误,当多琳归来时她必会更加强大,因为她绝不会再有之前那样的失误。
失败和背叛都要用鲜血来洗涮——这是传承魔法师之间常常流传的古训,多琳是个标准得不能更标准的传承魔法师,她一定会把这条古训贯彻到底。
多琳没有立刻动手,反而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远远掷出,在元素力量的加持下它飞出极远,最后落在洛奇几步开外的地方……那是一枚红衣教团的红色十字领章,洛奇记得自己在空艇上曾将之作为战书令那个鸦人少女转交给白雾骑士团,想不到她真的做到了。
“红衣教团和白雾骑士团本就是死敌,哪里需要什么战书。”多琳说:“不过既然你寄出了战书,我也代表白雾骑士团接受红衣教团的挑战……顺道一提,你对别人的仇恨和别人对你的仇恨一样多,那个送信来的小孩子哭着喊着请求加入白雾骑士团,她想杀死你。”
“你们同意了?”
“为什么不呢?”
“不怕她是我派去的奸细?”
“谎言可以捏造,可是仇恨无法作假。”多琳平静地说:“我们的团长相信那双眼睛里的仇恨是真实的,所以已经许诺,如果活捉了你,就由她来赐给你致命一击,如果杀死了你,那么你的尸体会交给那个鸦人处理。”
“听上去我好像连全尸都留不下,死了都还不得安宁。”
“就是这样,那么叙旧到此为止吧。”多琳说完了,与洛奇相似的秘银短刀霍然出鞘,刀尖直指洛奇:“冲锋。”
所有骑兵都扔下火铳从马背上摘下长柄骑枪夹在腋下,这是一种长度超过两米的突刺武器,在马匹的奔跑速度下有着骇人的杀伤力,他们同时策马前进,速度在十几步之内达到巅峰,马蹄声如同滚滚雷霆,扬起的烟尘也是完成冲锋过程的关键,它们可以有效地阻挡视线令对手难以瞄准射击。
第四梯队的所有士兵无需洛奇下令就同时开火,这些子弹有的打在马匹和骑兵的重铠上擦出一串火花,有的则准确地命中马匹暴露在外的四足,冲锋中的马匹一旦摔倒对于骑兵来说无疑是致命的,身后的其他马匹将无差别地从他身上踩过,绝对没有幸存的道理。
这是一场双方都有所准备的战斗,先锋部队的士兵们在完成两轮射击后就果断地舍弃了火铳,先锋部队没有更加凶猛的火力,不可能在骑兵队冲锋的半路上就对他们造成太多损伤,他们迅速改换阵型,重甲兵半跪在前,轻甲兵拔出长剑架在他们的肩上,如此形成一道布满利刃的铁壁用以阻挡骑兵的冲击。
下一秒,双方接战,骑兵队手中的长柄骑枪在巨大的动能下轻易贯进子弹都无法穿透的重甲,甚至力透身后,从重甲兵背部穿出连带着刺死了后面的轻甲兵。同时骑枪也随之断裂,这本就是一种一次性使用的武器,为了保护骑兵而在枪体上特意设置了薄弱点,以防骑兵被巨大的反作用力伤害。
部分马匹被铁壁间的利刃斩去马腿,连带着骑兵一起倒地,然后又在后面接踵而至的冲锋中被踩死。
骑兵的冲锋效果显著,挡在前面的重甲兵几乎全部阵亡,就算勉强在骑枪下幸存也会被倒下的马匹压死,双方都在这一轮交锋中付出惨重代价,但先锋部队所付出的代价明显更加沉重,他们失去了多数重甲兵,整个阵形也被破坏,如果还有第二轮冲锋的话必然会被彻底撕碎。
但斯卡亚特的骑兵们没有准备第二柄骑枪,他们来得匆忙,没时间配置全套的装备,他们扔掉手里断裂的骑枪,拔出备用的长剑从马上一跃而下,与先锋部队剩余的士兵砍杀成团。
战场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混乱的,一切像是回到了数百年前,那时火器还没有出现,主导战场的仍是冷兵器,反射着寒光的刀剑在两军间碰撞,发出清亮的响声,每一秒都有人倒下,鲜血染红大地,能看清整个战场局势的或许只有上天。
这也是一个非同寻常的战场,人们像是疯狼般互相搏斗,用能够用到的一切武器,金属之间碰撞的声音、利剑没入身体的声音、尸体倒地的声音响成一片,唯独没有喊杀声,所有士兵都沉默着捉对厮杀,每个人都可以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仇恨,对斯卡亚特人来说雷尔斯人是残忍的侵略者,而雷尔斯先锋部队也在连续遭受伤亡和背叛后失去了最后的仁慈。在战场上吼叫的确可以鼓舞士气震慑对手,但在双方都怀着凶悍杀心的时候,吼叫就显得毫无意义,这对两军来说都是决死之战,不把对手消灭殆尽绝不停手。
洛奇想告诉士兵们其实此时正是脱困的好机会,斯卡亚特的骑兵已经下马,先锋部队就应该且战且退,然后找准时机撤退……但他已经无心旁顾了,多琳早已冲到了近前,两把秘银短刀交叠在一起僵持着,双方都在这一击中灌注了相当的元素力量。
两名传承魔法师都没有施法,这里是战团的正中央,魔法在施法者引导下是可控的,但这里人太多了,己方和对方的士兵拼杀在一起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分辨,大范围的魔法会无差别地杀死所有人。
但这也只是时间问题,传承魔法师最终分出胜负还是得依靠魔法,洛奇和多琳都在等待,当战场局势逐渐明了时,势弱的一方必然会施法放手一搏。
“我承认我犯下了巨大的错误。”多琳踏前一刀逼退洛奇:“我以为自己已经足够重视你,可事实证明我还是大意了,你是我所遇见过的最强大的对手之一……或许仅次于白雾骑士团团长。”
“哦?那你们的团长又是何方神圣呢?”洛奇的退步只是暂时的,他把刀换到左手从另一个方向再次进攻。
“甚至和你对话也必须时刻注意,就连你说的每句话都带着陷阱。”多琳没有回答洛奇的问题,她反手挡下秘银短刀,然后迅速往上架开,同时一脚踢出:“但错误只能犯一次,我不会再给你机会。”
这一脚势大力沉,洛奇能够感觉附近的元素被大量抽取,他毫不怀疑自己如果被这一击踢实的话半个身体都会被踢碎,他撤刀回防,同样将元素力量灌注进双臂将刀举在身前。
多琳的鞋底与秘银短刀的刀身相撞,巨大的力量推着洛奇向后倒退出好几步才勉强卸去力道,但多琳已经又扑了过来,手里的刀刃像是毒蛇吐信般飞快地递出,多琳在近身格斗上的造诣明显高于洛奇,这一击他避无可避,因此他选择不再躲闪:“爱丽丝!”
红色的身影从洛奇侧面一闪而出,如同白玉般莹润的五指毫不避让地抓住了锋利无比的秘银短刀,原本足以斩金断铁的刀刃只在她的手心留下一道浅浅的白印,火红色的眼睛凑到多琳面前:“你好呀,人类。”
她并拳打向多琳腹部的攻击则被丽雅挡下,精灵护在契约主身前,她一如既往的美貌,蓝白色的软甲与身躯紧紧贴合,勾勒出令人窒息的曲线:“你的对手是我。”
“哈,你够格么?”爱丽丝双臂用力,把多琳和丽雅一起推出去,她是刚刚从附近的战团中赶过来的,衣服上染满鲜血,正顺着袍摆缓缓滴落在地,凡人士兵在她面前像是白纸一样脆弱,只是片刻的功夫就被她杀死了十几个:“这里可不是森林,没有自然力量可以供你借用,接了我那一下连你的腕骨都错位了吧?”
丽雅没有回答,正如爱丽丝所说,她的右手腕部以惊人的角度扭曲了,疼痛让她微微颤抖,好在精灵恢复力惊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她的手骨逐渐归位。
多琳反倒对爱丽丝有些感兴趣:“你是什么族类?力量和速度都如此惊人,还拥有这样的身体强度,是巨人族?不,你没有背负图腾武器,而且就连巨人族也做不到这种程度。”
“你猜?”爱丽丝用手指梳理着额前的刘海,微微歪着头看向对面的传承魔法师和契约使徒。
“不管你是什么族类,你选错了主子。”多琳有些惋惜地摇头,秘银短刀被她收回刀鞘:“只能杀掉。”
浩大的元素力量以多琳为中心聚集,洛奇瞳孔猛地收缩,他知道……真正的战斗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