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一游乐园一一一
“虽然说当年的游乐园里应该没有饭店,但是这家看上去挺敬业的。”少年难得的对怀旧广场中的东西表达了肯定。
“是吗…”少女打量着店面,不说别的,墙角上的蜘蛛网就足够带来食欲上的不适了,“我觉得这里的卫生条件不好。”
“这是因为只有这家店严格按照了'怀旧'的标准,没有使用清洁机器人,依然是靠人力打扫,不过这样估计也招不到什么人,很可能是店主自己在打扫。”少年无视了飞来飞去的苍蝇,坐在了椅子上。
“为什么不用清洁机器人呢?”少女忍着恶心的感觉在对面坐下。
“当然是为了‘怀旧’啊,每个时代都有怀旧的人,因为人们一旦在现实中不如意,就容易怀念过去的美好,想象一个没有“现代病”的美好过去,不止是现在,我们所怀的时代也有人在怀属于他们的过去,当然,所谓的“古风店面”也不可能真的断网断电保证古香古色,人们一边怀旧着批评现代病,一边又不愿放弃现代生活的便利。‘怀旧’,说到底怀的不过是想象中的旧,想象出来的一个可以帮助自己逃避现实的桃花源。”像是早就思考过这个问题一样,少年不间断的抛出了一段长篇大论。
“那为什么人们不寄希望于未来呢?”
“如果想‘寄希望于未来’,那么这个人,至少是一个愿意去拼搏奋斗的人,一个勤劳勇敢,充满理想的人,一个愿意从内心深处承认自己是普通人的人。但是这种人并不多,大部分人被世界揍一顿是会抑郁的,对世界有气的人怎么会相信世界会越来越美好呢?”
“他们更愿意相信世界是“不仁”的,是会越来越坏的,这样就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去诅咒这个世界,把本来应该由自己和世界共同承受的责任全甩给世界,造成一个自己很优越的假象来治疗自己人生不如意的痛苦。”
“如果相信未来,就等于相信世界会变好,就等于是承认自己的痛苦自己也要负一部分责任而不是与我无关,也就是说,要放弃自己好不容易拿到的一点儿优越感,当然不会愿意。”
“接下来,'有对比才有伤害',不能是未来的话,要么是过去,要么是天堂,总之是一个人们不了解的东西就行,人们只是想表达对现在的不满,怀旧不过是方式的一种,并不是人们真的愿意怀旧。”
少年仿佛是个讲课的老教授正在一口气脱稿演讲,少女也难得的没有反驳,真的像个学生一样在安静的听着课。
周围几个稀疏的顾客也大多放下了手中的东西看向了这边,不过也有个人把耳机开的大到能听到微弱的漏音。
“好,说的不错!”头发花白却吐字清晰有力的店长鼓掌了一下,“那些个小年轻,天天说什么合成粮食不好要吃什么“土里长的绿色食品”,还有些极端的连农业基地的机械化种植都不吃,非要挑个什么“农民伯伯用农家肥在没被污染的土地上用双手种出来的非转基因非杂交原始作物,说是什么”高级无污染纯天然绿色有机食品,我(哔一一),没有杂交选育,机械生产和合成技术这群娇生惯养的小崽子早几十年就饿死了,还轮得到在这里挑食吗!别说他们,他们的父母,甚至是爷爷奶奶能不能别饿死都不知道!”老人似乎很生气,咳嗽了几下,继续说到:“小年轻闹就算了,我旁边的几家店,明明店主跟我年龄差不多,居然也拿绿色打广告和那群小年轻一起胡闹,赚钱要凭着良心啊!”似乎过于激动,老人又是一阵咳嗽。
“大爷,别太激动了,喝口水缓缓吧。”少年起身递过一杯刚接的热水。
“谢谢,小伙子。”店主接过了水杯。“隔壁几个店,连水都要钱,说是什么“天然纯净”,都是水有个多大区别,我这里就放几个大桶,贴好标签,谁想接谁接绝不收费。”几口清水下去,老店主冷静了一些,“从现在开始,今天全店八折,你俩五折!好久没见过这么懂事的小伙子了。”
“这……”少年刚想拒绝,后背就被少女掐了一下,不得不改口道:“谢谢大爷。”
“哈哈,”店长脸上露出了长辈般的笑容,“我姓杨,你可以叫我杨大爷或者杨爷爷都行。别客气,放开肚皮吃吧!”
李研卓和林念如这时才开始认真看菜单,菜单上一个"一人限一份免费菜"分区吸引了二人的注意力。
看着那一个个带有历史感的名字,少年愣了一下,转头看向了杨大爷。
“杨大爷,这几道菜难道是……”
“哈哈,小年轻们不是喜欢杯旧吗,我这是让他们切身感觉一下什么叫真正的怀旧啊。”
“那我先要一份炒面,先记上吧。”
“哦,你可想好了小伙子,这几个免费菜可几乎没有人吃的下去啊。”
少年没有回话,只是点开了智能手表的投影屏。
一个金色与红色相衬映的图标浮现,图标下方则写着少年的名字。
老人的眼睛直勾勾的盯住那个图标,脸上的表情快速的变化着,一会意气风发一会悲状深沉,终于,他闭上眼睛长舒一口气,脸上最终定格成了欣慰。
“没想到啊,你竟然还是个小同志。”老人从柜台抽屉中拿出了一个掉色严重的盒子。
“这是……”话音未落,少年和店里的顾客们都被惊的目瞪口呆。
店长大笑着,脸上的皱纹仿佛拼成了一朵大红花。
“这个,我太爷爷的,去鸭绿江对面拿的。”
“这个,我爷爷的,去喜马拉雅山对面拿的。”
“这个,我爸爸的,去南边的树林对面拿的。”
“还有这个,是我的,去东南的海峡对面拿的。”
“我儿子运气比较好,当了这么多年兵还没真刀真枪打过仗,没拿到这些东西。”
“可惜我孙子不争气,和平久了,觉得当兵没什么用,看不起军人。”老人叹了口气,“他比你小几岁,还在上高中,要是他有你这么懂事就好了。”
“别这么说,您的孙子不参军也一定会在别的地方做出成就的。他还小,可以教育的。”少年有点不知所措,稀里糊涂的敬了个举手礼。
“哈哈哈,哪有你这熊样的兵!看好了,军礼是这样敬的。”树皮一样粗糙又坚固的手,笔直的举起,如同寒风中坚韧的松枝。
林念如站了起来,回应相同的举手礼。
随着一阵声响,店里的顾客依次也站了起来,回以歪歪扭扭的军礼。
老兵有些浑浊的眼睛中,仿佛倒映着当年的训练场。
“未来,就交给你们这些娃娃啦。”
店里很安静,静的能听到角落里传来的耳机漏音声,勉强能辩识出一两句日文。
一一一飞船行驶中一一一
“这飞的似乎比星莲船要快一些。”慧音望着窗外的云层,她已经看不到地面了,“似乎也更高。”
“按求闻中的描述,它应该是靠真空零点能,或者更符合贵方习惯的词汇“魔法”作为能源飞行。”郑位坐在她对面,正在操作桌中的电脑投影屏,将有关真空零点能的资料调查了出来。
“你们的研究包括科学与魔法吗?”
“不,这是个伪命题,科学只是一种对待世界的探索方式,您口中的“科学与魔法”在本质上是一体的,它们都是对世界规律的寻找和运用。魔法和妖怪如果真实存在,唯物主义者一定是最快接受的人,在百年前,我们不相信鬼神只是因为相信的人在阻止社会进步,我们想活下去,所以我们选择了不相信,而现在,事实告诉我们这些是存在的,所以我们又选择了相信。我们的一切行为,只是为了寻求更美好的生活。”
“‘世界存在一部分基础规律,比如牛顿三定律,相对论,量子力学等等,即便是使用魔法的存在,在日常生活中也不会违背这些规律,称之为“底层逻辑”。而"真空零点能"做为一种庞大的宇宙本底能量,维持着“底层逻辑”的正常运转,一旦真空能出现剧烈变化,规律就会出现对应的改变,有的魔法是直接抽取并直接攻击,比如火球术,有的是通过引导真空能造成规律向预计发展,比如透视术。总而言之,“魔法”是一种可以被解析,可以用专业的理念发展的学科,而真空零点能则是一种危险而高效的新能源,我们只知道真空零点能的过度使用会造成基础物理不均匀,由于危险性和未知性,目前没有体量足够大的进一步实验。’这是你们的研究成果吗?”
“是的,是最近几十年的成果,我们对魔法与真空能的研究就是从几十年前才开始的。”
“我们使用了上千年的魔法,也并没有总结出一个类似的理论,在很多时候都是简单的依靠经验来解决。或许这可以帮助到我们。”
“经验并非不重要,雾雨魔理沙小姐给我们的笔记确实带来了很大的帮助。”
减速的加速度变的明显了。
“我们到了。”郑位站了起来。
“你们的重要基地是个可以随便参观的地方吗?”从窗户里,慧音看到一个教师正领着一队孩子走进入口处。
“这里是粮食基地,没什么需要保密的,再说了,”郑位将飞船门打开,“我们的最高政府机构在不开会的时候也是可以随意参观的,不过里面倒确实没啥可逛的。”
“啊?”这个信息似乎有点冲击三观,慧音回忆了一下稗田宅那进去一趟需要N个佣人通报来通报去的场景,耳畔似乎又响起了当初冴月麟对这种规矩的报怨声。
“走吧,交个十块门票就可以进,您现在没有货币,我就帮着付了。”
慧音看了一眼前方,一块横着的大石头上写着几个汉字,大抵是基地的名字,石头前方是一片土地,黑土黄土红土五颜六色的分布着,中央是一个全身雕像,看上去有些奇怪,历史中的雕像一般都是高大威猛的人举着器件乘着坐骑摆出帅气的姿态,但这个雕像,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朴素的气质,衣服不是霸气的盔甲或华美的盛装,而是常见的短袖短裤,似乎非常适用于劳作,面部表情似乎是在微笑着看着手中的一株植物,就好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这幅模样让慧音想起了在田里劳作的老农民。
她突然发现,雕像手上的植物不是打造的,而是一株真正的从地里长出来的,绿油油的植株。
慧音判断不出那是什么,她活了上千年,但她没见过这种植物,经验告诉她那应该是一株水稻,但理智告诉她不可能。
那颗水稻一样的作物,长得有高粱那么高,穗子像扫把那么长,颗粒像花生那么大,雕像手中只是短短的一小段,而这种植物不止一株,还有几株均匀的分布在雕像周围,身板高高的,穗子密密的,给雕像在太阳里遮出一片阴凉。
“好美的植物……是……可以吃的粮食吗?”哪怕生长条件柯刻,只要这株植物是存在的,那也是一个惊人的事情。“请问,它是水稻吗?那些土,是特制的吗?你们是怎么种出它的?”慧音的目光似乎已经无法离开了。
“对,它是水稻。”郑位的声音很平静,“土是从全世界各地直接挖来的,我们在每种土质上都种了一株。事实上,在盐碱地和沙漠地它也能长,只是长不了这么大而已。”
“我……可以摸一下它们吗?”
“可以。”
慧音走在这片万国牌的土地上,有的松软有的坚硬,有的肥沃有的贫瘠,相同的是,它们身上都长出了高耸的植株。
她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着那绿色的翡翠,生怕给弄坏了。手上的触觉再次告诉她,这是一株真正的,正在蓬勃生长的植物。
她看到了雕像的笑脸,在一片绿色的蔽荫中,那仿佛是长满粮食的厚重黄土地。
她有了一些熟悉的感觉,那雕像的表情,好像和药盒上油画里的人,有什么相似之处。
他们是谁?他们是神吗?是救世主吗?是世界还爱着自己的孩子们的证明吗?那说不出来的相似之处,是某种特殊的印记吗?
她想起了宗教家们在幻想乡里的宣传。只可惜没有任何一人的神力展示能像现在这样直接的击碎自己所有的骄傲。
回忆着在神社里看到的场景,她将双手举到胸口。
“上白泽先生,他不是神。”
“那他是谁?”
“他是人,一个和你见过的无数人一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