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摇曳于血光

作者:菲尔玖零 更新时间:2016/9/12 9:58:05 字数:2713

3. 摇曳於血光

躲在建筑物的阴影内向外查看,仍然是半个人影都见不到……哦、窗户是开着的,我矫捷的翻入敞开的窗子後,马上伏低身子,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动静──很好、没有被人发现。

确认安全後,我开始查看房屋内的情形,不只是我会潜伏在阴影当中,兽人族中也有不少能干的家伙善於埋伏,於是我非得磨利神经不可,这比起在外头侦查还要危险上数十倍。

手中抓牢作为武器的短刀,小心不踩到散落满地的杂物,只有一层、外加小小的阁楼空间并不大,没多久便将漆黑的房屋探索了个遍,很幸运没遇到敌人,很不幸……见到了死者。

穿着简单的粗布衣服,大约三十多岁的人族男性横死於杂物间前,身上满是怵目惊心的刀伤,下手很凶残,深浅不一的伤口超过二十多道,浅的仅仅是划破皮肤的程度,深的可见白色的骨头及裸露出的内脏。

男人的身旁静静躺着农务用的锄头、把柄沾满了鲜血,想必是与这位一同奋战到最後的夥伴吧……啧、这不是被玩弄了吗,锄头上的血迹全是这个人族自己的,半点敌人的血液都没有。

一方是训练有素的兽人族士兵,一方则是贫乏无力的人族农夫──三招内便可分出胜负吧,然而男人是被戏耍至死的,特意避开致命伤,一刀刀地在他身上弄出伤口,一点点地被恐怖侵蚀,才会在脸上残留下这般万念俱灰的绝望神情吧。

傻瓜……明明逃走就是了,没有力量却试图做出超越自己能力的事情,死亡就是最典型的下场。为了钱财?为了家当?那些东西才不值得付出性命。

简直是愚蠢──嘶、那是……仅由窗子及门缝照射进来的火光非常微弱,室内一直是昏暗而漆黑的,所以疏忽掉了在地板上留下的长长的拖曳痕迹,从倒地的男子身上延伸而出,血迹与摩擦产生的刮痕在地上拉扯出了线条,穿过走廊、越过客厅,一直通往门外。

男人死在这里……而受他庇护的某个人被兽人族掳走了,在男人的怀中沾上了鲜血,以生死为交界判决了永远的别离……

抱歉……错怪了你,我看向早已冰冷的男子尸骸,用尽性命、拚上生命守护珍重之人,你无疑是最有勇气、最有力量、最有骨气的家伙。我阖上男子睁着的双眼,你的意志我收到了,接下来就交给我们第七军团来处理吧。

从原处的窗子再度翻身而出,我不急着搜索俘虏们,兽人族虽有着属於野兽的部分,但同时他们身为亚人族,有着与人族平等的智慧,不会平白无故地进行无谓的杀戮。

粮食、钱财与奴隶都是他们掠夺的目的,老人成不了劳动力……会被杀死,反抗的人也会是同样的下场──就像那个男人一样,反之,束手就擒的人性命无忧,作为俘虏的下场便是被带往风蚀尖矛部落成为奴隶,这就是兽人国的作风。

因此不用担心俘虏的性命,在被运送到兽人国之前都还有解救的时间,何况已经确认过袭击这里的兽人们还没有离开,於是我耐下性子一间间的搜索房屋。

奇玛达只是个小村落,二十多间平房不一会儿就探查得差不多了,又见到了许多村民的尸体,多半是拿起兵器反抗的成年男子,老年人也不少,女人与小孩则通通见不到,逃走──不、应该都被抓了吧。

带着有些低落的心情闯进最後一间房屋,除了这里以外只剩下较远处的教堂还没有探索,兽人族多半以那边当作根据地吧,空间够大,适合集中管理俘虏们。

哎、果然这里也什麽都没有,除了被弄得一团乱的家具摆设,就只剩空气中弥漫的铁銹味,那麽下一站是教堂、嘎吱──

──!

冷不防响起的声音令我背脊一寒,反射性地极尽压低身躯,即使有着〈影舞〉也不该大意,竖起耳朵,将听觉磨砺到极致。

──嘎吱──嘎吱,这是踩在木质地板上的脚步声,自己的隐蔽身法走在同样的地板上几乎不会发出声响,而对方没有隐藏的打算,大摇大摆地暴露自己的存在──一方面证实了对方不是冲着我而来、自己并没有被发现。

一下子脚步声停下了,取而代之的是翻箱倒柜的声音,我屏住呼吸,向着声音的来源缓步接近,那里是这间屋子的厨房,而那个身影毫不避讳地进入了我的视线。

──豺狗人,身着粗糙的铁制铠甲,仅有肩甲及护胸的简陋款式,那套衣装下是有着佝偻身躯、长着犬类脑袋的兽人,一柄满是缺口、锈迹斑斑的手斧就挂在牠腰间的皮带上。

豺狗人像是物色商品般从柜子中翻出物品,没兴趣的就直接往旁边一扔,看上眼的就收进自己的口袋中。在兽人族中,豺狗人属於身分较低的一族,能做到沟通与交流,但智商不够高,最多只与人族十多岁的孩子持平,身体也不算壮硕,大约只有一米出头的身高,然而豺狗人擅长群体作战,数量一多,对付起来相当麻烦。

既然在前眼只有一名烙单的豺狗人,为了避免对我之後的侦查造成妨碍,那麽要做的事情就只有一件──

我悄然无息地靠近豺狗人,几乎贴上牠的身後也没被发觉到,〈影舞〉的视觉妨碍,自得的无声步法,再加上〈消除气味〉的魔法,低阶的豺狗人没有能发觉我的理由。

鼻子嗅到豺狗人身上的野兽气息,以及牠身上沾染的血的气味,脑袋一下子变得恍惚起来,然而接受过训练的我动作流利──从身後一手捂住牠的嘴部,另一手的短刀往满是毛发的颈部毫不停滞地划开。

浑身哆嗦的豺狗人还来不及发出临终的哀号便断气了……我安静地将已经成为尸体的财狗人放倒,盯着从伤口涌出的血液慢慢地淌流在地板上,自己浑身冰冷,但心脏咚咚地剧烈跳动──疼痛、胸口像是要被震破似地难受。

名为坎丝缇塔的自己,即使早已了断过数不清的敌人,穿梭战场无数遍,即便如此!即便是为了国家而战……为了生存而战……自己却抛不开明知是无谓的负罪感!

该死!都是脑海中那些虚假记忆的过错!在那个记忆中的自己,没有经历过血海、没有体会过仇恨,甚至连暴力也很罕见的平和世界。对於那个世界的道德与信条,无论有多麽正当的理由,坎丝缇塔毫无疑问是罪无可赦的人犯。

「呜……!」

控制不住地全身发颤,我紧紧地揪住自己的头发,手里的短刀早就不知道落到哪去了,一屁股坐倒在地,背脊紧贴着墙,脑袋中一片混沌,每当动手之後精神就会邻近崩溃──我自知这是多麽不成熟的表现,然而我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任由冰冷的空气缓缓地冷却自己发热的脑袋。

哈、哈……给我几分钟就够了,这只是老毛病,自称愧疚症候群,每次都会发作的,休息一会儿就能回复到原本冷静的坎丝缇塔了,呼、放松身体,别再想多馀的事了,视线糊成一片,眼中的世界扭曲变形──

在最不洽当的时间、最糟糕的状态下,旁边的房门突然叽地被打开了,出现了另一只豺狗人,豺狗人一见到倒卧在地的同伴便气势汹汹的猛奔过来──我现在手脚发软、根本不能动弹!

眼见豺狗人已经近到距离自己不过几步的距离,此时向我挥下斧头就是我的死期吧──不过豺狗人只是惊慌的察看自己倒地的同伴,并没有攻击我的意思,不如说牠的双眼中根本没有映照出我的身影……〈影舞〉的效用仍好好的维持着。

闭上双眼,几个呼吸过後,我悄悄地站起,腿部仍有些无力,不过不妨碍我走近豺狗人身後,短刀先前掉地上了,於是我抽出匕首往牠的咽喉一送,轻易地断送了第二只豺狗人的性命,纵使精神再脆弱,百般磨练过的杀敌技巧还是能照常发挥。

无暇检查两具柴狗人的尸体,我靠着墙边无力地滑落身子,什麽都不去想,手臂抱着膝盖,将脸埋在双膝之间,这一切的一切,无比渴望仅仅是一场过於写实的恶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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