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舞蹈于钢丝

作者:菲尔玖零 更新时间:2016/9/18 0:23:20 字数:4730

9. 舞蹈于钢丝

狂奔而来的牛头人,简直就如同钢铁巨兽,每踏出一次步伐、石头地板便隆隆作响,我联想到在记忆中司空见惯的物品,那是存在于虚假世界中的交通工具,气势滔天的牛头人便是卡车、不,说是火车更合适吧。

──必须停下牠的脚步!否则别说是我,连身后的石块堆,甚至是更后头的仓库都会一并被撞得支离破碎!

魔法卷轴还剩余两张,分别是洁萝希亚使用过的〈气刃风暴〉,用以对抗牛头人可说是蚍蜉撼树,另一张是协助我隐蔽身躯的〈夜朦黑雾〉,配合上我的〈影舞〉,在魔法效果发动的数秒内几乎能完全消去自己的身影与气息。

而暗器机弩还能再发射一次……即便能在发射十次恐怕也伤不到牛头人天生的肉身铠甲。

……也就是说,我没有任何能阻止对方的手段,至少在气势上不能落后!

「哈──啊啊!」

我从喉咙吼叫出来,似乎自己的声音能带来力量,鼓舞了疲惫不堪的身体,以目前这具残破的身躯理应无法发挥的强大气力迎着牛头人冲去!

左手举着短刀,右手拿着匕首,我打算以最笨拙的方式──用自己的身体去冲撞牛头人、以死来拖延对方的脚步。

啊、此刻是坎丝缇塔最为辉煌的一段时光吧,明知不可胜而硬抗是蠢蛋的愚行,然而若我的所作所为能拯救身后之人,那么这就是至上光荣的、我的勇武传了──说不准会被写成诗歌传唱?不、还是算了,总有「英勇而飒爽的女战士丝丝」类似的字眼会出现的预感……还是饶了我吧!

──然而事事总是超乎预料,不是吗?

牛头人忽然煞车了,黝黑而巨大的牛蹄,叽──地在地面留下长条的刮痕,同时石块承受不住庞大的质量而被凿开,一时间碎石弹起、黄尘飞扬,一连滑行了十多米牛头人都没能停下,正当以为自己还是得被撞飞时,动能终于耗尽,三米高的兽人指挥官、死神般的牛头人,距离我大约五米处,以俯瞰的视线睥睨着我。

我舔了舔唇,仰头直盯着牛头人的双眼,口中干燥的厉害,手臂无力,但是仍能握刀、腿脚发软,不过还能奔跑,对方主动停下了能必定杀死我的死亡冲锋,那么我便还有能拼上性命一战的机会!

所以说、兽人族真的是很奇妙的家伙,如同柴狗人顶着一颗犬类的脑袋,鼷鼠人也是老鼠的头部,牛头人当然逃不出法则、没有偏差地长着一颗牛头,共同点是都有人族般神妙的表情变化,眼前的牛头人,从远方奔驰过来时的愤怒,到刚才停下后的疑惑,在几秒间居然又转为有些兴奋的神情──这不是让人完全搞不懂吗!

以战士的言语来说,便是好不容易凝聚起的战场的紧凑感,命弦一系的危机感,全都被带来恐惧的目标、露出一脸憨笑的牛头人给破坏殆尽了!

冷不防牛头人张大了嘴,浓郁的元素在口中汇聚,即便是再坚固的城墙也会被一击摧毁,无可匹敌的元素吐息在短暂的积蓄之后扑面而来──才不会咧!牛头人又不是龙族,元素吐息可是龙族的专属招数……我也有些神智不清了。

牛头人开口出声,低沉的嗓音,配合着类似石子互相摩擦时的怪异音调,以我能听懂的共通语对我搭话了。

「吾,风蚀尖矛,牛头人,部队,分队长,毕格。」

语调缓慢,文句不通畅,几乎是以一个个单词拼凑起来句子,是勉强听得懂,不过这是什么剧情发展,一只牛头人对我自我介绍……?

我僵直地待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互相对峙半晌后,牛头人用空出来的手对我指了指──再笨也猜得到牛头人的意思了,牠是在要求我的响应。尽管难得在任务中碰上能以言语沟通的兽人,不过我半点都没有与牠交流的打算,眼前的兽人是敌人。

可是比起直接搏斗,这下子用唇枪舌战似乎更能为村民们争取到逃生的时间,于是我妥协了,开始了与敌人的交谈。

「黑精灵,杰鲁里。」

我简略的报上种族以及名字,什么?为何自称杰鲁里?当然是因为不想告诉对方自己真正的名字啊。

「杰,鲁里?难听。」

噗、我也深有同感呀,如果杰鲁里得知被牛头人说自己的名字难听,他那脸色不知道该有多好看!

「为什么进攻村落?这里没有你们兽人需要的东西吧!」

我反客为主,在对对方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至少在对话上抢回主导权。我提问了一直以来没有查觉到,直到不久前才感到怪异的厉害的疑惑。

兽人族攻击村落不可能毫无理由,通常原因有三个,粮食、钱财与奴隶。

首先粮食方面,奇玛达的主要产业是种植名为修特草的经济作物,其叶片可以榨出糖份,而粮食仰赖从巡回商队购买,因此奇玛达的储粮非常少。

第二项是钱财,再怎么恭维,奇玛达只也是个不满百人的小小村落,说起来不好听,奇玛达的确是个贫困的偏僻地区,从这里根本夺取不到多少钱财。

最后的是奴隶,的确我一直认为是为了捉奴隶才进攻村落,的确兽人们也把村民们抓起来了,如果没有我们的援救,不久后便真的会成为兽人国底层的奴隶吧,然而兽人在村落待得太久了,既然再无利可图,当天就把村民们押送回国不是才正常吗?为何甘愿冒上风险继续停留了三天以上。

综合我思考得到的结论,兽人国是为了我们所不了解的第四个理由,而进行了这趟看似无意义的作战。

「村子,攻占,风蚀尖矛,部落,先机。」

竟然说出来了……原先以为再如何都会以其他理由搪塞,盯着牛头人的脸,并不像是说谎的模样,那么、真的是实话?部落的先机又是指什么?

正当我打算进一步探口风,进而从这只能说共通语的牛头人身上撬出更多情报时,牛头人、毕格单手猛然挥出长柄砍刀,光是挥动兵器带起的风就刮得我瞇起眼睛、而头发被吹得向后乱舞拂动,我不躲不闪,毕格的砍刀一开始便不是瞄准我,而是我左侧的一处空地。

磅地巨响,整个地下圣殿似乎都要垮了,从天花板上落下土屑及漫天灰尘,而遭受蹂躏的石头地板被狠狠砍出深达半米的口子,只要被砍中一下,我当场就会挂掉。

毕格是有高等智慧的牛头人,无意义的事情不会去做,这次的攻击无疑是针对我──赤裸裸的胁迫。毕格宛若无物地举起长柄砍刀,刀柄搭在自己的肩上,说出了对我的要求。

「黑精灵,投降,活命。」

大概真的认为杰鲁里太难听了,毕格没有叫「我的名字」,而是用黑精灵作为我的称呼──不过别太看不起人了!要我投降?要我甘愿成为俘虏?别开玩笑了!浑蛋!然而我压抑着怒火,利用对话尽可能再争取一点时间,再一会儿村民们就能通通安然撤退了。

「我拒绝,要我们黑精灵成为奴隶,别痴心妄想了!」

黑精灵是天生高傲的种族,或许是体内也留着那份血液的缘故,我宁可死,也不能接受苟活成为奴隶这种烂事!

「奴隶,不是,供品。」

「黑精灵,妳,美丽,酋长,喜爱。」

「进贡,饿,不会,宠爱,至死。」

似乎怕我没能理解他的话语,毕格用一个个的单词东拼西凑,终于让我理解了牠的意思──很好!我可是、愤怒的要炸开了!因为怒气而全身无法克制地颤抖,哈、这就是你这张狗、牛嘴想说的话吗!简直就如同臭酸掉的馊水一样令人恶心想吐!

「要将我献给爱好黑精灵美丽的兽人国酋长,一辈子不用担忧饥饿,到死为止都将备受宠爱……如果这是你的意思的话──」

我将短刀往前用力虚砍一记,摆出打斗的架式。

「──洗干净脖子,我会将你的头砍下来,挂在你自己刀上晾着!」

「理解,不懂,拒绝,原因?」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有一方非得死去不可!」

毕格看似懊恼的挠了挠脑袋,突然灵光乍现似的,也举起自己的砍刀,身体微微下蹲──毫无疑问是准备开战的姿态。

「妳,打倒,活捉!」

以毕格那羞辱我的言词为开端,我用力踏出脚步,逼近身体极限的速度冲上前去,以毕格那硕大的体积,即使有着我远远不及的爆发力,面对急速迫近的的人反应绝对会慢上一拍。

我抓准毕格的劣势,双腿的骨头咯咯作响,肌肉也不能克制地发着颤,拚尽全力造就了我的动作快上一步,以毫厘之差避开砍刀,接着钻入毕格的手臂内侧,牠的砍刀现在回挡也太迟了──毕格的身长高上我太多了,以脖子或胸口为目标太不现实,于是我挥刀斩向粗壮的膝盖,不要求一次打碎骨头,至少一点一点的削弱牠的行动力。

然而砍在上头的触感居然与岩石没有两样,我只在毛皮上划出了浅浅的痕迹,甚至连出血都没有!

瞬间笼罩全身危机感,逼迫我驱动浑身悲鸣的身体,以猛烈的气势往前翻滚,从毕格两脚之间的空隙滑过,几乎是同时,毕格巨岩般的左拳落在前一刻我待着的位置,地面被狠狠地砸凹了一个坑。

刚从翻滚的姿态稳住身子,还没来得及站起,砍刀又直直的从我的头顶落下,我以一手为支点,又向侧边毫无形象的滚去,才险险避开毕格的刀。

接着从蹲姿直接蹦起,与砍刀亮晃晃的刀面贴身而过,我压低身体,再度以短刀砍向毕格,这次的目标是右小腿,无论是入刀的角度、力度、速度都是目前能做到做完美的一击了……结果却与前一刀相同,根本伤不到牠坚韧的肉体!

可恶、必须针对弱点出手。

同样从人高马大的毕格脚下脱出,我踩上墙壁,顿时让自己视线与牠同高,毕格毫不犹豫地对我挥刀──说什么活捉?被打中一次我就非死不可了!

在半空中面对迎向自己的砍刀,我踢向墙壁使自己的身躯偏离,砍刀只削过我的几根头发,但挥过的风压尖刺地扫过皮肤,让我的背脊阵阵发寒。

然而我抓住了毕格的漏洞,在空中我呈倒立的姿态,与毕格四目相对,秘密武器的暗器机弩整装待发,用力一甩右手,三支箭矢高速飞出,距离极近,不可能会脱靶!

锵锵锵连续三声响起……骗人,这种事能做到?

我惊愕地睁大了眼睛,我明明瞄准了毕格的双眼,箭矢也确实命中了,即使浑身的肌肉如同钢铁一般,脆弱的眼睛不可能也有这般的高硬度,打着这样的主意却让我希望落空──毕格只是眨了下眼,眼皮就如同盾牌般格挡了飞箭。

滞留在空中无处可施力的我,便被毕格一拳揍飞,不过用短刀架起了防御,主要是正好位于半空的缘故,身后有大量缓冲的空间,飞的远远的,却几乎没有受伤。

一口气被打飞十多米,稍稍争取到了喘息的时间,我呼呼地喘着大气,狼狈的单膝跪地,一手死死地支撑地面,高强度的交战迅速消耗掉我的体力,何况现在的身体状况太差劲了,腹部的伤口火辣辣的疼痛,洁萝希亚替我包扎的布条被渗出的鲜血浸得通红,指头也因为麻痹毒的缘故而反应迟钝。

这样不行──我的身体远远发挥不了平时的灵活度,意识与动作之间能感到不协调的误差,这种在刀口下以秒为单位的打斗情形太不利了,最多再五招,我便会露出破绽,轻易地被打倒吧。

再者我挥出的短刀几乎没能对毕格造成伤害,必须将力量积蓄到极限,针对牠最脆弱的部位进行集中打击才有办法……颈项间,只要能伤到颈动脉便能造成致命性的出血。

在一直线的信道上,毕格附近的的灯火特别微弱,原因是牠刚才不断的四处挥舞长柄砍刀,作为照明嵌在石壁上的宝珠硬生生被毁坏了不少,这不正是我最能发挥〈影舞〉的场地吗──虽然很想说这些都是在我的预料之下,但很可惜完全是巧合。

呼──好!

再度正面与毕格冲突──假的,离牠还有好几步的距离时,我突然往右一跳,潜进了漆黑的影子当中,施展〈影舞〉,在毕格明显露出惊讶的神情之下,我融入黑暗当中与阴影同化。

毕格不愧是身为指挥官的牛头人,虽然讶异却也毫无慌乱,长柄砍刀摆在侧身,眼观八方,比起猎物更像是等着我自投罗网的猎人,终究等阶要高上豺狗人与鼷鼠人太多了,不是能相提而论的水平。

明明躲在暗处的是我,却好像被毕格看透了一般浑身不自在,才不会!在〈影舞〉的效用下不可能用眼捕捉到我!现在毕格不是正失去目标地东张西望吗,下手!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机了!

我谨慎地绕到毕格的身后,脚步缓慢,生怕些微的声响会成为暴露自己位置的要素,额头上布满了细小的汗珠,后背也被冷汗浸得湿淋淋的。唔、从来没有在暗杀模式下感到如此大的压力,以往出手时,即便第一手失败,转瞬间我就能重新隐蔽好自己,再尝试第二手、第三手……然而这回恐怕失手的当下就彻底完了。

死不算什么,我自愿留下来殿后时便有所觉悟了,我加入祈死部队、第七军团时便等着迎接了,我……作为婴儿首次睁开眼时便在祈愿终结了──不管是这个世界,或是记忆中的那个世界,对我而言都是再虚幻不过的梦啊!在哪边都没有我活过的证据!

因此,死亡不足为惧!但被捉去当兽人国酋长的爱宠还是算了吧──即便打输,我也会了断自己。如此一想,沉重的肩膀轻盈了不少,刚才畏畏缩缩的举止不复存在,只剩下战意不熄的斗志。

位于毕格身后,我捡起一颗小石子,往牠的左后方的墙壁扔去,同时自己向右方奔跑,一脚踩上右侧的墙壁,石子喀地一声撞到墙上,毕格被那声音给吸引了注意,转过了牛头看向那什么都没有的地方,与此同时,我奋力跃起直扑毕格视线死角的后侧,蓄满力道的短刀直直挥向牠那毫无防备的侧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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