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挣扎於泥淖
……怎麽会!
直到数秒後,後脑的传来疼痛才让我猛然惊醒,拼命挣扎,但是脚踩不到地板,身体停留在空中,毕格刚才疏忽大意的模样简直就是假的──不、就是演戏的,一直、一直都等着我上勾。
当时我犹有把握的挥下刀刃,眼看只差毫釐就能砍到毕格的脖颈,但是刹那间毕格又扭回脑袋,一双眼睛闪烁着狡黠的光辉,接着自己的脖子便被毕格的蹄子掐住,硬生生撞向墙面。
「咕、为何……能、掌握我的位置!」
撞上墙壁时的冲击力让意识一瞬间模糊了,手中的短刀松脱,我死命地双手并用去扳毕格的牛蹄,无奈相较自己又小又细的手,毕格的蹄子简直如同特大号的铁钳,哪怕我用尽力气也撼动不了一分一毫!
「妳,消失,安静,气味,也,没有。」
没错、在多种魔法卷轴以及〈影舞〉的操作下,我的隐匿几近完美,然而竟然被直接的捉住了……!毕格说话很缓慢,字句也不完整,但当牠从口中出现那个单词的瞬间,我便理解了自己到底犯下多愚蠢的错误。
「血迹,残留。」
我不可置信地用眼睛去确认,通道上的青石地板在我与毕格几度交战的範围内……遍地是染血的痕迹,一滴一滴的、一摊一摊的,甚至从被拎在墙上的自己身上,腹部的伤口仍不断的倘出血液,流过腰部,滑过腿,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这已经不是失误多少的问题了,完全是彻头彻尾的失败。
毕格冷不防握紧了牛蹄,脖子被使劲掐住,不是、手下留情了,以毕格的臂力要捏断我的脖子简直轻而易举,但牠的力道仅仅是压迫住我的气管,迫使半点空气都进不到我的肺脏──这家伙、来真的!真的要弄昏我,带回去部落!
浑蛋!怎麽能接受这种事!我死命扯着牛蹄,用力去握、用指甲去刺,双腿乱蹦乱踢,然而我再怎麽挣扎都是徒劳的,毕格不动如山,我的反抗起不了一点作用……啊、好痛苦,由於缺氧身体开始丧失知觉了,手脚无力地垂下,不可克制地眼中溢出泪珠,视线已经糊成一团了……至少、想要有符合战士尊严的死法啊、这种下场、不要……
「安心,黑精灵,女性,酋长,珍惜,唔!。」
逐渐远去的意识对毕格说出的某个字词起了反应,我猛然瞪大了眼睛,由身体深处爆发出一股力量,左膝弯起,踩着墙壁作为施力点,腰部用力往上一提,右腿直直向上踢出,鞋尖就这麽不可思议地踢准了毕格的下巴──就说我才不是女人,是货真价实的男人啊!
刚好正在说话的毕格被我这快狠准的一踢,肯定咬到了舌头,吃痛地连退好几步,同时牛蹄一松,我的身躯也被解放了,一落地我便贪婪地将空气吸入肺部,几个呼吸後总算缓过了状态,而毕格恼怒的身影正冲着我来。
打着打着自己居然搞错了前提──这是必死的一战啊!万全的状态下姑且不论,但现在的坎丝缇塔没有能打倒牛头人毕格的力量与体力,不用怕付出牺牲,也不需要再隐藏後招,在自己死掉之前得让牠付出代价。
比毕格接近的速度更快,我咬牙撕开了魔法卷轴〈夜朦黑雾〉,像爆炸似的一团黑烟猛烈地膨胀爆发,我与毕格通通都笼罩在黑色气体的範围之中,〈夜朦黑雾〉不单是制造出提供我隐藏的影子,黑雾粒子像是燃烧煤炭後产生的烟雾一样,具有刺鼻味,同时对於黏膜有难以抵抗的刺激性。
「唔,咳咳,吼吼吼!」
毕格难受与愤怒的声音响彻了整个空间,而我早就预先练习过无数次,打从施放〈夜朦黑雾〉的当下我便屏住呼吸、闭上眼睛了。
短刀落在哪不清楚,不过匕首还在身上,在黑雾中我朝着毕格的方向突击,虽说我也看不见,但凭藉最初牠站的位置、以及不断发出的吼声也能大概推断出位置,我攀上毕格的肩膀,感觉到扑面而来的风压,我迅速跳跃起来,毕格像是打蚊子似的拍击自己的肩,再次落下时我已经稳稳得立於牠的背脊之上。
反握匕首,单点突破的锐利刺杀,攻击准确的命中了毕格的颈动脉处──锵地一声,匕首刺破皮肤、穿过血肉,然而太浅了,仅仅深入不到一厘米便被坚韧的肌肉箝制住,远远接触不到动脉血管。
当下打算拔出匕首再来一记更用力的,此时头皮却传来一阵激痛,啊!接着整个人被巨大的力气直接拉了下来,像是垃圾般被使劲扔在地上──竟然扯了我的头发!
还来不及爬起,纯粹的暴力踢中我的胸口,能听到自己的肋骨喀啦喀啦的传来碎裂声,馀力不减地向後飞去,直到撞上墙壁才停了下来。
此时〈夜朦黑雾〉烟消云散,本来以卷轴能储存的力量就只能维持十秒左右,一来一往间,我最优势的时间已经过去,然而自己没有占到多少便宜。
恢复清明的空间里站着的毕格姿态完全不同了,一反刚才平静自得的模样,这下可是气翻了,本来就是赤红色的脑袋更是染上了一层暗红色,毕格将插在自己脖子上的匕首随手拔出,在手中一捏就成了一团废铁,鼻子一边喷着热气,一边编织自己的怒火。
「改变,主意,妳,烦人,该死!」
哈、这不是正合我意吗,死亡我可毫无畏惧!
耐着浑身的痛楚爬了起来,我徒手冲向毕格,这是最後一次的进攻了,不管在体力或者精神上都没有馀力了。面对毕格横向挥出的长柄砍刀,我不再有能力去灵活闪躲,直得往前大跨几步,勘勘避开刀刃的部分,而袭来的长刀柄用左手臂去挡,耐不住强大的冲击自己被吹飞,而手臂骨头粉碎,在这场战斗中已经报废了。
那又如何!我在空中扭转身体,双脚踏在墙上,以墙为支点再度向毕格弹去,这回牠也来不及反应了,我前所未有的接近牛头,魔法卷轴〈气刃风暴〉在我手口并用下撕开,极近的距离下风刃肆虐着半径三米内的事物。
毕格痛苦的哀嚎,〈气刃风暴〉封存的魔法威力太弱小,伤不到牛头人坚硬的皮肉,然而脆弱的部位还是有效果的──毕格被风刃弄瞎了一只眼睛,这次没有闭上眼皮的反应时间,於是便华丽的中招了。
而我也没好到哪儿去,自己同时也在〈气刃风暴〉的範围内,与毕格特化的肉体不同,我被细细小小、密密麻麻的风刃砍得浑身是伤,不过在左手骨粉碎、肋骨破裂、腹部穿刺伤的痛楚之下,风刃造成的细小伤口倒是不会感到多痛了。
「……嘻嘻、活该哦,愚弄我的下场、只支付一只眼睛算是很便宜了呢……」
「妳,带回,头颅,战利品!」
不会吧!连我的尸体都要带走?即使避免了被活捉的讨厌下场,然而自己的头被当作装饰品,摆在一只牛头人的住所……也实在令人太不愉快了。不过无力仰躺在地的我已经没有任何回天的方法了,只见毕格的长柄砍刀如同断头台似的落下──
──忽然磅地一声巨响在附近炸开,毕格也因突如其来的声响停下了刀,我勉力地偏过脑袋,仓库方向、自己用〈岩石碎裂〉制造出的障碍物堆被开了一条通道,站在那里的身影被扬起的灰尘蒙蔽,看不清身姿,但从轮廓看来却像是一头黑豹。
「……骗人、杰鲁里,怎麽会──」
对、那个人毫无疑问是我的损友杰鲁里,但是脑袋运转不过来,距离部队进攻的时间……啊、应该到了,但是还得算上从入口到这儿的时间,因此怎麽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嗨、丝丝,虽然有很多话想说,不过等到出去外头再好好谈吧──现在让我来会会这头伤了我朋友的蠢牛!」
「不要叫我丝丝!」话还没说出口,杰鲁里一改原先随兴的笑脸,换上了一副严肃而带有怒意的脸庞,身上包覆着他的〈黑栈〉,名为〈暴风之爪〉凝聚成的漆黑铠甲,身形如电的飞奔过来,那身姿的确般配得上暴风的黑豹这一个称号。
不只是铠甲,甚至作为武器的双手大剑上也包覆了层层黑色的暗元素,几乎一眨眼的时间,杰鲁里便跑过了一半的距离,这时他身上的铠甲扭曲变形,简直像是物体受热融化一般,而那融化的铠甲部分冷不防化作一道高速挥出的长鞭,速度之快让毕格来不及反应便被那黑鞭给击退了好几步。
下一秒杰鲁里从我身上越过,而那黑鞭早已又变回原先的漆黑铠甲,〈暴风之爪〉是将无形的暗元素化为有形,理论上杰鲁里想怎麽改变暗元素的造型都可以,亦攻亦守,比起我是远远更加适合战斗的〈黑栈〉。
毕格的长柄砍刀与杰鲁里的双手大剑激烈地碰撞在一块儿,兵器间迸出火花,一时间杰鲁里居然与对方势均力敌,不过在力气上仍是牛头人占尽优势,对峙几秒後杰鲁里便被压制地往後退。
此时杰鲁里双手大剑上缠绕的暗元素被解放,暴风之爪显现──剑上的暗元素一瞬间分开成八道漆黑的剑影,同时斩向毕格,毕格的砍刀仍旧与杰鲁里的大剑交接着,根本无暇去阻挡那突兀出现的剑影,於是唰唰唰地声音接连响起,毕格身上留下了数道鲜血淋漓的伤口,果然杰鲁里的必杀技很帅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