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孤独的美食家
「──噗哇!」
才刚踏出房门,却一脚勾到门坎华丽的扑街了,面部迎向了重力的怀抱、好痛!呜、这不是流鼻血了吗!用手背抹去鼻前湿漉漉的血液,因为血止不住,所以把鼻子回归成冰块再复原治好了伤口、啊,在外头可不能做出这样的举动,毕竟妖精是既稀少又神秘的种族,曝光了身分会闹出大麻烦的。
至于沾在手上的血液,由于脱离了妾身精神力的控制,几秒内就还原成碎冰了──多了一个注意事项,也尽量不要在人前出血受伤。
尽管是妾身自己的家,能看见影像却是再新奇不过的事情,于是兴致勃勃地参观了一圈……然而竟是些被弄得乱七八糟的模样,而且那些地方一而再再而三地勾起妾身的回忆。
妾身练习舞蹈的房间变得荒废而脏乱,似乎耳里还能听见乌米拉那优美的琴声,克丽布塔老师牵着自己的手一步步地耐心教导的触感,妾身的平衡感很不错,于是对自己而言跳舞是很快乐的事情……不过双人舞真的不行,妾身看不见、非常担心踩到别人的脚──实际上踩中克丽布塔老师的次数多到数不清了。
接着到了宴会厅──瞥了一眼就快步离开了,那个地方妾身一秒都不想待着!那里的回忆太过痛苦、太过悲伤了。
由于想要找有着大衣柜的房间,把〈精神感应〉的范围开启到最大,让精神力穿越墙壁并非不行,但脑袋好像会爆炸的样子──墙壁里的土、砂、石子,切面的东西多到难以想象,一一去反馈的话信息量多得恐怖,于是让精神力沿着走廊去探索、啊,原来在那里呀,厨房的正上方、往上一楼的位置。
如同预料的这里也遭殃了,不但衣柜东倒西歪、里头的东西被丢了一地,甚至还有被纵火烧过的迹象。我有些紧张地走到一个收纳柜之前,屏住呼吸、一口气拉开了柜子──哎、果然没了呀,当初放了满柜的红色魔核一个都不剩了。
花了一些时间,整理出了妾身还能穿的衣服,姑且凑出了两套服装,贴身的细肩衬衣及小裤裤也有好多件,两套都是适合旅途的服装,妾身可不会没常识到穿件拖地的礼服出门呢!
换装完毕后,对着镜子拂了拂自己的头发,及腰的雪白长发、不,好像是蓝色的?姆、阳光下看起来是银白的,但在阴影处有些呈现蓝色──明明妾身本来的头发是亚麻色的!虽然是听家人说的、自己并没有亲眼看过,然而他们才不会欺骗妾身,努力挖掘魔像的记忆、在梦境中看到的小小姐的发色到底是?……不过果然是梦啊,一旦睡醒那时的记忆就模糊的记不清了。
看起来就像是染上了冰元素生物的颜色,一再提醒了妾身不再只是原先的伊嘉莎特了,然而并不是什么坏事,有自由的思想、也有能自在活动的身体,妾身、此时此刻便在这儿不是吗?
现在这套是厚革短裤搭配女式的米色衬衫,外搭一件羊毛背心,最外头再套上斗篷,因为宝物箱里有现成的饰品,于是在领口系上了蝴蝶结领结,说起来是赤着脚呢,于是又一阵东翻西找,穿上了一双合脚的、包裹到小腿肚的皮靴,最后找到了几个旅行用包,将重要的物品都塞进去后完成了打包。
「咕──」
与一切就绪的心情正好相反,肚子咕噜噜地发出尚未准备好的抗议声,说起来好久没有吃东西了,有了人型身体的现在恐怕不是魔核就能填饱肚子了,需要真的能填满胃的固态食物才行。
啪撘啪搭地扛着行李下楼,到了苏娜的地盘──宅邸的厨房,或许这里还会残留食物也说不一定……然而妾身太天真了,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远远比不上地球,是在天赋树上拼命往神秘学的方向迈进的异世界,所以没有冰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呢。
当妾身从橱柜中看见那整块都是灰黑色的、上头布满青绿斑纹的圆奶酪时不禁口呆目瞪的失去了言语……这还能吃吗?总之先小心的从柜子中拿出来,为了怕散架而小心翼翼的,不过那是多余的担心──奶酪像是被一层坚硬的外壳保护住一样硬梆梆的。
先凑过鼻子嗅了嗅味道……好重的霉味、而且好像发酸了,但这可是奶酪啊!奶酪的制程方法便是利用细菌、霉菌等微生物对奶类进行发酵才做出来的产物!所以说即便有一点点的霉菌、只要去掉表面,里头的东西还是可以吃的,更何况还有更厉害的活蛆奶酪──内外都有肥滋滋的蛆虫万头攒动,连那种类型都可以吃,那么眼前的这个还算什么!
二话不说地用冰块做出餐刀的模样,沿着圆奶酪的外侧切了一刀……里头还是又灰又黑又青又绿的,那么再往内切一点……还是相同的景色,把心一横直接从中间剖半──终于见到了黄澄澄色泽,但是是烂糊状的、比起固体更像是液体,甚至上头还有一层晃眼的油脂。
……这绝对坏掉了吧,记忆中的奶酪决不是这种样子!好、妾身承认这奶酪的确是过期了,但妾身也不是普通人呀!连石子般的魔核都能吃进嘴里、消化得一乾二净,所以毫不犹豫的上了!──用餐刀挖起一块黏糊糊的奶酪、哈姆地塞进嘴里。
哈、哈……呼、这个滋味、这个口感,和这种过期奶酪相遇一生只有一次,随着咀嚼发出吧叽吧叽的声响,好像咬着软烂的口香糖,而味道非常的酸苦,论酸味比柠檬更厉害点,论苦味也比凉瓜更强些,而刺鼻的气味令人联想到馊……那个字眼不能说出来,抹了抹满头的冷汗──妾身已经搞不清楚嘴里到底是什么了?而妾身又为什么非得咬着这个玩意儿……?
不、不行,不要去思考!吞下去就是了!妾身的身体就像炼钢厂,妾身的胃就是熔炉,咕噜一声咽下了再也称不上是奶酪的神秘物质,而后妾身便炉心融解了──
「──咕、恶呕呕呕呕呕呕!」
胃液逆流、混合着刚刚吞下的玩意儿一口气涌上喉咙,呕吐这件事不可避免!泪眼蒙眬地摀住嘴,慌忙找了个锅子,一股脑儿的解放在里头了,好痛苦、好想死,残留在口腔里的味道不断地为妾身催吐,胃部也隐约的绞痛起来,受、受不了啦!难受到不能精准地控制精神力,大面积地把整个上半身都回归成冰块,再次恢复人型时才从那地狱的滋味中解放出来。
尽管口中已经没有那东西的存在了,却在心中留下了创伤,满脑子都是刚刚那无法形容的恶梦口味!于是施展了〈点燃术〉、将那个东西和妾身吐出来的不堪产物一起用神圣的火焰净化掉了,不只是祸从口出,祸从口入这样的事情也是会发生的。
妾身再也不敢乱吃东西了……〈魂噬〉又如何?对面强敌仍然只有败北的份!接着把一看就明显坏掉的食物通通烧掉了,最后翻遍整个厨房,看起来还能食用的东西都整理到这了──木罐装的辛香料三种,分别是胡椒、肉桂、以及薄荷味的粉末──这个世界没有薄荷,取而代之是一种叫做加里的植物叶片、研磨后制成的调味料,最后是一条硬得像鞋跟似的黑麦面包、至少上头没有发霉。
将面包放进嘴里咬呀咬、啃一啃、再磨一磨……呜、下巴和脸颊好酸痛,但是面包上连齿痕都没有留下,这已经进化成化石等级了,无奈食物摆在眼前,妾身却没有本事吃掉它、有了!伊嘉莎特不会烹饪、但是地球的自己会呀!曾几何时自己可是料理的达人──煮方便面的大师,将不听话的面包调理成好食用的状态、方法可是要多少有多少!
物色好趁手的料理工具,抱着它们往庭院的方向跑去了──妾身不想烧毁整座厨房。到达的地点是以前与大家一同野餐的位置,由于再也没有人整理环境了,所以无人打理的草皮长得又茂密又高耸,用〈风切〉清扫出一片干净的空间,能看见埋藏在植物堆中、七零八落的庭院围篱,远处隐约可见一栋三层楼的房屋,那些小实习生的脸蛋浮现在脑海中……别再想那些事情了,妾身明天就会离开这儿,悲伤的回忆就让它随风飘逝吧。
顶着午后的温暖阳光,妾身开始了自己的料理,首先找了块平整的石头,将大锅嘿咻地放在上头,用魔法造出了一锅子的水,再运用〈点燃术〉加热……一下子火力没控制好炸开了,好在锅子没有坏掉,于是手法熟练地再热了一锅滚水。
不得不说〈究理之核〉真的是相当方便的特技,在来程途中探查到几株可食用的野草,顺手摘了下来当作副食材,先用水洗净后,再用冰刀把看似不能食用的部位去除掉,然后一股脑儿的扔进滚水里,经过一番熬煮──虽然不到高汤的程度,但的确从锅中传来淡淡的香气。
这时打算将黑麦面包切成小块、耶?切不动耶,骗人、妾身造出来的冰刀很锐利的,这可是参照了现代的锻刀手法仿造出来的东西,不得以之下、用了风蚀冰镰终于砍掉了面包……竟然用了对敌的杀招来处理食材,妾身也是有些默然。
把小块小块的面包扔进锅里,发出滋滋的声响,同时利落的撒了胡椒及肉桂粉到汤里头调味,此时该做的事情就只有等待了,一面用〈精神感应〉监控着料理的情形,一面坐在树墩上晃着双腿,咕嘿嘿,已经开始期待成品了,自从到了这个世界妾身从没吃上什么象样的东西呀!
半小时后黑麦面包汤大功告成了……这是什么玩意儿?──等发觉时汤头已经转变成墨绿色的诡异色泽,而且黏稠黏稠的,用汤匙去搅拌像麦芽糖似的牵了长长的丝、呜哇,这看起来好像搞砸了……为什么做不出记忆中的酥皮浓汤呢?
与超现实的外观不同,用鼻子嗅了嗅闻到的是有些古怪却朴实的气味,好不容易做出来的、至少尝尝味道──可是刚刚奶酪的恐怖滋味还深深印在脑海当中,莫非妾身是这样作死的角色吗?
总之、先吃上一口!再不济还能在入口的当下把舌头回归成冰块,何况世界上恐怕再也没有比过期奶酪更恶毒的食物了,一位病入膏肓的病人、还会惧怕小小的擦伤吗?于是在变成羹汤的锅里捞呀捞的,捞出了一小块被煮得软烂的面包块、嗅嗅──单论气味倒还能接受,这次缓缓地用舌尖舔上去、似乎没什么大碍,直接咬进嘴里了……唔、相当微妙,不算难吃,却也绝不能称之好吃,若是要找个口感滋味相仿的食物比喻──
──跟吃土没有两样。
软烂的口感、混杂着青草的腥味,兴许是抗性提高了,一时间妾身居然浮现出「好像还能吃呢」的想法、呜,好怀念苏娜做的点心,甜滋滋的曲奇饼、松软软蛋糕……相较之下,妾身完全不明白此时吃着泥土一般口味的食物的理由了。
呸呸地把泥土味的面包吐掉,由衷地感到身心俱疲,要是妾身在世时多学一些知识与技术,现在便不会落得连自己的胃都照顾不好的窘境了吧,正当妾身思考着下一步是不是该喝掉黏稠的汤时──〈精神感应〉捕捉到了异物、对呀!妾身怎么会没有想到呢?既然没有现成的食材、何不亲自去捕捉猎物,这方面的技巧、魔像的自己可是滚瓜烂熟!
加持上风之步,妾身飞快的跳起身子,往猎物的方向奔跑过去……然后跌倒了、咕,魔像时期移动依靠的是飘浮与飞行,然而现在得踏实的用双足行走,拿捏错风之步的施行方式,导致失去平衡地摔倒了──化作人型的现在各式各样的魔法都需要重新习惯与改进呢。
眼看受到惊扰的猎物将要脱兔般的一头钻进草丛时──魔法〈地刺牢狱〉精准的丢出,其实就只是把数十根地刺以密集排列的方式同时伸出、把目标围困住而已,B等级的〈土元素亲和〉办这种事情轻而易举。
妾身抓到的是一只有着看起来很柔软毛皮的灰色兔子,并非魔物,经过探查仅仅是普通的动物,因此没有魔核、但是有肉呀!妾身除了非常想吃甜点之外,排在食欲第二名的食物便是肉!
姆、妾身想想,首先得给猎物致命的一击,接着放血、剥皮,至于调理方式用烤的就很棒了,调味料妾身也有,一面幻想着不久后的烤肉大餐,妾身造出了冰刀往瑟瑟发抖的兔子脖颈划去──
──然而妾身下不了手呀!并非是对猎物有多余的同情心,不管是早已猎食过无数猎物的魔像、或是诞生在这一个世界的伊嘉莎特,对于弱肉强食的准则都明白得不能再透彻了,理由、理由是……妾身很喜欢兔子呀!
「对不起呦,妾身吓到你了、来──让妾身抱抱。」
扔掉冰刀,顺从着内心的渴望,温柔的抱起兔子,果然触感非常好!既暖呼呼的、又软绵绵的,黑色的大眼睛闪烁着水光,看起来可怜兮兮极了、唔,原来耳朵是长得这个模样──尽管有另外两人的记忆补充,但亲眼看到是第一次。
好好的疼爱过兔子后便把牠放生了,其他的动物妾身动得了手,唯独兔子这类可爱的小动物不行!咦、又有别的猎物闯进视野圈了,赶紧追了上去,依样画葫芦地用〈地刺牢狱〉捉住了……什么嘛,又是兔、等一下!这个是──
《种族:魔性生物──独角兔》
《能力值:93/102》
《赋予:魔临地的滋养》
《特技:无》
《技能:无》
咕、呵呵呵、咯咯咯咯咯!
对妾身而言、独角兔可算不上自己喜爱的范围之内,不如说不承认这种粗暴的生物是兔子,就只是只不懂礼数的魔物而已!至于从赋予一栏看到了奇怪的项目,但目前最重要的是料理好妾身重生后货真价实的第一餐!
──回过神来,整只独角兔已经被熟练的处置完了,毛皮和长角被剥掉搁在一旁,内脏什么的也掏出来埋掉了,魔核暂且洗干净收进小包里、毕竟不是那么好入口的东西,接着用土魔法做出半指宽的长针、头尾贯穿整只独角兔,理应是要用导热性佳的金属,但此时搞不到那些烹调工具,只能将就点了,架起兔肉,对着下方堆起的枯叶树枝施展了〈点燃术〉,随着火光摇曳,兔肉渐渐倘流出油脂,表皮也逐渐烤成金黄色的,同时阵阵勾人食欲的气味扑鼻而来──妾身的口水止不住地流出来了。
眼看整只独角兔都熟透了,妾身迫不及待地赤手扒起兔腿、嘶──!烫、好烫好烫!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妾身太粗心了,竟然徒手去抓刚烤熟的食物,这不是烫得指头都融化了嘛──自己的拇指及食指就像融掉的冰棍一样惨兮兮的,下意识地把手指含进嘴里──
──超、超级美味!当然不是指妾身自己的手,而是上头沾上的肉汁!这一时刻对肉类的喜爱程度居然超越了甜食,毕竟距离上回吃肉的时间已经非常非常地久远了。
尽管刚烤好的肉热呼呼的让妾身不能直接出手,但若是刻意用魔法让烤肉冷却、未免也太过暴殄天物了,于是就地取材摘下附近植物有着巴掌宽大的叶片,用水冲干净后用来包住烤肉,这样子便不会烫到没办法拿取了。冰刀拿来切烤肉是行不通的,因此用了〈风切〉,隔着叶片抓着切下来的兔腿,盯着上头金光灿灿的油脂、嗅着令人食指大动的烤肉香──妾身开动啦!
哈姆──咕、呜,这个口感、这个口味!
「嘎嘣脆,鸡肉味!」
妾身没办法用言语来形容现在内心的澎湃,不管是满溢口腔的香甜油脂、还是烤得外酥里嫩的独角兔肉,通通都好吃得停不住手,短短几秒的时间,一只兔腿就被妾身啃得只剩下骨头了,接着用上胡椒及肉桂调味,原来残留的淡淡腥味被辛香料的气味掩盖过去,变得更加滑溜顺口了。
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妾身吃掉了半只独角兔,美味得再多都吃得下──虽然想要这样说、但妾身的胃袋有限呀,不如说已经是吃撑的状态了,摸了摸自己鼓起来的肚子,满腹的饱足感无比充实。
剩下的兔肉扔掉也太浪费了,妾身有好几种方法可以处理,一种是利用冰魔法〈冰塑〉做出冰箱保存,以妾身现在的〈冰元素亲和〉、能够做出即使在烈日下也不至于会马上融化的冰块;但妾身考虑到明天就要启程、即便路途中也能猎取猎物,但果然带上应急粮食比较保险,因此妾身要拿剩余的兔肉做烟熏!
由于时间及材料都不够,没办法充分做腌制的动作,但还是把兔肉切成一片片的肉干扔进另一个小锅里与三种辛香料搅和混合,至于烟熏的炉子则是拿刚才熬汤的锅子当底,里头装了一锅子采集的香草──当然事先烘干了,再用土魔法做出筛网放置在锅子上头,最后豪华地造出一个隔间,将兔肉挂在锅子上方一米处,以〈点燃术〉对香草点火,最后将隔间完全密封便大功告成了。
咕嘿嘿、就这样放置到明天就能做出既好吃、又能长期保存的烟熏肉了,至于吃得饱饱的妾身──当然不是要午睡,好不容易从冗长的梦境中醒来,短期内若非必要的生理需求想尽量保持清醒呢。
而妾身想到了宅邸的某个地方还没有去过──那里是非得再度一探究竟的重要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