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名为【神樱大袚】的古老仪式最后一步。
作为守护土地、吸收污秽的代价,瘴晦会积聚在根枝当中。解除结界击败污秽幻造的妖物后。正如社有枝社,所有雷樱皆是影向山【神樱】之旁枝,被净化的这五条树根是其中最为粗壮者。它们所吸收的污秽其实有很大一部分都传到了影向山深处的神樱当中。
“神樱之根位于影向山的深处,在封印之下,与大社有着相当的距离,您不比担心会因为动静太大而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神樱大袚】最关键的正是这最后一步——解除神樱的结界,袚除神樱之根多年积聚的瘴晦。
那就是【神樱大袚】最后的结界...
符华能感受到这里中散逸的不安定气息,这里的湖泊整个被污染成了不详的紫色。
【...东至鲸渊,西达烬海。南至炎光,北达若水...千枝万脉】
随着巫女吟唱的结束,湖水竟是自行下降,最终干涸露出了那尽头闪着黯光的深渊,这便是此行的最终站点了。
“事不宜迟,阁下赶快行动吧,我已经解开了结界。到达底部之后,您应当能看见被树根紧紧缠绕镇压的【瘤】。那是秽物多年积累的结核,将它除掉便可。和之前一样,这些污秽凝结之物定是会滋生妖物阻挠,但我相信这对您而言不是什么问题。雷樱的根系施展【离秽】的力量,吸收污秽。但神樱的力量也是有限的,这些【瘤】就是经年累月积累而成,【神樱大袚】的目的正是清除这些【瘤】。”
花散里的声音不卑不亢,然而符华在跳下裂隙前一刻突然停了动作,她转头看着合手端立的巫女,这个戴着狐狸面具的巫女总给人一种她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的感觉。
“之前你说过,等时机合适,会将一切都和盘托出...”
“...”花散里身体微微后退,殊不知这行为在符华眼里就是大大的可疑,“您放心,在您完成仪式前,我一直都在....神樱,她一直在述说着苦痛...”
花散里弯腰向符华行礼,她的一缕头发散开遮住面具眼睛如同黑色的泪痕。
“尽管这么说,真的相当失礼...毕竟您已经付出了这么多,真的非常抱歉,请您谅解...”
“我相信你。”
对于这个始终抱着“守护”信念的人,符华忍不下心说拒绝,直到符华转身,花散里才直起身子。
面具巫女看着符华跃下的身影默念“祝武运昌隆”。
符华估摸着自己下坠了该有一两百米,这是个倒漏斗状的空洞,地下空间极大,而空洞的最中间,三根最显眼的粗壮根系盘结成一个巨大的发光结块,它就像一颗巨大的心脏在不停跳动,这应该就是花散里说的【瘤】了。
在符华落地的瞬间,【瘤】像是察觉到威胁般抬高了自己,空气中兹拉兹拉的电流声愈来愈频繁,符华露在外面的皮肤也感受到了微弱的刺痛感。
“符华,小心为上。”
那个跳动的【瘤】让舰长联想到了【崩坏】。
“我会的。”
符华的身上燃起薄薄一层火焰隔绝侵扰她的能量,这种环境没有让符华觉得压迫,反而感觉身体里的力量被激发活化了。
【瘤】召唤出的落武者举着大太刀就向符华袭来。
“故技重施。”
即使出现的落武者比之前遇见的都更高大,但在符华眼里不过是没有生命只懂得挥刀的靶子。
大太刀被轻松闪过,仅仅三招,落武者就消失在炽翎的火焰之中。
【瘤】还在作着最后的抵抗,地面之上又是黑气涌现即将成型,不想再在这上面拖延时间的符华直接用出杀招。
符华纵身一跃身上火焰愈燃愈烈,火光急剧膨胀化作巨大火鸟。
【飞烬玄灵】
!!!!!
火鸟撞在【瘤】上激荡出无数飞灰,这极其霸道的火焰直接将【瘤】和坏死的树根一同烧为灰烬。
【瘤】刚刚召唤到一半的妖邪均是散成黑烟消失,被强硬扭结到一起的树根渐渐收了回去,空机中沉闷压抑的感觉渐渐褪去,兹拉兹拉的电流声戛然而止,不详的紫色终于褪去。
一束光从天空落下照亮空洞中央,与此同时远处一座华美的阁楼中一双原本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看向符华所在方向。
“那么,一切都结束了。这么一来,神樱所承受的痛苦也终于消解了吧...远方而来的旅者,您果真是【命定之人】,关于您的报酬...”
符华帮花散里并不是想要报酬,在花散里继续说下去之前,符华先行打断了她,“你说过你会告诉我你所知道的事情。”
“......”
处于精神空间中的舰长不禁扶额,符华还真是和以前一样...直率。
“我明白了。”花散里直了直身子,“”在那之前,有一事实在不胜惶恐。这么一路上,我尚未有机会正式请教您的名讳...
“符华。”
“符华大人...真是好名字呢,我会铭记于心的。”
花散里又是向符华欠身行礼。
“我的确继承了【狐斋宫】的记忆,【狐斋宫】原本是白辰的血脉,曾与雷神同行,守护稻妻的子民。直到最终...”
其实花散里也无从得知是在多久前,在怎样的灾厄中,【狐斋宫】为了保护鸣神岛,与漆黑的灾厄作战,最终被灾厄吞没。
受【狐斋宫】在各处布下结界保护的人有很多,花散里能解开结界也是因为她继承了她的记忆,她因自己能继承这份记忆感到骄傲。
不过花散里并不是如【狐斋宫】座下的天狐地狐一般的眷属...
相反的,吞食【狐斋宫】的灾厄最终被斩落,而她的思念与记忆也回到了鸣神岛的大地中。
施行【神樱大袚】的过程中,符华斩杀了不少落武者。那些妖物是污秽凝聚而成的。这些妖物的形态,通常都会由时代的思念墩号记忆左右。
“稻妻,或许再一次陷入了战火...”
当花散里知道净化雷樱树根时被逼出来的妖物是落武者的时候,她就隐隐约察觉到了,她看向某个方向似乎与谁对上了视线。
“...只要她走在自己坚信的道路上就好...”
花散里此前无法与符华一同战斗也有了解释,本就是污物的她,拿什么来净化其余的邪秽妖物...昔日守护一方土地的意志如今却与邪物沦为同类,还真是...
“她的记忆非常强大,即使是漆黑的灾厄,也没能将其完全消解。灾厄被击败后,它本身作为炽烈的污秽流入了大地。”
于是,【花散里】诞生了。
“如果【狐斋宫】的身边有您这样的人,或许她就能活下来了。倘若她有机会与您相识,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事呢。但念及此,我又不禁自私地想...如果真的是那样,那我也不会以这种方式,继承她的记忆而诞生,并在最后与您相遇了。”
符华记得从【留念镜】中见过过去的花散里,那时候的她和现在不太一样。或许是因为刚刚醒来,对于职责和即将面对的事情还生疏还不知所措着吧...
“我的职责就是守护鸣神岛,拔除瘴晦,实行【神樱大袚】。”
【神樱大袚】即是拔除污秽,那同为污秽的花散里呢?
“你...”
“每个人都有离开的一天,原本当我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也感到很不安呢。但是自从认识了你,通过你了解到了如今稻妻的许多事情,我也渐渐释然了...”
五百藏活了下来,虽然被惟神封印在了石头里,却没有一丝消沉的意思,对【狐斋宫】似乎也没有怨恨。
虽然不如过往,但绀田村的绀田、柴门的家系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那些都是她在灾难发生时候保护过人的后代,她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知道他们安好,血脉一直传承下去,她一定会很骄傲吧。
不知道这究竟是【花散里】的心情还是【狐斋宫】的心情呢?
“有幸与您同行,我真的很高兴...不,不如说,正是因为您,我才能来到这里,毫无牵绊地履行我最后的职责吧。”
“抱歉...”
“不...您做到了许多人都做不到的事情,符华大人。原谅我的僭越,听我一言。”
花散里的语气变了,之前虽然不卑不亢却带着疏离,这时她的语气却变得格外温柔。
【不被蒙蔽、不受动摇,一直走在你们所坚信的道路上】
这是【狐斋宫】在最终分别前,向她道出的最后箴言。
“我自觉没有这份资格以【白辰血脉】自居。但我相信,倘若【狐斋宫】本人还在,对您一定不会吝于祝福吧。希望她——不,我的箴言能为未来的您多少抵挡几句谎话、几分恶念...”
“谢谢你...”
“【狐斋宫】她向来偏爱短歌之美。虽然我继承了她的记忆,也继承了她所知的那一千一百一十首,却没有她那般应用的风雅情趣。但偏偏此时,我想起一首应景的...”
【与君相别离,不知何日是归期,我如朝露转瞬晞。】
“很高兴能认识您,符华大人...”
【千枝万脉,请除祸灾...于此,宣其袚却。】
符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这种身上一轻的感觉了。
自天顶而下的光芒落在地上的狐狸面具,原本枯萎的空洞飞来数只晶蝶,枯萎枝干吐出新枝,这片土地正在恢复生机。
花散里已经释然,符华似乎看到了面具后巫女的笑容,几片樱花飞散...
符华拿起面具,那个温柔的声音与她诉说那最后一段过往...
那夜御苑的月色透过树枝与花瓣,
洒落在庭院里,美得像无数珍珠,
如今依然在我浅薄的心中闪着光…
希望她能够记住,在别离之前,我斗胆提出的冗长箴言。
【不被蒙蔽、不受动摇,一直走在您所坚信的道路上。】
并希望我的箴言,能为她多少抵挡几句谎言、几分恶念。
也愿那顽皮却纯粹善良的狸子,不会记恨我最后的欺瞒…
现在,在最为漆黑的地方,
我也会牢牢抓住这些景象,
让它们如同穿透云霭的月,
照亮自己渺小脆弱的心灵。
在这一生中,我也曾化为人的形姿,
与这些短寿而美丽的小小生灵同行,
以不同的身份,成为许多人的挚友。
无论是为了故里的神社而前来鸣神修习的巫女,
还是在夏祭中因为神鉾队伍与大人走散的孩子,
抑或是最终前往璃月修习仙家之术的随和少年;
无论是为了让城町繁荣而殚精竭虑的那位勘定,
还是说那个醉心于打造无比锋利的刀剑的匠人,
抑或是用巧技让人造的流星在深空绽放的一族,
所有人,都是我不曾料想能够有幸结交的挚友。
守护他们的结界,但愿不会被任何黑暗侵蚀…
这一切,所有的所有,都是我如今所怀念的。
【所以啊,撕咬我的漆黑意志,】
【现在我已经失去了所有力量,】
【我的白辰之血就任您挥洒吧。】
【但是,尽管处于卑微的立场,】
【我仍希望您能聆听我的请求…】
【如果您能看见我所珍重之物,】
【那么就请您饶恕那些生灵吧。】
【如果您恩准我提出一个愿望,】
【就请您将我永远明亮的记忆,】
【归还给我热爱的这片土地吧。】
【希望以此,在您的肆虐之后,】
【仍然有美好的东西能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