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沟的小街上,正常情况下,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大家是不会做饭的,毕竟村里人一天就吃两顿,上午那一顿往往都要临近中午的时候才吃。
这样才能顶得住下午的饿。
可是今天赵黑牛家里却意外的一大早就准备吃饭了。
饭桌上,赵德银一脸担忧的看着父亲和弟弟。
“爹,我昨天夜里一晚没睡,你们说老三他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如果万一是什么邪……”
“呸呸呸……”
端着一桶米饭出来的母亲不停的呸着:“不要胡说八道,要被神仙听到了怪罪下来可不得了。”
今天不但饭吃的早,关键还吃得好,最干净的白米干饭,这都是留着干重活的时候给男人们吃的。
赵黑牛也说道:“老三说的对,我家如果再不想想办法,连下个月都熬不过去,听他的!”
“可是他到底想干什么?我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赵德铁也跟着说道。
“你要能想明白,你就成牛神了!”
母亲等大家都盛满了饭,才把剩下的一点饭盛了,笑嘻嘻的坐到角落里去了。
赵黑牛瞄了老婆子一眼,感觉赵德粮出息了,这里最得意的反而是她。
母亲虽然是家里重要的一员,不过以前都是很谨小慎微的坐在她的角落里面,对家里男人们讨论的事情,都不敢插嘴的。
没想到昨晚老三让她来桌子边坐了一下,现在感觉地位都上升了起来一般。
“要不你过来坐这边吃?”
赵黑牛看着赵林氏,试探着问道。
赵林氏还真心动了一下,不过接下来她就又靠在了墙上:“老三回来你看我坐不坐。”
正在几个人一边吃饭,一边说话的时候,街道上传来了悠扬的牛叫声。
几个人急忙放下碗,老二跑的最快。
等他冲出大门往外面一看,发现泥泞的街道远处,两个人正坐在牛背上,慢悠悠的朝这边走过来。
“老三来了,他还把赵闵澶少爷给带来了。”
街对面,赵德粮坐在牛背上,不慌不忙,慢悠悠的对赵闵澶说道:“你今天早上去赵翠翠家里盯梢了?”
“没有。”
赵闵澶当然不能这么轻易就承认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他说话的时候还扭头刻意的看向了别处。
赵德粮也懒得深究,他坐在牛背上,淡淡的道:“你就放一百个心吧,赵翠翠他们家不会找你麻烦的。”
“真的?”
赵闵澶立刻就绷不住了。
“为什么?”
“一来他们没必要为这种根本没有发生的事情得罪你们家,二来赵翠翠都已经订好了亲,还有几个月就要出嫁了,这种时候他们要是大吵大闹,不是毁了翠翠么。”
赵闵澶听得眼睛一亮:“说的也是啊。”
赵德粮扭头看向赵闵澶:“你不是成亲了么?想干那种事情,回家找你娘子不就行了,干嘛还去祸害翠翠姐?”
他说完这话自己都愣了一下。
上辈子自己好像也听到过类似的话,谁给自己说的来着?
赵闵澶无趣的说道:“我家那表妹,就一小娃娃,什么都还不懂,我看着都怕下手。”
赵德粮听得差点没从牛背上掉下去,亏得这家伙一个富二代,居然还有这般良心,真是太难能可贵了!
“那你就多等她几年,免得犯法。”
“犯什么法?”
赵闵澶还真给唬的一愣一愣的,现在他再没有一丝一毫轻视赵德粮的心思了。
这位叔不但打架够狠,这脑子也明显特别的灵光。
“犯情法!”
赵德粮说着就跳下了牛背,牵着牛来到了自家门前对家里人道:“准备好了么?”
“准备好了。”
大哥立刻带着二哥一起,去侧边把架子车推出来。
母亲和父亲对赵闵澶不停的微笑点头,说着好话。
虽然按照辈分来算,赵黑牛还得是赵闵澶的爷爷辈去了,可大家都已经不是直系亲戚,这种辈分大家也不敢太当真,谁有钱谁是大爷,就更别说少爷了。
赵闵澶随意的敷衍了家里两个老人几句,就好奇的看着赵德粮和两兄弟一起,把牛架在车子上。
“你们这到底要干什么?”
“你就好好看着吧。”赵德粮又对大哥道:“家里有纸笔没?”
“没有,要那东西干嘛?”
“当然是记账了,大哥你去街上问问哪家有,不管你借还是赊账,都要弄来。”
“哦。”
赵德银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回头来问:“为什么不能买?”
赵德粮摸了摸下巴:“没必要。”
然后他就牵着牛车,来到了旁边第一家门前。
门口一个老汉,长相和赵黑牛差不多,他身边还站着一个憨货儿子。
“二伯,把你家里的废铁都拿出来,还有家里有多少铜钱也都拿出来。”
这人是赵黑牛的亲弟弟,赵德粮的亲二伯,赵水牛。
赵水牛听得一愣:“干嘛?”
“别问干嘛不干嘛的,你要是我亲二伯,就赶紧把东西都搬出来放车上。”
“你这娃娃到底发的哪门子疯,你要我家里东西,总要给个说法嘛。”
赵德粮给了他一个白眼,然后对他身边的憨货道:“赵德金,快去把你家里的废铁和铜钱拿出来,拿了我给你吃米糕。”
“好的。”
憨货嘿嘿笑着,转身就进屋去了。
“你这……你这娃,信不信老子打死你。”赵水牛被气的不轻。
赵黑牛这时候急忙跑了上来,小声的在他兄弟耳边嘀咕了一会儿。
赵水牛听得眼睛瞪的老圆,最后甚至都不等兄长把话说话,就赶紧转身跑进了家里。
赵水牛没有继承家里的匠户,现在是赵德宽老财主家的佃户,每年租地耕种,存货实在不多。
不过至少也算是开了一个好头。
等大哥带着纸笔回来的时候,赵德粮顺手就把纸笔递给赵闵澶:“都给我仔细的记下来。”
“为什么是我?”
“你觉得这里除了你,还有谁有这样的才能?”
赵德粮指了指身边的一圈人。
赵闵澶立刻感觉一股子由衷的自豪油然而生。
果然整个赵家沟,也就自己一个读书人。
他立刻得意洋洋的拿起了笔记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