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粮原本以为,带着徒弟和婢女,坐船畅游大海,欣赏辽阔海疆,肯定是一件美好又幸福的事情。
毕竟他记忆中上一世,终其一生到死,都没有在大海边畅玩过,就更不要说坐船进海了。
这一点对他来说,还真是有些遗憾。
可是他对大海的热情,持续了不到一个小时就熄灭了个干干净净,因为大海太大,太无聊了。
除了一望无际,只剩下一望无际。
一望无际看多了,就只剩下无聊了。
船上的人明显也和他一样,刚开始的热情过后,很快就失去了兴趣,就连杨柳和伍忠义也没了站在船头卖弄风马叉虫的心情。
尤其他们得知洪魁居然拜了赵德粮为师,就被震惊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关键他的乡品文书,还真是用了十四枚铜钱,和一个什么莫名其妙的办法,就从傅函举那里得到了。
他们就更没有心情显摆自己。
可惜他们搞不懂洪魁说的办法是什么,因为洪魁自己也是迷迷糊糊的。
后来伍忠义听了没多久就听吐了,他扒在船舷上,吐的惊涛骇浪一般,搞的周围没多久,也跟着吐了一大片。
赵德粮早早的就看伍忠义不爽,这时候就更不爽了,他也扒在船舷边吐了起来。
朗婉月见少爷都吐了,她一个做婢女的哪里还好意思不跟着,她的眼泪都给吐了出来。
赵德粮觉得,所有的错都是伍忠义那个笨蛋,他要不那么恶心,能把船上其他人都给惹吐么?
要知道他上辈子坐飞机,汽车,火车都不晕,这辈子牛背也坐了好几年,早不怕晃了。
吐的没了多少力气,他只能和虚弱的朗婉月进了船舱。
这次负责押送货物的王家家丁依旧稳稳坐在狭小的船舱里,他们的身体轻轻的随着船体一起摇晃,看起来精神百倍,一点事情都没有。
“赵家少爷,晕船了么?”
三十多岁的家丁王祈笑呵呵的伸出手,递给赵德粮一点东西一边说道。
赵德粮摇晃着身子靠在舱门上,左手还要负责拉着朗婉月,免得她摔倒,只能右手接过东西看了看。
“都是被伍忠义那家伙给恶心的。”
十七八岁的王四狗嘿嘿笑道:“那个伍忠义家里我们听说过,好像是几年前从北方逃难过来的,他家里以前还到我们府上拜访过呢。”
王祈就瞪了他一眼:“出门在外,别乱说话,小心闪断了你的舌头”
王四狗吓得立刻闭上了嘴巴,不敢张嘴了。
赵德粮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摊开手掌:“你这是什么?”
“干姜片,不舒服了含一片在嘴里,再躺一会儿就没那么难受了。”
王祈对王四狗没好脸色,不过对赵德粮那是真心恭顺的,谁让这小伙不但救了赵王氏,还拿到了中正大人的乡品,这进了京城,可是要当大官的。
赵德粮含了一块姜片在嘴里,一股子辛辣的味道立刻在口腔中弥漫,他爬过狭小的船舱,从货物上面爬到了船舱里面,那个不过脸大的窗口处靠在船壁上坐下。
虽然船窗小,多少也能透风,他感觉确实稍微好点了。
这感觉让他想起来上辈子有一次和女朋友开车去旅行,路上他有些不舒服,就去买了一大袋的泡椒凤爪,加上啤酒,吃的那叫过瘾,而且也不晕车了。
可能这效果也差不多吧。
可惜这船上肯定没有泡椒凤爪,更不可能有啤酒。
朗婉月这时候也爬了过来,就靠在他的身边,两个人贴在一起,看着身边小小的船窗外,被缩小了的大海。
即便已经是缩小了的大海,依旧只有一望无际。
朗婉月很快就靠在他的身边睡着了,而赵德粮的思绪,却被泡椒凤爪给抓住了,越来越清晰的逗留在了那个时间。
不断的发散出去。
他是和女朋友出去旅游,坐的也是女朋友的车,她是他的大学同学。
她出身名门,父亲是省内有名的企业家,母亲是大学老师,她似乎继承了父母最优秀的基因,不但人漂亮,成绩也相当好。
大学期间,她本来有那么多的追求者,可是她都用冰冷的态度,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他其实有些没想明白,他在她的众多追求者中,并不是最优秀的,甚至都不可能排在前列,偏偏她为什么就选择了自己。
当他得到她肯定的答复,愿意做他的女朋友时,他的内心不知道有多么高兴,从那以后,他似乎就没有以前那么渣了。
好像是吧。
和她在一起后,他真的变了很多,改了很多,他是真心的想要和她过完一生,于是在大学毕业后没多久,他就向她求婚了,而她也答应了。
赵德粮就在这样的回忆中,整理着早已经零碎的上一世的记忆,他不知道自己的做法是对还是错。
如果以青梅竹马的角度看,自己肯定就是狼心狗肺的渣男,明明说好大学毕业就娶她的,结果真等到大学毕业,自己却娶了另一个姑娘。
而站在自己角度看呢?
青梅竹马终究敌不过同学,因为她真的太优秀了,优秀的自己这样的渣男,都能心甘情愿的主动放弃汪洋大海,安安静静的守住她。
现在好了,这辈子再没有这样的烦恼了,臭神仙的破诅咒加身,自己只能和青梅竹马两厢欢好,自己就要成为忠贞不渝的典范了!
不知道这辈子的她,到底会是谁,会长成什么样子,能不能在自己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就认出来?
要是变化太大怎么办?
确认身份终究是个大问题,难道还要和上辈子一样,见面就大喊一声:“别怕,我罩着你!”?
为什么感觉有些中二呢!
就在这样混乱的思想中,赵德粮随着船只的摇晃,渐渐的进入了梦乡。
而他的身边,朗婉月也挪动了一下身子,将他的胳膊挽住,将小小的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也睡的安心而香甜。
船只就这样沿着海岸线,向着北方摇荡前进,到天色将黑时,一声声呼喊声从船外传来,赵德粮才惊醒过来。
他透过窗户看出去,发现昏暗的光线下,前方是一处灯火阑珊的码头,有不少人来来往往。
“师父,到晋安郡了,下去吃个饭,明早我们再出发。”
贺炬延蹲在船舱门口对赵德粮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