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离开之后,贴着黄色封条的门被打开了。
她光着脚,走到了客厅。
保温盒与中午拿来的一模一样,只是颜色不同。
少女怔忡地看着保温盒,她先是警惕地环顾了一下四周,落地窗的窗帘被拉得紧紧的,昏暗无比的房间只有她一个人。
在如此确信之后,她才伸手把保温盒打开。
炸鸡的香气四溢开来,金灿灿的外壳看起来炸得火候正好,十分的诱人。
少女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她一个人坐在餐桌上,就像中午那样,孤单的进食。
她像是在报复自己的胃一样,撕咬着炸鸡的肉,吃进嘴里的东西几乎没有怎么咀嚼就被她吞了下去。
炸鸡很好吃,好吃到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名为何允的少女咬碎了骨头,带着一点点的血腥味道,在嘴中扩散开来。
风吹过发出的一丁点声响都让她紧张,神经一直都处在高度集中的状态,就好似一根弦,从学校回到家之后就绷得越来越紧,就算哪天突然断掉她都不会感到奇怪。
垃圾桶里是一片狼藉,碎掉的鸡骨头,掉落的炸鸡外壳的残渣,还有因为太过粗鲁的进食方式而咬破舌头滴下的血液。
何允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流出的眼泪到底是因为口腔内的疼痛,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了。
她逃回了那个贴着黄色封条,写着“立入禁止”的房间。
只有两块电脑屏幕闪着亮光,窗户从里面锁上,窗帘也被拉上,小小的封闭的房间能够让她安心很多。
这座房子里的监控都是何允偷偷安装的,几乎没有死角地区,尤其是家门前,她到现在都还在害怕那个人会不会又一次的偷偷站在她家门前守株待兔一般的等着她。
光是回想起上次无意间站在窗前看到的人影,何允的胃部就是一阵翻江倒海,她捂住嘴蹲在了地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面,除了那个人影抬起头对着她所在的窗户微笑以外,大脑就像重复播放同一片段的放映机。
如果要让何允来评价自己的大学生活,那就是一部烂透了的电影。
小时候想着一定要从这个什么都没有的镇子出去,于是带着向往城市的梦想上了高中,拼命学习考进了城市里的大学。
明明到进入大学为止,何允只是觉得自己的人生略带一丝的遗憾,为了让自己融入城市,学习了如何打扮自己,如何与同学交好。
现在想来,那只不过是一种拙劣的模仿,而城市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见惯了小镇的风景与人文之后,城市的讯息让何允内心的割裂感越来越强。
强迫自己卖笑,强迫自己融入班级之中,即使不想参加聚会也会有一万种不同的道德绑架来让她参加。
原本就像是在走钢丝的人生道路,在新辅导员到来的那天起就断掉了。
然后现在,何允只要见到外人就会反胃,严重一点还会喘不上气,为此父母带她去过好几家医院。
最后的结果都是“心病”。
不知是不是父母放弃了她,在何允闭门不出的一个月之后,她逐渐变成了家中的“透明人”。
明明是因为自己变成这样,才让父母担忧的,何允嘴上说着“对不起,一定会去上课”,但她的腿无论如何就是无法迈出家门一步。
偶尔出家门还是因为害怕自己被别人监控了,所以何允在家的里里外外都装了监控,自己也就睡在电脑前面的地铺上。
恒温的空调不会让她产生任何的不适感,即使是冬天也可以窝在被子里。
不出门就不用受到伤害了。何允是这么想的。
千洛第三次去何允家是为了回收放炸鸡的保温盒,他打开洋房的门的时候,因为进入了夜晚整个房间伸手不见五指。
他犹豫再三还是开了灯,客厅和之前来这里时一样,悄无声息的,保温盒在桌上静静地躺着,看起来没有被人动过,但当千洛拿在手里的时候,保温盒异常的轻。
他打开保温盒看了一眼,炸鸡全部消失了。
这大概算被认可了吧。
千洛也没有上楼,只是拿着保温盒离开了,他殊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何允看在了眼里,只是觉得自己被人盯着。
最近这种被人盯着的感觉让千洛感觉浑身都不舒服,可每次回头都没有人影。
“这也太奇怪了吧。”千洛挠了挠后脑勺,他把保温盒洗干净之后,再一次拿了两个水蜜桃。
“杏仁小姐,吃水蜜桃吗?”
“下午刚吃过吧?”
“这一箱的话,不吃很快就会坏掉了,然后就会生虫子……”千洛说到这里停下了,因为杏仁已经开始着手洗了好几个桃子了。
“杏仁小姐其实很怕虫子?”
“才不是。”杏仁的脸一下红了,红到了耳根处。
与平日里游刃有余的杏仁不同,她很少表现出这样符合她这个年纪的反应,千洛只觉得现在的杏仁十分可爱。
水蜜桃很甜,轻轻一捏就会陷下去一小块,去皮的过程也十分轻松,一撕就能把大部分的皮撕去。
但千洛夏季很少吃,他一个人的话实在是没有办法吃完一整箱的水果,而小镇的水果店里的桃子大多都是本地的,小而青涩。
比起水蜜桃,千洛还是更喜欢西瓜。
墨凌凌在八点多的时候瘫在了千洛家的玄关处,她扶着墙上气不接下气。
“千洛,你的炸鸡呢?”
“求人的时候应该用敬语。”
“赶紧给我我要继续跑了,不然我爸又要追过来了。”墨凌凌甚至连走廊都没进,就坐在玄关处休息了。
别的都好说,但当墨凌凌搬出自己的父亲时,即使不想按她说的去做也不行,毕竟墨凌凌的父亲对于千洛来说就像是第二个父亲一样。
严厉程度也是一样的。
千洛把装有炸鸡的盒子递给了墨凌凌,看着少女一溜烟儿的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他刚想把门关上,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自己家铁栅栏门外晃悠。
那是……花幼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