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险些掉落地面。
好在接受脑海黑魂状态后，黑雪敏捷感知都得到了提升，她在半空及时用另一只手，接住了刀柄才没发出动静。
这个时候，握着柄端的手势，又正好是刺杀邓庄的最好机会。
黑雪意识里的女声见状，立马欣喜若狂催促：
“快、快动手！就是这样握着刀！没想到你跟我玩花样嘛，把他杀掉，我就用独特的灵魂功法，帮你转换身体！”
“不。”黑雪心念否决。
“不什么？”
“……不行，我想听少爷，把接下来的话给讲完。”她心里轻念。
黑雪无视掉脑海里的高分贝后，再一次仰脸，瞧着邓庄的后脑勺稍微犹豫了一秒，还是弱弱开口道：
“少爷，您说。”
“这些年来，你一定痛恨死我这个少爷了吧？”
“……”黑雪没开口，她只是帮邓庄擦背的力道，情不自禁小了一点，像是毛巾敷衍了事拂皮肤而已。
明明很害怕，但又忍不住想听少爷接下来讲什么。
就算说是捉弄自己，算算以往的经验，这个桥段也差不多该结束了，少爷不可能还会若无其事地与自己谈话。
倒不如说……更像是朋友间的聊天，因为他的语气听起来，充满了平淡，可仔细听闻也是感受到几分歉意和懊悔，不像虚假伪装，而是真的后悔。
实际上邓庄是后悔自己神识重生。
他懊恼转生到了一名尽是烂摊子的纨绔子弟身上。
邓庄之前协助过柳青叶，得到复生系统的天道点100奖励后，心有余味，想再借着黑雪这名少女的渠道，刷一波天道点。
天道点究竟有什么用呢？
它可以称得上这片玄幻世界的创世根源，累积1000点天道点，就能够突破五个修真境界，不受任何瓶颈阻碍，前世邓庄就借此顿悟，成为仙界仙帝。
可常人穷尽一生，也难以透彻感悟1点天道。
这玩意看天赋，看人……对某些修真者而言，也是看系统的奖励。
不过对邓庄这种控制了天道系统，并且自己熟悉天道规律的重生者而言，这些常规约束不了自己。
邓庄为了让得到黑雪的原谅，在她帮自己擦背期间，绞尽脑汁回想着这个位面邓庄的前世记忆，越是深入回忆，就越像是就出到一滩烂泥，整个人生都充满了糜烂味。
可至少有一条情感认知，令邓庄忍不住感到动容。
那便是对黑雪的扭曲情感。
他喜欢黑雪，但又碍事氏族颜面、社会舆论，他并没有主动跟黑雪坦白过。
每次刻意地将房间制造狼藉凌乱，又像给孩子一样吃喝拉撒都要人照料，并且嘱咐贴身仆从只能是黑雪……就足以说明，这位纨绔至极的大少爷，将心底隐藏着情感腐烂到了另一个极端，那就是占拥、掌控黑雪的一切。
对她的欺辱、唾骂，都能令这名少爷真实感受到……自己还是能够拥有喜欢的女孩子。
所以偶尔想跟黑雪开玩笑玩游戏，却又被她怯弱疏远的惊恐眼神，给激发了像野兽般的控制欲，便开始了打骂欺凌，周而复始，始而复周，直到他的性命被另一个位面的邓庄替代。
邓庄阅览完他的记忆后，心里只是无奈。
要是从他小时候第一眼见到黑雪，能主动大胆地牵着黑雪的手，而不是蜷缩在母亲身后惹人嗤笑……他和黑雪的仆主关系，也不至于会发展到如今地步。
“所以，你恨我吗？”邓庄问道。
他替那位死去的少爷，问出了记忆深处最为耿耿于怀的一句话。
言闻，逐渐停下毛巾擦拭的黑雪，身躯轻微发抖了一下，她难以置信地咬着下唇，低垂下脸，没人能看清她现在神情是怎样的。
“从今日起，我若再有欺负压迫你的意思，便天打五雷轰……大胆说出来吧，我什么都不会做。”邓庄举手发誓道。
当然了，一般天道誓言产生的雷劫，对扛过仙界万年凝聚雷电的仙帝邓庄而言，只不过是九牛一毛，他对此完全不畏惧，也仅是为了适应这具身躯主人，开口说一句而已。
而另一面……
悄然将匕首捏紧的黑雪，也是忍不住双肩因为情绪抖动着，她抬起脸来，眸子带着怒意和委屈，那是一张泪眼朦胧的脸颊，抽噎哽咽：
“恨，我恨你，我、我……”
“把想讲的都讲出来吧，”邓庄闭上了眼。
他轻描淡写的语气像一簇火苗，点燃了黑雪心里的所有怨恨，在此刻如火山爆发宣泄了出来：
“少爷！我太痛恨你了！不是人！你简直不是人！
你打我骂我，就连我看看其他的男人，你也要把我关起来用锁链禁锢，我简直想杀死你！但我不能……因为你的家人，救过我母亲的命，一命换一命，从我成为你贴身丫鬟那一刻，我就觉得自己死掉了！可我还想跟你同归于尽！！”
黑雪已经想好了。
她将心底所有累积的压抑宣泄出来后，要是邓庄有起身如以往打骂自己的举措，她就彻底放弃了。
干脆让附属自己身体的灵魂，控制自己，再拿着匕首杀了他。
她不想跟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哭诉。
所以，黑雪大胆的倾诉了出来，心神疲倦喘着息时，邓庄也不出乎意料地站了起来，深邃的眼眸毫无表情看着黑雪。
“你藏在袖子下的刀掉了。”邓庄冷道。
言闻，黑雪惊愕低头看，才发现自己刚才由于太激动，不小心将锋锐匕首弄掉在了地上，她刚咬紧牙关想冲过去夺走时，邓庄脚下一挪，先发制人。
他先抢到了地上的匕首。
黑雪脸色苍白无力地躺在地上，望着面色淡漠冷酷的邓庄，害怕得嘴唇有些哆嗦，她心里的女声也在疯狂催促着，让她将灵魂主导权交给自己。
“你拿这匕首见我，想做些什么？”邓庄问。
“我、我……”黑雪手掌握成拳，却因为恐惧始终无法说出“杀死你”三个字。
然而，还没等黑雪答复，邓庄突然朝桌椅旁走去。
他一脸平静地坐在凳子上，随后在黑雪充满惊讶的目光下，邓庄高高将匕首锋锐部分举起，朝着自己右手拇指狠狠刺了下去。
噗嗤。
右手小拇指被切开，鲜血漫流，但邓庄却面无表情，一声不吭。
这一刻，黑雪只觉得脑袋混乱掉了。
“一根小拇指，是我对你歉意。”
邓庄将染着血迹的匕首丢地上，看着躺地上发着愣的黑雪，淡淡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