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6月2日,晚间九时零三分,薛家别墅门前。
一辆似乎不情不愿的以最平稳缓慢的车速熄了火停下的高档次跑车内,并没时间欣赏车窗外夜景的薛坤宁愿把此刻的意义,放在手中的方向盘上,再将烦躁转移到上衣口袋,拿出烟,点燃。摇下一半车窗,让车内不至于被呛鼻的烟味霸占,其实吸烟习惯的他本可以不在意这点,可记忆中一旦闪现过某个少女因吸入他所散发的有毒气体而紧皱的眉头,思维就会收到命令般,自觉摇下车窗。
在扔出第二个烟头后,再不想继续用吞吐烟雾浪费时间的薛坤下了车,几步走到家门前,按响了门铃,在等待中被夜间的寒风偷袭的他忽然特别期待下一刻门就会被推开,明明方才还俱之如虎,转眼间就好像在身体自我意识下承受不住晚风过于寒冷的刺骨感受而缴械投降。
不论开门的是谁,如今都已经不重要了吧,暂时屏蔽了所有想法的薛坤只想在门被打开的第一时间跳进去,再狠狠的把门关上,等待中,门开了,薛坤的视线在抬眼后扫描到某张异常熟悉的脸时,大脑的神经便已经飞快的给准备起跳的双腿下了禁制。
怎么会是她?薛坤的想法或许与少女如出一辙,看少女猛的反应过来,退后几步,薛坤知道少女对他和某件事还是心存顾忌的,而他显然也没有料到事情会如此巧合?再像来时在车内想的那样拒绝她?在长辈面前不给她留一点面子?自己真的做得到?!
薛坤开始怀疑自己,甚至开始动摇娶夏雨荷的决心,他说过,会在任何时候为少女做任何事,如果少女的要求是娶她,他怎么办?如果少女的要求是让两家打消过时的娃娃亲的想法,而需要他的帮助,他又能对自己伤害过的少女不负责任吗?帮她取消自己对她唯一能负责的机会?!
“进来吧,天凉,顺便把门带上。”李文萍抱着因开门而忽然受到冷空气打扰的瑟瑟发抖的胳膊冷淡的说了句,似乎是在等他进来,没有要自己先离开的意思。薛坤回过神,却不知为何,留恋起外面的寒风,或许是进去后,再也没法理直气壮的打消老人们的想法,自己却又不希望娃娃亲存在。
并没有按照原来设定好的程序跳进去,一步迈入,之后是终于跟上节奏的狠狠地关门声,与转过身的少女并肩走到客厅中央,沙发上的两位老人一脸欣慰的看似乎有些生疏却又异常熟悉的两人郎才女貌,天造地设,俨然金童玉女般的存在,满意的合不拢嘴。
“来,快坐,让我瞧瞧我未来的女婿想什么模样。”一个衣着朴素的中年男人看薛坤帅气俊郎的模样,又看自己家女儿似乎没有什么反对的迹象,上前拍了拍薛坤的肩膀,一脸攀上高枝后的得意,“嗯……不错,身体挺硬朗的。”
看薛坤勉强的挤出一丝微笑点了点头,中年男人坐回到沙发,对沙发上的另一个衣着昂贵的男人发表了自己迫不及待的看法,声音中满是讨好与兴奋,“富贵,你看……他们的婚事,是不是该定一定?”
薛富贵并没有立即作答,抽出烟,被中年男人抽上前恭维的点上,知道他这个以前的同乡只是想靠娃娃亲而与他们家攀上亲戚,不过谁让他的确在十几年前说过这档子事?看同乡家的闺女长得还算白净,只是不知道身子还纯不纯,薛富贵在犹豫中开了口,“有诚啊,他们的婚事错不了,不过……你的女儿在此之前有没有交过男朋友或者,做过什么出格的事……”
接近露骨的暗示让李有诚在强维持住的一脸笑意下已然握紧了拳头,如果不是他赌博输了钱,他会来攀这门亲戚?会像卖女儿一样急着把女儿嫁出去而后得到彩礼钱去还债?扭头,看女儿的脸色因薛富贵的一番话有些苍白,紧咬的嘴唇像要溢出血来,李有诚叹了口气,忽然心中一阵轻松。
他们家里还有房子,还有一块地,把那些卖了也足够还债了,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而耽误女儿一辈子。打定主意的李有诚目光中不再是痛苦与茫然,脸上的讨好也不翼而飞,面对薛富贵时隐约感觉到的一股威压也不复存在,起身,在进别墅后说出了第一句不卑不亢的话,“抱歉,这件事我也不清楚,不过我觉得,以您的身份地位,您的儿子也绝不是我们家女儿可以配得上的,所以……”
“叔叔,我会娶她……爸,其实她就是我一直在交往的女朋友,而且我们已经……我想我有资格为她证明清白”薛坤看气氛紧张,为了不让身旁陷入黑暗深渊中的少女继续尴尬下去,说了半真半假的一番话,至于意思,在场的人也都不是三岁小孩子,自然知道是什么。
“你们……”薛富贵没料到事情竟然会这么巧,他之前也的确听过儿子说正在交往一个女朋友,看来,天意如此。李有诚在知道自家女儿已经和人家做了那种羞人的事,明白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只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再者,实际上他们家也不亏。
“爸,很晚了,我送叔叔他们回家吧。”并不需要征求父亲同意般,薛坤说完走向门边,打开门,空气依旧寒冷刺骨,冷颤直达四肢百骸,让薛坤快速把衣服脱下,披给同样走到门边的少女身上,少女侧目看了他一眼,随后也不客气,径直走出别墅上了车,薛坤与李有诚紧随其后。
“叔叔,还不知道你家在哪?”薛坤直到上了车才猛然想起,自己不但不知道该把车开往哪里,甚至连少女的名字以及一些其他状况都一无所知,可如果在车内问出,少女的父亲一定会怀疑的吧,索性吞回了自己的想法。李有诚报出了一个地址后,车子缓缓开动,看窗外的景色在不断倒退,扭头,自己的女儿正失神的盯着自己的手机,悄悄凑上前,上面却是女儿与另一个青年的合照,女儿笑的异常幸福。
仿佛猜到了什么的李有诚看向认真开车的薛坤,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感激与不解,随后在一天的疲倦中陷入梦乡。李文萍的眼睛像忽然才有了知觉般,看父亲安睡,她把薛坤的外套脱下整理好放到一边,似乎想说什么,还怕父亲突然醒来般藏在口中,薛坤也不急,静静地等待少女平复下心中复杂错乱的情绪,而就连他今晚也需要冷静冷静。
“谢谢。”犹豫了半晌的少女只吐出了一句感谢,没用任何其他的词句修饰,语气显得异常简单,薛坤听后皱起了眉头,他相等的可不是这句,放慢了车速,薛坤觉得他有必要和少女推心置腹的谈一谈,“算上这次,我们已经见过三次面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李文萍。”李文萍像应付公事般,语气不含一丝感情,薛坤点了点头,总算得到了一点有用的信息,可之后,他又该问些什么?问少女你被我上了以后,今后要怎么办?问少女我答应负责娶你后,你可否不拒绝?
“关于婚事……”薛坤到底还是说出了自己最担心的事情,他不知道自己如果真的跟少女订婚后,该把夏雨荷置于何地?她还那么的相信自己,相信的好像在他身上从来没有一丝一毫的谎言。
“我听爸爸的。”李文萍说完,好像耗尽全部的力气般把手机内的照片删除,而后收起手机闭上眼睛,没料到少女这般态度的薛坤大吃一惊,她的意思是……妥协了?愿意嫁给我?哪怕心不甘情不愿,只是因为自己是她的第一个男人?
车子停住,两人默契的没有再开口说什么,车内传出了熟睡中的呼噜声,李文萍忽然看向后座的父亲,羞涩的低下头。似乎因父亲的不雅行为暴露在薛坤面前而感到丢脸,薛坤没说什么,强忍着调戏红了脸异常可爱的李文萍的冲动,下了车,把后座的中年男人小心翼翼的抱起。
李文萍也紧接着下了车,用钥匙开了门,把薛坤带到卧室,让其将自己的父亲放到床上,关上门,两人走到客厅,薛坤坐下,显然不想匆匆的来又匆匆的走,李文萍会意,走到厨房,倒了杯热水,回到客厅放在茶几上推到薛坤面前等着变凉。
“和我订婚,你的女友怎么办?”李文萍忽然想到了今天在篮球场的性子温和的女生,看两人亲密无间的举动,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离开后会给他们两人带来裂痕。再她看来,薛坤也未必是情愿娶她的,如果不是因为酒吧某次意外事件……或者这次见面的结果就不会是这么平淡而顺利。
夏雨荷?才想到今天上午三人是见过面的,薛坤摇了摇头,心情烦躁的抽出烟,点燃,吞吐中让少女厌恶的捂上了口鼻,薛坤并未理会,依然自顾自的进行某种消极的动作,但凡碰上了夏雨荷的任何事情都会使他失去理智,而少女提出的这个问题真可谓是一针见血了,因为也正是他所顾虑的。
“我不知道……但只要你愿意,我就一定会娶你。”薛坤苦恼的说了一句,灭了烟,他已经别无选择了,不是吗?至于夏雨荷,帮她把那件事解决后就澄清关系吧,自己貌似还没见过性子温和的她流泪,这次也顺便开开眼。
“我?我还有选择吗……”李文萍其实是个很传统的女生,不论之前如何,自己的身子既然被眼前的这个青年夺去,那自己今后就只能一心一意的对待他。可自己真的爱他吗?难道所谓的清白比爱更重要吗?
两人一波三折告诉了某种相同的困境中,门铃响起,李文萍还没反应,薛坤已经像逃避似的跑到门前开了门,是一个手拿相机一脸笑意的青年,不过薛坤总觉得自己好像打破了青年的某种期待,错过身,让其勉强维持住脸上的因见到预料之外的人而失去意义的微笑走进来。
李文萍扭头,看走到她旁边的青年一脸阴沉的模样,赶忙起身,双手不知所措的放在哪里,而后想到了什么,慢慢恢复了冷静,漠然的坐在沙发上,视线漫无目的在客厅中闲逛,让客厅中的两个人同时皱了皱眉。
“李文萍,他是怎么回事?”周轩语气中充满愤恨,他实在想不到今天薛坤在篮球场上的举动不是无意之举,两人之间竟然已经到了带回家这种程度,忽然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若有所思。
“如你所见,我把你甩了,他是我的新男友,薛坤……我可不是在骗你,至少,我们俩的身子已经有了某种关系……”李文萍大大方方的声音不偏不倚的钻入周轩的耳中,似乎不在意什么少女该有的羞涩,让其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愣在原地。
“还有事吗?我和薛坤要休息了?还是你想亲眼见识一下我们俩做那种事……也行,就当看个现场版的一级,不用付钱。”李文萍看着周轩失落的模样痛苦不已,可既然抱着彻底切断以往的关系,她也只能狠下心这么做。起身,挽住薛坤的手臂顺势靠在他怀里,感觉着在某晚异常熟悉的怀抱,薛坤在少女的坚持下走进了卧室。
客厅内的周轩想立刻推门而进,却又不敢面对里面不知是真是假的场景,懦弱吗?没想到有一天这个词会离他这般近,周轩看了眼手中的崭新的没了意义的相机,一脸自嘲,本以为可以重归于好,周轩啊周轩,到底还是你想的太多了。
径直推门而出,准备去回寝室睡一觉忘记今晚事情的周轩不知,在他前脚刚走,卧室门被推开,李文萍与薛坤走到客厅,李文萍看着被周轩离开时关紧的门,忽然像受了刺激般,就要嚎啕出声,薛坤赶忙上前捂住她的嘴,用手指示意她的父亲还在休息,李文萍因周轩与薛坤两人的事而被积攒的情绪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一口死死的咬住薛坤的胳膊。
薛坤不发一言的任少女宣泄,感觉胳膊的疼痛减轻,随后衣服上是少女委屈的泪水,知道少女累了一天,同样很疲倦的薛坤把哭晕过去的少女抱到卧室,帮其脱下鞋,盖好被子,在盯着少女还挂着泪的漂亮脸蛋上看了许久后出了卧室,准备在沙发凑合一宿。
两个卧室中的人几乎同时睁开眼睛,少女感受到薛坤温柔的举动后,再忍不住内心的委屈捂着被子用尽全身的力气肆意嚎啕,而另一个房间的老人听到客厅内发生的几番转变,大致了解了事情经过的他知道自己的决定或许真的是错误的,却已经无法挽回,懊恼的中年男人看向天外刚出的月色,感觉月光似乎也在嘲笑他般,心里一阵后悔。
他为什么要赌博?就为了家庭破解妻离子散?就为了让自己的女儿为了自己心不甘情不愿的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就为了让自己下半辈子永久的活在懊悔中不可自拔?那他赌博到底图什么?他又从其中得到什么?
似乎想通了一切的老人被月光爬上的脸露出了解脱的微笑,其实,真的没什么好赌博的,当某件不利于自己的事涉及到了自己的家庭,那么一切的因素都将以亲人为主,这是人之常情,也是这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今夜才有所领悟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