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着长毛的怪物没了支撑，一下掉在地上，微微发懵。
为什么之前无论怎么撕咬都不会死去的猎物突然死了呢？
它趴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嗅了嗅妇人，确定她已经死了之后，咧开大嘴想要咬下。
可怜妇人拼命相护，最终也只落得它一瞬清醒。
扁担与竹竿打下，打的小怪物一个趔趄，它立刻回头，对着汉子们凶狠咆哮，张牙舞爪。
但全然没有作用，它就算变成了怪物也不过只是一个孩子，如何敌的过这么多成年人？
很快，小怪物缩在一个角落里瑟瑟发抖，声音呜咽。
这一次，再也没有人拼死护着它了。
……
高达悬停空中，苏尘风在舱内默然。
他不明白那种感觉，因为自他出生以来就不被喜爱，只是用来勉强维护那两个人的破碎婚姻而已。
但他愿意尊敬妇人。
下方的人族聚集地仍旧混乱，因为同样的事情，不止一处发生。
有兄弟两人，相对而坐，一人浑身长满长毛，双眼布满血丝，周围尽是握着武器的普通人。
“大哥，二弟可能真的要控制不住了。”右边的人开口，袒露胸襟，一双鹰眼锐利。
“还请大哥亲自送我一程。”他低眉拱手，声音沉闷，却没有任何悲伤的感觉。
“不急。”左边的人却是缓缓开口，满脸刀疤，一股凶横之气，“喝了这壶酒再说。”
一壶女儿红扔过，上面还沾着许多泥土，显然刚取出不久。
右边男人一愣，锐利的鹰眼上下扫视，咧开嘴角，豪放的笑着，“这不是大哥最宝贵的女儿红么，怎地，今日竟舍得拿出？”
“少说废话，喝酒便是。”
两壶女儿红对碰，两个大汉尽是鲸吞狂饮，拎起酒壶呈一线倒入自己嘴中。
酒水顺着两人的嘴角流下，顺过胸襟，末了同时一收，满脸畅快。
“大哥的酒，够劲！”
“可惜，日后喝不得了……”
浑身长毛的右边男子叹气，喝了一口闷酒。
“啪！”左边男子猛地一拍桌子，声音之大，犹如闷雷，吓得周围的人都是一颤。
“瞧你那娘们唧唧的样子，说着劳什子话作甚，喝酒！”
两人再次吨吨的给自己灌酒，相视而笑。
只是随着时间的过去，右边的男子愈发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开始颤抖。
周围有人小声喊到，“他快要变了，大家一起打死他！”
满脸凶横的人猛地回头瞪眼，犹如金刚怒目，竟是吓得那些人连滚带爬。
“这下没人打扰我们兄弟喝酒了。”他无奈的笑笑，摸了摸两人对桌旁的长刀，神色怅然，“还记得我们是怎么成为兄弟的么。”
“当然记得！”右边长毛汉子使劲抹了把嘴边的酒液，一拍桌子，“当初要不是大哥，我早就被那帮卑鄙小人剁成肉酱了！”
“他们那群人，仗着有修士做靠山就敢欺男霸女烧杀抢掠，简直无法无天！”长毛汉子冷哼一声，极其不屑。
“是啊，所以你就热血上头冲了出去，结果被人踩着脑袋当磨刀石。”左边凶横男子平淡的喝了口酒，调侃到，“也对，你向来没脑子。”
“嘿嘿。”长毛男子也不生气，憨憨的笑着挠头，“大哥有脑子就行了。”
酒壶碰撞，却是越喝越没了滋味。
“也不知道当年的萧花魁，如今嫁给了谁。”长毛男子轻叹，“可惜当初没瞧上咱哥俩……”
左边男子也是被他的话激起回忆，有些缅怀。
“是啊……”
他们结伴而行，认作兄弟，劫过富，济过贫，也一起嫖过娼。
见过无数生死离别，也在死人堆里枕着刀剑睡过觉。如今西风叶，落花谢，终究是轮到了他们兄弟二人。
一人先走，江湖自扰。
猛地灌一口酒，对面的长满长毛拳头已经砸了过来，他不退不避，连任何躲闪的意思也没有。
那长毛拳头在他面门三寸处停下，已经快要变成怪物的汉子嘿嘿一笑，“果然骗不过大哥。”
左边男子笑笑，自家二弟想骗自己还是太……
他突然出手，想要拦截对方，但已经晚了。
长刀插入怪物的身体，动手之人是长毛怪物自己。
“二弟怎么会让大哥亲自动手呢？”他大声的笑着，血液从胸口涌出。
良久，左边的男子都不再有任何动作，眼神死寂。
……
莫名的，苏尘风觉得有一丝悲伤萦绕心头，但事情却不会因为一个两个人的死亡而结束。
聚集地之外，高高的土墙下，有一个书生吃力的背着长满长毛的女子，一步一个脚印。
他的头上，是那些紧张的普通人举起弓箭，箭心已经对准了他。
书生像是习惯了，没有什么畏惧，把身后女子轻柔的放在土墙下，即使她已长满长毛，仍旧是他最喜爱的样子。
“在下元舒朗，天元历二十八年进士，恳请各位收留。”他低下头，拱手弯腰，态度谦卑。
都说天元大陆的书生最重风骨，可他的身上，却是一丁点都没有。
土墙之上持着弓箭的人皆是皱眉，过了许久才有人闷声到，“你可以进。”
书生立刻抬头，两眼泛起光芒。
“但那女子不能进，她已经妖化。”
光芒熄灭了。
“那便不进了。”书生笑容苦涩，仿佛已经被拒绝了无数次，他长缉在地，“能否请各位提供一些食物，只要一些就好……”
土墙之上没有人回应，时值乱世，他们自己食物都不够，又怎么可能分给外人？
氛围安静的可怕。
最后，还是书生自己起身，无悲无喜，忍着空腹许久的肚子打开包裹，将最后的干粮嚼碎，喂给已经昏睡的女子。
书生神色温柔，背着她跋涉万里，途径一个又一个聚集地，他已经很累了。
“让你以前吃那么多。”
“现在胖啦，我都背不动你了。”
书生碎碎念着，两人靠在土墙之下，互相依偎。
其实女子的身段很好，玲珑有致，也没有书生说的胖，可他就是喜欢这么气她。
土墙之上的人不喜，但也没有驱赶他们离开。
书生便陪着女子饿肚子，坐看日出日落，云卷云舒。
在女子醒来，逐渐暴躁的时候，拥抱她。
两人相吻。
这一吻，地老天荒，以书生的舌头断裂结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