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回 恰如开端实开端

作者:月之叮呤 更新时间:2021/10/29 17:55:02 字数:3309

深夜,当皇后娘娘都已经被劝去休息时,有一人还静静守在皇帝的床前。此人,不是旁人,正是红桃府的主人,帝国的红桃公爵。与他同名的女儿嫁给了眼前这位皇帝的次子,而他本人,则是这位皇帝出生入死的弟兄。

二十年前那场大战的每一个细节,红桃公爵都历历在目。对于他来说,那场战斗赋予了他全部的人生意义。人们都说黑桃家的旁支都死绝了,姚千梵才能当上皇帝,但那其实指的是姚千梵的远房旁支,他自己的亲兄弟姐妹,活下了两个,就是依曦公爵姚千梦和依梁公爵姚千焚,他还有一个干弟弟,就是当朝宰相姚千森。之所以大家说黑桃大帝是捡了便宜,是因为本来他这一支,才是旁支。

而真正的旁支死绝的,是红桃家。

整个红桃家族,在红桃公爵这一代,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而原本,他这一代人,也是从红桃一排到了红桃Q的。

他排行老二,在他的上面还有一个哥哥。

那个时候的红桃家年轻一代全部活在哥哥的阴影之中,所有人都说有了哥哥,剩下的孩子都是白生了。如果没有那场大战,继承红桃公爵位置的,一定是哥哥,而他,就只能是一个空有抱负而无处施展的公子。

他有什么抱负呢?他的抱负就是——驱逐爵克人,立克普人自己的皇帝。

本来,当时家族中的叔叔并不愿意反抗爵克皇帝,是黑桃大帝,也就是当时作为黑桃家旁支的姚千梵慷慨陈词,才在饭局会议上让众人无法反驳。随后爵克末帝罗璞屠杀了梅花家全家,才让三大家族下定决心,共同对抗爵克人。

而第一战,哥哥就死了。

红桃公爵还记得,当红桃剑传承到自己手里时,没有人高呼他的名字。人们的心已经随着哥哥的死远去了,投降的声音甚嚣尘上,红桃家唯一被看作人的哥哥都在第一场战斗中死了,那还反叛什么呢?老天爷都不答应他们反叛。

“去TMD老天爷!”

那一天,红桃公爵高举红桃剑,在所有人面前痛骂神灵。

这吓坏了所有人。

“如果,你们愿意红桃家步梅花家的后尘,你们尽可以降,现在我是红桃家家主,我允许你们去!走出这个门,到帝都去,看看姓罗的会怎么感谢你们!”

一席话,让众人哑口无言。

“如果你们还认这把红桃剑,那么,接下来就听我号令。我会给你们一个漂亮仗,我会给哥哥报仇,我会给所有死去的人报仇。我们红桃家,誓要代表所有克普人,将爵克人驱逐下海!”

紧接着,就是第一场大胜,被称作“奇迹的南林大捷”,当时爵克人的军队南下已经攻至红桃城周围,敌人浩浩荡荡进入南林,由于不熟悉地形,被红桃公爵率领的军队杀得几乎全军覆没。由此红桃公爵一战成名,带来一场又一场大胜。

整个反抗爵克人的战役中,红桃公爵只输了一场。

据说是因为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就是红桃公爵的原配夫人,也就是已经死去的大夫人,红桃一和红桃二的生母。

这不重要,总之,整个反爵克战争,出力最多,功劳最大的是红桃家,牺牲最大的,排除梅花家之外,也是红桃家。所以红桃公爵才能保有如此辽阔的红桃地。

也正因为如此,从帝国建立的第一天起,红桃公爵要造反的流言就没有停过。

真相只有红桃公爵自己知道,他从来没有反意,因为他想做的,是立一个克普人的皇帝,而他自己,是要做克普皇帝的臣子。所以,这个克普人的皇帝,谁来做都行。当然,最好是一个不会猜忌自己的人。

黑桃大帝就是这个人。

他醒了。

“红……红……红……”

“陛下!”

红桃公爵从回忆中惊醒,看到皇帝颤巍巍地抬起了手,他赶紧上前抓住那只手,那只手的主人明明只比他大十岁,可看起来却比他苍老得多。

“红桃老弟……”

“陛下,您饿了吗?”

“呵呵呵呵,我这么胖,少吃点又有什么关系……怎么,他们都不在啊?”

“现在是深夜,我让他们都去睡了。”

“然后你留在这里?呵呵呵,也好,小铃不顶什么用,我醒来也只能听她哭。唉,我是怎么晕倒了的来着?哦,对了,你那个儿子,你那个儿子啊……强,真强……”

红桃公爵慌忙跪下:“陛下,臣已经重重地责罚他,还请陛下处置!”

“陛陛陛,陛你娘的陛!”皇帝一甩红桃公爵的手,“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还跟我陛,你陛那么多,就能堵那些人的嘴了?你怕你不陛,我就猜忌你了?”

“陛下,我……”

“二十年,整整二十年,我们没有真正见过面了。”皇帝的双眼看着天花板,思绪飞出天花板外,“要是我就这么死了,那可是大大的连累你哦……现在军队就在红桃地附近集结,这要是一乱,唉……”

“陛下。”

既然皇帝自己把话题引到这里,红桃公爵就不得不问了。

“陛下,将军队集结到红桃地来,究竟是何意?这些军队一旦哗变,那可真是……”

“各个诸侯本人都将是你的人质。”皇帝说道,因为有些急,他的脸胀红,缓了一下才继续说,“他们一到,我就会下令把他们扣起来,然后下旨,让所有的军队都听你的号令。红桃老弟,你可知我意啊。”

“这……”红桃公爵心中自然知道答案,但那句话怎么能从他的嘴里说出来?

“我的身体,怕是被人下了慢性毒药。”皇帝说,“我活不长了,伥儿身体不行,仁儿野心太大,官员党争已无法制止,帝都背后更多的势力错综复杂……我一死,帝国就要陷入混乱。我能相信的只有你,如果我还活着,你就带着这些军队讨伐爵克岛,把我们真正的敌人剿灭,这比什么都重要。而如果不幸,我真的……你就用这些军队维持秩序。至于什么神医,我从一开始就不信啊……”

“我哪能堪此大任,陛下这是把我……”

红桃公爵看到了黑桃大帝的眼神。

那是怎样绝望又充满期盼的眼神啊。

如果不是局势已经严重到了这个地步,皇帝怎么可能出此下策?

“唉,陛下托付,臣遵旨!”

“好,好好,好啊……”

红桃公爵心中最大的疑团解开了,然而这也就意味着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了他的身上。

军队是说掌控就能掌控的么?

如果陛下没有活到军队班师回朝的那一天,士兵回来以后会怎么样?

所有的问题都需要他来解决。他能解决么?

更何况,皇帝的这个意思,哪里是仅仅让自己当大将军,那分明是……

红桃公爵见过姚泓伥和姚泓仁,一个体弱多病,一个热血到可以说是飞扬跋扈,后面三个女儿,老三姚梦芗听说生性木讷,痴痴呆呆,老四和老五那对双胞胎更是听说跟着她们的姑姑反对帝制,吵着要到德赛大陆上大学,而后面的皇子公主们,年纪又太小。

所以对于整个帝国,和黑桃家的家业来说,由自己去顶这个风险是最佳的选择。

但是,但是……

无论如何,他还是无法说服自己去做他从来都想都不敢想的事。如果真的打仗归来时皇帝已死,那么就拥立太子为帝好了,自己还是回红桃地做公爵。有自己保着,想必也没有人敢撼动太子的地位。

主意已定,便是来到了第二天。

皇帝苏醒了。这是一件令整个红桃府沸腾的大喜事。人们欢呼,人们雀跃,从三大家族的贵族到手底下的士兵、仆从,个个都喜笑颜开。这几天谣言四起,人心惶惶,然而一切的阴霾都是虚幻,阳光还是那么灿烂,美好的日子还是会继续。

又是崭新的一天。

为了庆贺皇帝苏醒,红桃公爵决定再进行一次饭局会议。这一次的饭局会议,要将红桃家所有的孩子都邀请上席,从九岁的红桃七,到不满一岁的红桃J和红桃Q,红桃家全员都要来参加这场饭局会议。

事发突然,厨房方面完全没有准备,指令一下,红桃府上下就再一次繁忙了起来。

但繁忙是喜悦的。繁忙为了祝皇帝的安康,繁忙为了公爵大人丰盛的酒宴,繁忙为了人民快快乐乐地生活,繁忙为了自己逃脱了一场潜在的死亡危局。

繁忙,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死亡盛宴。

大厅之外,三大家族的旗帜在风中展现着自己傲然的姿态。那道路两旁的桃花树,残败不堪,两棵被拦腰折断。风卷着几片桃花,如同引路的精灵,在红桃家守门的家丁眼前,俏皮地打了个招呼,令他迷了眼。

恍惚之间,家丁看到,不知何时,面前出现了一位黑袍老人。

“站住!什么人?”

“现在红桃府禁止出入!如果是要领救济,明天再来吧!”

黑袍老人的脸,深埋在阴影里。

他苍老的声音十分富有磁性:“我找到了我的老伴。命运已经开始了它的奏乐,你们何必惧怕死神的到来。”

“你这个老头在说什么鬼话!你是外地来的吧?”

“外地来的,何止我一个。”黑袍老人张开双手,“让开吧,你们会这么做的。”

说来也怪,左边的家丁想上前把他赶走,结果因为桃花从眼前飘过,不小心左脚拌了右脚,跌了一跤,他手中的长枪正好戳中了右边的家丁的眼睛,而右边那位家丁手一滑,手里的长枪也贯穿了左边家丁的喉咙。

两名看门家丁向两旁倒下,他们的确“让开”了。

黑袍老人叹了一口气:“我只道命运只会让他们让开,不曾想,他们的死期竟是在此时。罢,罢,罢。人生何其难预料,今朝不死明日亡……”

黑袍老人用古怪的语调哼起了奇怪的歌谣。此时,阳光依旧明媚。此时,盛宴正在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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