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之中,热闹的盛宴在继续。
皇帝刚刚从三天的昏迷中恢复,按道理说需要静养,可是他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还像三天前似的谈笑风生,这种一模一样的场景让红桃六差点以为自己真的回到了三天之前。幸好,还是有不同的。
今天他两边都有人,一边是比起上一次饭局会议老实了许多的金发的红桃五,一边是破例参加了饭局会议的他的胖弟弟红桃七。
弟弟额头上不停地冒着汗,大厅中不算热,大概是因为吃了热的食物,再加上身体肥胖,所以在出虚汗吧。红桃六也没有多想。
他继续打量着大厅里的人,他忽然注意到了依梁公爵姚千焚,那个络腮胡大叔依然皱着眉头,红桃六每次看到他的时候,他都皱着眉头,无论周围发生了什么。在欢乐的气氛中,他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
他还在想着预言的事吗?那个“日出东南,期间有缺”?
红桃六正想着,依梁公爵忽然眼睛一瞟,视线定在了他的身上,红桃六赶忙把目光移开。
他又看向自己的身边。
在弟弟红桃七的那边,是他的亲生妹妹红桃八。第一次参加饭局会议,她毫不紧张,反而十分轻松的样子,大快朵颐,毫无女孩子的矜持。她一边吃着,眼睛一边看着主席上的三大家族的成年人们,和这些人一起吃东西,看他们的吃相,令她感到又新奇又有趣。
红桃八的身边是那位与她不对付的红桃九,一般他们都叫她小蓝,因为她的头发是像寒冰一样的蓝色。今天她没有穿她的新潮衣服,而是穿着红桃家的传统布衣,这种布衣,男女同款,男孩穿着帅气,女生穿着英气。本来小蓝把头发扎成单马尾,就十分的有假小子气质,再穿上这身,简直好像从书中走出来的女武侠。
她表情酷酷地吃着东西,和红桃八相反,她完全不在意周围的人。
红桃九的旁边,坐着两位夫人,也就是红桃六的亲妈二夫人,和红桃四、五、九的亲妈三夫人,她们的怀中分别抱着还没有满周岁的红桃J和红桃Q。红桃Q的生母是四夫人,一年前在生她的时候意外身亡。红桃J的生母是府里的丫鬟,名叫雪娥,并未扶正,故而不得出席。于是两位婴儿就由两位夫人代劳喂饭,她们因此也得以破例参加饭局会议。
红桃家年轻一代中唯有红桃十缺席。他向来不在家中出没,眼下也找不到他,只好把他排除在外了。
同样没有出席饭局会议的还有姚梦芫,她已经了失踪三天,不知去向。
听说有杀手变成了她的样子刺杀皇帝,那个杀手还变成了自己的样子,才使得自己和妹妹被关了三天禁闭。
红桃六对关禁闭倒无所谓,她只是对公主感到惋惜。
她对小公主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她又聪明又好看,为什么那个杀手偏偏对她下手呢?因为好接近皇帝吗?
可是在当时那个混乱的场面下,随便一个家丁都可以刺杀皇帝,他完全不需要易容就能达到刺杀的目的。如果说是因为在广场上他遇到了什么阻碍,那么,在众多人中他又为什么选择小公主呢?
难道是因为……体型?
饭局正尽兴之时,依曦公爵姚千梦忽然拍了拍手。
“各位ladies and gentlemen,我正巧在这附近遇到了一位clown,杂耍艺人,所以就把他请了过来,请允许我让他进来,为大家带来欢乐,好吗?please?”
她的声音真是又轻快又具有吸引力,她一说话,其他的人都不说话了,都看着她。而她对于成为全场的焦点显然驾轻就熟,脸上挂着微笑,仿佛和所有人都亲近,却又好像傲视着所有人。
“收起你愚蠢的怪腔怪调。”皇帝哼了一声,“放着好好的克普话不说,说什么德赛语。嗯,不过今天的聚餐严格意义上不算饭局会议,破例参加的人太多了,也没有商量什么事情。既然不算饭局会议,那么请个杂耍的进来也没什么,红桃老弟,你怎么看啊?”
红桃公爵一躬身:“全听陛下的。”
“哼!”
皇帝一抬手,大厅的大门打开了,就见一个长相奇怪,满脸疙瘩的怪人,头上顶着碗走了进来。
他伸直双手以保持平衡,每走一步都要在原地晃悠好久。他边走变说:“各位老爷们,请允许我介绍我的这项绝技,它的名字叫做——”
……
啪!
忽然,一根房梁从天而降,连同碗和他的脑袋一起被砸得稀粉碎。
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从未见过血的年轻人们。
“啊!!!”红桃九甚至当即吓得叫出声来。
盘箸肴酌都停了,所有人都惊愕地看着这离奇的一幕。帝国建立以后,二十年来,死亡还从没有如此直截了当地出现在贵族们面前。
皇帝站了起来:“这是——”
“这是预兆,这是前奏,这是魔域领主的低语……”
一个黑袍老人,沿着杂耍人刚刚走过的路径走了进来,他的声音不大,却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真切。
位于大厅最深处的皇帝愣了一下:“你是什么人?”
“一个来自宝群岛的老者,陛下。我来找我的老伴,万幸的是,我找到了。所以现在,就由我来代替这个可怜人,为大家助兴。”
红桃公爵一拍桌子,也站了起来:“你是怎么进来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黑袍老人伸手一指,指向了微笑地看着这一幕的红桃一:“你是何等俏儿郎,模样乖张,心中善思量。运筹帷幄敌不过你,神机妙算差你三个锦囊。小心收得福宝日,聒碎乡心梦一场。”
“这是预言吗?我会记住的。”红桃一把杯中物饮尽,毫不在意。
黑袍老人伸手一指,指向了冷漠地看着这一幕的红桃二:“红叶兮飘落,归故乡兮心事成;大厦兮倾塌,颠沛流兮离苦难。青青兮荷叶,见故人兮需提防;六月飞雪兮寒霜降,千里冰封兮万年长。”
红桃二一皱眉:“红叶飘落?你到底是什么人?”
黑袍老人伸手一指,指向了愤怒地看着这一幕的红桃三:“噫吁嚱!勇哉!我东南勇士,征战四野!壮哉!我血性男儿,威震八方!悲哉!这赤诚红色,坚毅之白!痛哉!其生死相隔,无人缅怀!”
“爹,让孩儿赶这个人出去!”说着,红桃三就要站起来。
黑袍老人伸手一指,指向了慌张地看着这一幕的红桃四:“忆君当年初见时,身若尘埃遭人欺。洗得容颜端肃貌,相逢一笑更倾心。碧波荡漾水轻浅,小舟一叶永别离。从今秋中需遮面,怕得明月照孤人。”
“我将独自一个人?”红桃四惊恐地说。
黑袍老人伸手一指,指向了无神地看着这一幕的红桃五:“神——音——赞——颂——万——民——敬——仰——神——钟——敲——响——神——圣——殿——堂——”
在黑袍老人高唱赞颂之歌时,红桃三翻越了桌子,唤出了自己的魂武开山斧,朝着老人劈去。老人张开双臂,如在地上滑行一般,飘逸着,还转着圈。他像一个灵动的花滑运动员,每一次红桃三差点砍中他,他都轻松地躲了过去。
他们仿佛以大厅为舞台,在上演一场追逐喜剧。黑袍老人赞歌唱颂完毕时,刚好停在红桃六面前。
黑袍老人伸手一指,指向了平静地看着这一幕的红桃六:“日出东南!其间有缺!辉耀黄土!光照黑夜!噩噩天地!血染洪涛!渡河千里!黑暗笼罩!夜芒闪耀!万丈光芒!终成太阳!除恶灭伥!”
姚千焚站了起来:“你!你!”
黑袍老人伸手一指,指向了怯懦地看着这一幕的红桃七;“最美丽的玫瑰花,要如何送给心爱的她?如最美丽的玫瑰花的她,今夜是否会随我离家。我们在长夜里奔跑,我们在森林中歌唱。自由啊,爱情,美丽的鲜花永不凋零,但世人几回闻得她的芬芳。”
红桃七恐惧地看着这个游荡到自己面前的老头,一紧张,下面湿了一大片。
黑袍老人伸手一指,指向了率真地看着这一幕的红桃八:“布娃娃,拨浪鼓,大家在笑,好极了!好极了!会唱歌,会跳舞,大家都很开心,好极了!好极了!你会哭吗?你会笑吗?我不知道,好极了!好极了!大家在一起,你为何不加入大家呢?好极了!好极了!”
“这个人死得真惨。”红桃八连摇头带叹气地看着地上的那个人说。
黑袍老人伸手一指,指向了惊愕地看着这一幕的红桃九:“如果时光再倒流一千遍!你依然会刺出那一剑。你为什么要后悔呢?你又不知道她是谁。当众人问起的时候,你会说出真相吗?为什么要说出呢,又不是你的错。你只是一个无辜的杂技演员,你只是在无辜地表演着剧目。”
“你是说,我就是他?”小蓝喃喃道。
红桃三还在追着,老人还在游荡着。他如发了狂一般:
“嗷嗷嗷!野性的呼唤,听,那是狼嚎,听,那是狮子在吼叫!它们在叫什么呢?万兽之王!嗷嗷嗷!冲出森林!开战!开战!!夺回属于我们的地盘!嗷嗷嗷!”
黑袍老人伸手一指,指向了悲悯地看着这一幕的红桃J:“悬壶行千里,身怀善人心。了了入化境,平凡渡此生。淅淅寒雨落,庐中衣正单。衣单浑无惧,只因心中平。”
黑袍老人伸手一指,指向了贪婪地看着这一幕的红桃Q:“是什么让你如此欢欣鼓舞?是爱。是什么让你如此一切不顾?是爱。是什么让你如此陷入疯狂?是爱。是什么让你如此冷静克制?是爱。”
“老头!哪里走!”
红桃三终于追上了黑袍老人,开山斧落下,将老人劈成了两半。然而老人身体的两半却开始漂浮、拉长,越来越长,并且缠绕在一起。他的声音不再来自他的喉咙,而是来自四面八方。
“混沌长夜!天地同殃!人间惨剧!万物之殇!此是何故?人心所向!若无生灵!何来死亡!照耀大地!那是太阳!普天之芒!人性之光!此事何来?帝王将相!血染洪涛!奔流四向!”
“血染红桃!!!!”
黑衣老者最后的声音,在大厅里飘荡。
……
皇家卫兵闯进大厅的时候,看到了凄惨的一幕。血染红了整个大厅,桌上的食物打翻在地上,桌椅早就混乱不堪。皇帝倒在血泊之中,他的胸口插着一把匕首,匕首由一只粗糙但是好看的手握着。
手的主人是孟三娘。
她头发散乱,双眼无神,吃吃的笑着,手臂抽搐着,匕首时而插得更进,时而又**一点。
“陛下遇刺了!!!!”
心急的皇家卫兵一枪刺下,孟三娘当即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