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皇已死,新皇当立,对此最没有准备的,竟然是朝廷的大臣们。
罗尚书可以说是急得抓耳挠腮。
“这太突然了,小姐,这真的太突然了。”在“夜芒”的一个据点里,罗尚书踱来踱去,看起来十分的焦虑和紧张,“现在看来我们掌握执法队就像一个笑话一样!执法队,比起禁卫军,还有兵部的中央军,算什么?什么都不是!而且我们也还没有完全掌握执法队呢。战争一旦打起来,整个帝国秩序都要洗牌!我们手里有什么力量?什么都没有!”
夜小小坐在一个沙发上,她的身上仅有几块蕾丝花边的黑布,身子向后仰着,就如同带刺的黑色玫瑰。她玩弄着自己的头发,如同在晒日光浴一般轻松:“‘夜芒’本来就是隐藏在黑暗中的利刃,怎么,在阳光底下享受了几年,忘了自己是谁?”
“我不甘心啊,我们的努力就这样毁于一旦!”罗尚书看着窗外的阳光,“真是讽刺啊,我们这些活在阴影里的人,反倒最希望局势稳定。”
“既然出不了牌,我们就不出牌,保证根本才是最重要的。”夜小小说,“只要“夜芒”不散,谁建立秩序,我们都可以在那秩序之下活着,不是吗?明天的那个什么登基大殿你就不用去了,太子的政权,撑不过一个月。”
“是,小姐。”
直到这时,罗尚书还是觉得梦幻。
“这一天竟然真的到来了,皇帝驾崩,太子根基不稳,各大势力蠢蠢欲动……虽然战争还未开始,但是我竟已怀念起和平来。”
罗尚书、夜小小这边好歹还有“夜芒”。在帝都暴乱、二皇子篡位、太子“死而复生”这一系列事件发生以后,商老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电脑屏幕。猛然间,他失去了一切的矜持,据他的家人说,他的意识仿佛是飞去了异世界去,一开始是连叫三声,紧接着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开始在家里转圈、手舞足蹈起来。年老的他展现出了惊人的力气,三四个家人都拉他不动。歇斯底里以后,他彻底陷入虚脱,脑子才逐渐清醒。
清醒的第一刻,他让家里的仆人去把马尚书叫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马尚书一进屋嘴里就开始叨叨,“这不是您的布局吗?商老,二皇子怎么忽然冒出来了?我们难道是支持二皇子的?柴先生呢?我们的主子到底是谁啊?”
他来得很快,因为仆人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在赶往商老家的路上了。
等他看到躺在床上的虚弱的商老时,他立刻住了嘴。
一时间,一种悲凉感涌上心头。
“我们……被卖了?”
“别胡说,别胡说……”
商老在床上艰难地摆了摆手:“哪怕到世界灭亡的那一天,也不会有人卖我们……是被人捷足先登了,有人利用了我们炒作起来的情绪,做他们的事……二皇子此人……深不可测啊……”
“可是二皇子也没成功啊,明天太子就登基了。”马尚书打了个哆嗦,“如果太子登基,哪里还容得下我们?那可是敢用军队包围朝堂的主啊……”
“军队……军队连东宫都没有保卫住……越是这种时候,我们越是要冷静……柴先生一定比我们着急,我想他快来了……”
“禀报老爷,外面有一位姓柴的先生求见。”
商老正说着,仆人来报。商老命让人进来。柴先生出现的时候,和之前在帝都大酒店和他们见面时气色完全不一样,脸上精明的笑容不见了,虽然他的表情依然看起来很坚毅,但像他这样的人,只要不笑,那么威慑力就要小一大半。
“柴先生……这是你同僚的手笔吧……”
柴先生站在门口,他背后的仆人关门也不是不关门也不是。柴先生回过头,把那仆人吓了一跳,然后柴先生自己把门关了起来,他依然站在原地,脸上的肌肉不断变化,越来越显示出名为“愤怒”的情绪。
“我还有第二个计划。”他答非所问。
马尚书赶紧谄媚道:“我就知道,罗先生您神通广大……这第二个计划?是什么?”
柴先生看了他一眼,他吓了一哆嗦。
“我在和你们整个帝国最聪明的人合作。”柴先生道,“到现在为止你们帝国的变化都在她的掌控之内。我们德赛人信仰神,你们的圣雷帮不了你们任何事,但是那个人,会像神一样,来拯救你们。”
“真的吗?神!我不信圣雷了!我要改信神!柴先生!”马尚书目光灼灼。
“可以,你可以去找我们的牧师,皈依我们的神。”
商老并不乐观:“现在全帝国局面风起云涌……真正的变乱根本不在帝都,而在帝都之外。各个诸侯的军队都被调动了起来,在这个时候,皇帝死了,即使是他姚泓伥当上了皇帝,也不可能镇压得住野心勃勃的诸侯。你说的那个神……他真的有那么神?”
“如果第二计划顺利,当她降临的时候,我希望你双膝跪地迎接她的到来。”
“不。当初罗璞(爵克末帝)那么嚣张跋扈,我都没跪,我怎么可能给你说的这个人跪。我老了……我不相信奇迹。”
“想想你的产业,想想你的金子。”柴先生说,“你的荣华富贵还没有结束,只要她降临的时候,你愿意下跪。”
商老有点糊涂了。
他一开始以为柴先生也慌了,可是看样子,柴先生非常胸有成竹的样子。
他大概只是因为自己的计划的一部分被人利用而生气而已。布局了这么久的炒作“工作环境”的计划,被人扭曲成了炒作“PUA”,这就好像自己的孩子被人拐走了还姓了人家的姓。但是,看样子他余下的计划才是重头戏。
他想起了柴先生十分关心的“艾尔菲尔德”项目。这个项目是在帝都的东南方不远处开辟一大片空地,这片空地没有别的要求,只要求地面必须非常平整。地面还画上了许多的线,尤其是直线,老长老长的直线,从这头跑到那头估计都得花五分钟。这样的一片空地,和柴先生的第二个计划有关吗?
但总之他稍微有底了。
柴先生没有抛弃他们,而且柴先生还有后手。
好啊,好啊。
商老觉得自己恢复了点力气,他又惦记起自己产业下的美食和好酒了。
其他的尚书都没闲着,贤尚书也是这样。眼下他要拜访一个人。在帝都之中,除了方岄绮自己的演武场,以及禁卫军的校场,在帝都西方不远,还有一个比较偏僻的练武之地。贤尚书驱车来到的时候,那演武场上正围满了老头老太太,他们嗑着瓜子、吃着西瓜,时不时拍手叫好。
只见那演武场上有三个男人,都是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看起来一身的力气。他们手里拿着未开光的刀,围着一人。那人才是演武场上的焦点,手持一杆长枪,白发苍苍,竟是一七十多岁老头。老头骨瘦如柴,但正因如此,看起来身体格外坚硬。那三个小伙子围着老头转了几圈,忽然同时发难,三人挥刀齐砍,老人目光如炬,忽然发力,只听嗖嗖几声,众人看不清动作,那三人的刀就被挑飞到天上去了。
“好!”
老头老太太们中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那老头不卑不亢,但声音洪亮,说:“下面是四个!”
“辜老!”
“嗯?谁叫我?”
老头老太太们没听见,演武场上的老头却听了个清清楚楚,他抬头一看,远远地看见了贤尚书。
“是我啊!辜老!”
“是你小子?”辜老向众位老头老太太抱拳拱手,“诸位,有小客来访,今天的表演就到此结束。老头爱运动,越动越年轻,平时诸位在家不要久坐,有机会多出来活动活动。今天就到这里了,大家散了吧!散了吧!”
老头老太太们只好散去了,有几个老太太颇为不满,斜眼看着贤尚书,吐着瓜子。
那几个壮小伙收拾东西去了,辜老把长枪扔给了其中一个,就跳下了演武场。
辜老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了,虽然心中烦闷得很,他的脸上还是忍不住挂上了笑意。
“辜老真是越活越年轻啊。”
辜老不理会他的奉承:“这里哪是说话的地,请吧?”
贤尚书随着辜老一起来到了他位于帝都西侧的这家养老院中的居舍。屋中摆设简简单单,主要都是各种杂耍兵器,被这些杂耍兵器保卫的一个空位上,则是一张躺椅,躺椅的一旁,放着厚厚的几摞兵书。辜老走进一个小房间,抽出一把带灰的小板凳。
“呼!呼!坐吧?”
“诶,诶,是。”
贤尚书像个小朋友一样坐在小板凳上,辜老则一屁股上了躺椅。
贤尚书想说什么,又觉得不妥。辜老看也不看贤尚书,在躺椅上一摇一摇。贤尚书明白了,于是道:
“辜老,我就开门见山了,您向着那边?”
为何贤尚书在这种时候要来询问辜老的立场?原来这辜老名叫辜长庚,不是旁人,正是黑桃帝国的兵部尚书的父亲。这位老辜尚书虽然已经退休,但谁都知道,兵部其实是他说了算,那跟着大家上朝的小辜尚书,就是个木偶。和商老差不多,他才是礼派的真正大佬呢。
他手里有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