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依曦公爵，是以为教廷无人，才来胁迫你。当她知道你还有力量支持的时候，她知道掌控不了你，也就不会让你做这个教皇了。”
集会结束后，在那个奇怪的机器人的带领下，叶文玉在一间密室里见到了爷爷。这间密室叶文玉从来不知道，她也不知道在这教堂之中到底有多少间密室。
记得乐正骁和杜千年在帝都各处也有非常多的秘密基地，一方面许多“京漂”都说在帝都买不起房，另一方面他们的秘密基地是真的多。这大概就是这一类人的习惯吧，所谓狡兔三窟。
这样也好，也就不用担心他们哪天会被敌人彻底击败，他们总是会在敌人以为自己成功时又从一个密室逃出来绝地翻盘。
如果是昨天的叶文玉，她是不敢来见爷爷的，她害怕爷爷已经腐朽，会对自己不利。不过，当她读到教皇的那封信，知道教皇抢令牌的行为不是爷爷的命令以后，她对爷爷的戒备就放下了大半。
“可是，这以后教皇谁来做呢？”
她又像以前一样，像个好奇宝宝一样问着爷爷。
老园丁也和以前一样呵呵一笑：“教皇谁来做，也轮不着我们俩喽，我们叶家的教廷生涯就要结束喽。”
“啊？那，那依曦公爵我们就不管了？很有可能是她杀了皇帝！”
“一定是她杀了皇帝，小玉，不是可能，是一定。”
“是啊，那就更不能这么算了，她做皇帝，一定会对国家和百姓不利的！”
“我并没说算了。小玉，你激动了。”
“我……”
是的，她激动了。
身为圣女，必须随时随地平和才是。
她想要平静下来，但是做不到。
“我要被这个世界真实的样子搞崩溃了。”她说，“我怎么也想不到，世界会这样……爷爷，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吧。”
“十一公主的手，是谁狙击的？”
听到叶文玉问这个问题，老园丁笑了，他摸了摸孙女的头：“你怀疑我了？是吗？好，怀疑得好。很显然，这件事不会是你堂叔做的，他当时脑袋发热，想不了这么多。这个人，他得知道我们有令牌，说实话，我有点怀疑太子和大将军啊。”
叶文玉露出震惊的表情：“什么？他们？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啊。”
“是啊，我也知道不可能，所以，这件事就很奇怪了，竟然有一个我们不知道的人知道令牌的存在。这个人一定是个情报高手，帝都之内啊，卧虎藏龙。”
知道不是爷爷做的，叶文玉也就彻底放下心来了。
“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办呢？暗杀？组织人手？除了这些，我们好像没有别的办法啊。”
“你会说这些，说明你进步了。”老园丁说，“你没有怪我让那些忠诚于我的士兵去送死？”
“……”叶文玉犹豫了一下，最后嘟起嘴，“老实说，我怪过。”
“这就好，这就好。现在你明白我们做的事有多难了。而且，看起来，你也不怪你堂叔？”
“嗯，我不怪。”
叶文玉不愿意把信的事说出来。
老园丁一捋胡须：“这就奇怪了，他一定是和你说了什么，他把他的想法告诉你了……他是不是给你留了一封信？”
“没有。”叶文玉很坚定地说。
老园丁呵呵一笑：“你不想说那便不说。陛下会在红桃地出意外几乎是百分之百的事，只是我没想到依曦公爵居然早就在准备机场，我应该去帝都的周围走走看看的啊，唉，老了，走不动了。所以，我本来想，我总不至于那么快和依曦公爵交手吧？昨天晚上，她的直属军队也进入了帝都，太快了，一切都太快了。我想，不出三日，她就会登基称帝。”
“登基称帝会影响到我们的行动吗？”
“并不会。但是，小玉，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一个问题，我们何必要反对依曦公爵呢？她掌握了德赛人的科技，没有人能反抗她，那就让她当女皇，不是挺好吗？”
“她杀了那么多人啊爷爷！”叶文玉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爷爷。
老园丁笑着点点头：“没错，她才刚刚回到帝都，就对平民举起了屠刀。她一旦登基，必然是一个暴君。不，不管她登基也好，还是不登基也好，她都是我们现在必须杀死的人，只有杀死，才能拯救黎民百姓于水火之中。可是，杀了依曦公爵以后，由谁来做下任皇帝呢？”
“……”
叶文玉懵了。
太子？二皇子？三公主？四五公主？六皇子？
？？？
没有人选啊，那些皇子公主都有这样那样的问题。
“这……”
“依我看，只有一个人是合适的人选？”
“谁？”叶文玉赶紧问。
老园丁也不卖关子，直接说道：“就是十三公主姚梦芫。”
“十三公主……可她，可她在红桃地啊，应该是被杀了都说不定。”
“不，不会被杀。”
“为什么？”
“我说不会就是不会。”老园丁调皮地一笑，“然后，我要你去红桃地找她。”
“什么？我去找十三公主？这，这怎么找啊爷爷。”
“会找到的，这是命中注定的事。”
“命？爷爷？你信命？”
“命是异端邪说？你想说这个？”
“是啊。”
“嗯，是啊，都是异端邪说。”老园丁的表情意味深长，“总之，你要去红桃地找她，现在就走，立刻。”
“什……”
“我有办法把你送出帝都，你回去准备一下，半个小时之后，你就要离开帝都。”
太突然了，这真的太突然了。她一直都在想爷爷有没有腐朽的问题，和如何对付依曦公爵的问题，没想到爷爷竟然让她去，去找姚梦芫？
她才十岁啊，把她找回来，她要如何登基呢？
老园丁慈祥地笑着。叶文玉心想，爷爷总是有办法的，他藏起来了那么一支可怕的教廷军，还有那个机器人，他一定有办法，那么自己只需要找到姚梦芫就行了。
还是太突然了，都来不及和乐正骁、杜千年他们道别。
不，即使时间充足也不应该道别，既然决定出城，那就必须尽快出城，而且必须绝对保密。
半个小时以后，叶文玉做好了所有准备。
接着，她就看到老园丁在这密室之中，又打开了一个密室的门，那门类似于一个井盖，叶文玉瞪大眼睛向下望去，下面一片漆黑。
“爷爷，这……”
“从这里下去往前走，就是城外。去吧。”
“爷爷……您……？”
“这么大的人了，还要爷爷送啊？”
“……”
明明这一去就不知道是多久，怎么爷爷好像她不过是出门买个菜一样？
从这里到红桃府，差不多就要一个月。
往返就是两个月。
打听到姚梦芫的消息，不知道要花多久，保守估计三个月吧，那这就是半年。
半年的分别啊，叶文玉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过。
不过，她和堂叔的生死之别，她也没有太大的心理波动，她大约就是这性格，除了对世人，对这些具体的个人，她反而没有那么大的情感。
真的吗？
当她这样反问自己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眼前已经模糊了。
分别啊，这可是分别。
“爷爷……”
“你用手机照明不就好了，要不爷爷去找个火把给你？”
“不是的，爷爷，我……”
她决定不顾一切，她抱住了自己的爷爷。
“你这是干什么，唉，你啊……”老园丁虽是这么说，脸上却是笑着，他任由自己的小孙女抱着自己，那种感觉，就好像回到了以前，大概十年前吧，那个时候的叶文玉才一点点大，只知道黏着爷爷。
她好像从来没有叛逆期，对自己的爷爷只有亲昵。当然了，像叶文玉这样的孩子，也不存在什么叛逆期，她的智慧使她能够自行解决一切人生中遇到的问题。同龄人会遇到的问题，对于她来说，都太小儿科了，她思考的从来都是天下，是世界，是世人。
世界，世人啊，呵呵呵呵……
这些问题，从来都是最虚无缥缈的问题。这些问题很难，不难在解决，而难在很少有人真正思考它。要说这个世界上有谁在真正思考这些问题，除去黑桃大帝姚千梵，大概也就只有他叶长鸣了。
叶长鸣，就是老园丁的名字。圣雷的轰隆声必须要长鸣下去。大约从他出生那天起，他的命运就和圣雷教捆绑在一起了。
孙女后来说了什么，他都不记得了，只是应付地答着。他的思想跨越时间，跨越空间，才空渺的世界中傲游，死亡对于他来说也不过是最微小的问题。他的内心其实困惑极了，但是他绝对不能在孙女面前表现出来。当他睁开眼睛时，那混浊的双眼，剩下的只有迷茫。
“小玉……”
“……已经走了吗？”
他弯下腰，把那井盖用力扳起，啪地关上了密室的入口。
“走了，都走了，走了好啊。”
教廷军、堂侄叶英，都死了，小孙女也走了，都走了。
他已经黔驴技穷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小孙女送出去，帝都的风暴才刚刚开始，他不能让小孙女再卷进来了。
他在外面也没有亲戚，也没有朋友，他能给叶文玉的就是一个目标而已，一个继续奋斗下去的目标。他们这样的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失去目标。
只要有一个目标在，哪怕这个目标再不可思议，他们也会拼尽全力去实现。
就算所有努力都宣告失败，他们至少也灿烂地活过。
“世界，到底为什么要拯救世界呢？”
老园丁往外走着，一边走着一边自言自语。
“世界有哪里不好吗？没有饥荒，没有战争，所有问题都是小问题，只需要妥协，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
“究竟谁做错了什么？谁也没做错什么。”
“可是，怎么就让姚千梦这样的人上位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