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剧烈的爆炸声,震颤了整个帝都的大地,人们纷纷以为是如同飞机的扫射一般的灾难再次降临了,都关紧了门窗,龟缩在家中。而从地道中爬出来,还没有走多远的叶文玉,也听到了这声爆炸。
她怀着强烈的不祥的预感回过头来,远远地,她看到原本应该和科技司大楼平齐的教堂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黑烟。
“爷爷!”
她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是啊,自己早该想到的,爷爷说的那些话,分明只是想把自己支开。
他打算和依曦公爵同归于尽!
他成功了吗?
如果他成功了,自己是不是应该回到帝都?
不,回去又有什么用呢,教堂都已经被炸毁了,自己唯一能依仗的圣女身份,恐怕从此刻开始也无用了吧。
她抬头望向天空。
圣雷啊,这一切真的不是梦吗。
从刑部侍郎伍方术之前百姓们控诉帝都黑暗面的那一刻开始,这些潜藏在角落里的东西就接二连三地在阳光下爆发,谋杀、欺骗、夺权、犯罪,那个原本阳光灿烂的帝都,忽然间就好像从来没有脱离过乌云一样,一切都那么的黑暗,乐正骁差一点丧命,而堂叔和爷爷都真的……
自己应该去祈求爷爷生还的可能性吗?
不,没有那个必要。
他一定是真的已经无计可施,才选择了同归于尽这条道路,即使他还活着,又有什么用呢?
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按照爷爷的旨意,去找到姚梦芫。
即使找不到也要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她幻想过无数次和爷爷的永别。
这一刻真的到来时,她不知道该表达什么心情,她感觉心很空,但眼泪却止不住地流。
一下子……就是……一个人了。
原本她有爱她的爷爷,爱她的堂叔,爱她的乐正骁和杜千年,还有无数爱她的人。
现在他们都不在了。
一个人。
原来所谓的孤独就是这种感觉。
如此说来,自己果然是太小了,此前的人生简直就好像还在襁褓里,真正的世界,没有人爱着自己的世界,自己还从来没有体验过。
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说什么要抚慰世界。
叶文玉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没有那么神圣。
而这,大概也就是她变得真正神圣的第一步。
叶文玉重新迈开了步伐,她离生她养她的帝都愈发地遥远了。而那身处帝都核心的,无论是地理上还是概念上,都是帝都核心的姚千梦,此刻则惊魂未定。
正当她以为老园丁是刺杀未果打算拉着整个教堂陪葬,而放松警惕的时候,两块砖头忽然从窗户外砸进来,玻璃被砸碎,那两块砖头正朝着她的额头冲来,如果不是她还保存着一丝的警惕,没有收回镜子,她就已经被砸死了。
而这还没结束,紧接着,她又听见一些碰撞声,然后她听到房间外面传来了尖叫。原来,有几根带火的木棍也从教堂的方向飞了过来,刚好落在这偏殿的易燃物上,立刻就燃起了大火。宫女们手忙脚乱地灭火,没人顾得上姚千梦。她走出了房间,看到偏殿四处都冒出浓烟,而这时,又有一个玻璃碎片朝着她的脖颈飞来。
刷刷,那玻璃碎片进入了镜子,又瞬间反弹,正好对着一位女王军士兵飞去,那士兵急忙用枪格挡,才避免被玻璃穿膛破肚的命运。
而后,还有一个延时炸弹,在天空中游历了三分钟后,落在了偏殿之中。
轰!
炸弹激起的沙尘和石块,俱是溅向了姚千梦,虽然这些东西都被镜子反射了回去,但是姚千梦却感到一阵头晕,接着,她的嘴角流出了鲜血。
她这时才明白,自己的魂武能反射的东西是有限的。
在女王军的护送下,姚千梦乘车回到了北宫,太医府的太医很快送来了汤药。姚千梦多了一个心眼,让那太医尝一口,那太医便私下了伪装,拿起汤药就要往姚千梦的嘴里灌,还好,女王军们眼疾手快,把那汤药打翻在地上,他们还想活捉那太医,那太医却已经服毒自尽了。
那位太医自然是老园丁安插在太医府的卧底,他也是老园丁最后的亲信。
柴先生本来已经回到自己在帝都的住所,听说姚千梦病倒了,他又赶紧来到了北宫。等他赶到时,女王军把他拦了下来,因为没有姚千梦的指令,谁也不能接近她,而她本人已经睡着了。
柴先生心急如焚,他害怕如果姚千梦死了,自己一直以来所做的努力就完了。
好在,最糟糕的事并没有发生,中午的时候,姚千梦起来吃午饭,接见了柴先生。
“是有人下毒?”
柴先生一进门就问。
姚千梦正在往自己的碗里夹菜,她的脸比平时还要白上几分,而且是没有血色的苍白。她一直以来的笑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毫无生气的平静。她慢慢地把碗里的每一个缝隙都塞满了菜,才开口说话。
“受了点惊吓而已,为某个了不起的人,干杯。”
她倒了一杯酒,然后一口气闷下肚。
“什么人能够吓到你?”柴先生感到不可思议,“我听说有一个老人来见你,你是说……他?”
“如果我没有魂武,我现在已经死了三回了。”
“你拥有那种魂武,别说三回,三万回应该都不能伤到你分毫啊。”
“所以我才说,那个人是个了不起的人。”
“之前发生了一次爆炸,我认为那绝对伤不到你,就没在意,来的时候我才知道是教堂被炸了,这件事,应该和你这件事没关系吧?”
“没关系。”
“谁会在这个时候炸教堂呢……”
这个时候,宫外又有人来报,说是有一老人求见。那老人虽然没有报名号,但是帝都之中哪个不知哪个不晓,那老人,乃是方块公爵,“疯半瞎”方幽魁。
“让他进来。”
只见“疯半瞎”昂首阔步地走进了宫殿,他的手里像提溜着小鸡一样提溜着一个人,那人手脚都被捆着,十分狼狈,但姚千梦和柴先生都一眼就认出了他,那个被提着的人,正是禁卫军大将军方岄绮。
“二姥爷!你还真把我抓到这里来了?”方岄绮一见姚千梦,便嚷嚷了起来,“好,我豁出去了!十八年后,我还是一条好汉!你这个白眼狼!混蛋!畜牲!我看错你了!”
“疯半瞎”把方幽魁扔在一边,往下一跪:“陛下,我的侄儿方岄绮想拉拢我伙同姚泓伥谋反,被我当场拿下,请陛下处置。”
“畜牲!白眼狼!”方岄绮继续叫着。
“何来白眼狼一说?你那姐夫若没有我,能得到天下?陛下,我早就说过,我暂时不暴露我与您合作这件事,能够吸引谋反者上钩,现在鱼已经上钩了,要杀要剐,听候处置。”
“什么?原来你早就和她有勾结?”方岄绮接着骂道,“我呸!难怪我和太子殿下那么叫你你都不出山,原来是早就身在山中,心在庙堂啊,我姐夫真是瞎了眼!他应该一登基就把你斩首!你这个假惺惺一肚子坏水的狗东西……”
看着这两人你一眼,我一语,柴先生表情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是凝重起来。
“有可能他也是来刺杀你的。”柴先生凑到姚千梦耳边道。
“不会。”姚千梦说,“‘疯半瞎’绝对可靠。”
而后她大声说:“来人,把这个谋反者抓起来!”
“是!”
“老不死的狗东西啊!你怎么没在山上被寒风吹死!别人都以为你天天辛苦爬山,结果你这老儿有密道!你没少进皇城和这些人密谋吧?白眼狼!畜牲!圣雷会把你劈死的!刚刚教堂爆炸怎么没往你头上掉两块砖……”
方岄绮被带得越来越远,声音也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完全听不见。
姚千梦叫人拿了一个新杯子,斟满了酒,放在桌子的一侧,挤出一个笑容:“方块公爵审时度势,此番大义灭亲,我已知公爵对国家对朝廷的忠心了。”
“疯半瞎”冷冷一笑,把那酒一饮而尽:“你就不怕我是来刺杀你的?”
“那些愚昧迂腐之人所做之事,公爵岂会做?以您的智慧,当然明白,如今能够稳固局面的只有我。”
“当初我就知道,你们三个里,你比你哥能成事。至于你那个弟弟,还有你那些侄儿,哼,如蝼蚁耳。”
柴先生忍不住道:“莫非公爵大人当初是认为前任皇帝不能治国才归隐的?”
“为君王者,当以铁与血驾驭世人,而不能以平等待世人。君王平等待人,则人以平等待君王,君不君,臣不臣,则政令何以执行?赏罚何以分明?世人皆以为铁与血是残暴,非也,治国如治病,必须剜去脓包,才可是毒疮痊愈。百姓皆奉神君圣主,则何愁吃穿?世人不懂,若君王也不懂,那么不过二十年,局面必定有变。”
柴先生也端起酒,道:“如此说来,公爵大人的预言却是中了,佩服,佩服,我敬公爵大人一杯。”
说完,他也把杯中之物一饮而尽。
等到他把杯子放回桌子上,却看到那“疯半瞎”露在外面的一只眼正死死地看着他,那只眼珠暴突在外,看起来十分吓人。柴先生不害怕,但十分疑惑:“公爵大人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疯半瞎”哼了一声:“我这次出山,本来是想当个宰相耍耍,但我看,你当这个宰相更合适啊。”
柴先生赶紧道:“哪里哪里,宰相之位,极为重要,当然非公爵大人莫属。”
“哼,其实比起宰相,我还是更希望再回到战场啊,可惜现在整个大陆都没有仗打,等陛下登基以后,我想亲自率领一支人马,去屠了爵克岛。”
“可以。”姚千梦道,她的气色好了很多,“那么,我提前祝公爵武运昌隆。”
说完,她向“疯半瞎”敬了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