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16岁。
今天，我会死去。
但是，这不会是结束。我会再一次重启人生，去实现拯救哲的誓言。
一次不行就来两次，三次四次，甚至无数次，这是并无出凡之处的我对抗命运的唯一一条路。
只要拥有无限多的机会，我总有一次会成功。
我一定要救下她，一定。
...
夜晚，我开始前往与素未谋面的卡车司机约定好的路口赴约。
夜风萧萧地吹过，使我不禁缩了缩肩头。会不会感冒呢？
不过对于这具将死之躯，怎么样都无所谓了吧。
这么想着的我，逐渐接近目的地。
不过卡车司机会不会来赴约呢？在世界命运构造被身为穿越者的我破坏过之后，一切本应必然的事件都已经成为了变数。
抱歉啦世界，谁让你对我的哲这么不友好。
现在，距离目的地还有一公里多一些，我实在有些懒得再走下去了。
其实早一些也无所谓吧，结果应该不会有太大变化，不如就在这里随机挑选一位幸运司机上演一场交通事故如何？
因此，我看向马路，准备找一辆顺眼的汽车。
马路上似乎早就已经有了和我一样目的的人在等待。
是个妙龄的少女，黑发已然及腰，单薄的身影在路灯下越显得弱不禁风。
明明她根本就不是个弱不禁风的家伙，但现在看起来她就是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
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是发生了什么绝望的事吗？
不过，这个世界的她已经和我没关系了，我要前往下一个世界，再次从出生开始挽救她的灵魂。
我决定走开，去挑下一个路口。
这时，一辆汽车驶向少女。
头灯开得很亮，少女的身影在灯光中更显单薄。
只见她闭上了眼睛，展开双臂，像要拥抱它一样，满怀期待地迎接名为死亡的解脱。
什么嘛，不是和当初的我一模一样吗？
「哲！」
我最终还是没控制住自己，身体不听使唤地冲了出去。
我的脚像是被使了魔法，速度达到了我人生中的巅峰，并就这样一把推开了她。
真的是，我又做了多余的事。
总之，撞起来挺疼的。
「阿真！，，，为什么...我明明都打你了啊！都说讨厌你了啊！你到底为什么...」
似乎有手在抚摸我的脸颊，只可惜我的意识已经朦胧了，连她的话也听不清。
「听好了...哲...别再当坏人了...好好活下去...这是我...毕生的请求...」
这种时候说这种话，我可真是狡猾极了。
「...嗯，我答应你，你也答应我，不要再重来了，好吗？再这样下去，也只是徒增你的痛苦啊。」
「哼，你瞧好了吧...我一定会...」
一定会从宿命手中拯救你的。
一定。
...
「真理」停滞，时间线断裂。
...
当我再次恢复意识时，我已身处死后的世界。
「依娜！听我说！」
「我的朋友，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呢？」优雅而又忧郁的声音回应了我。
只见坐在原本依娜应该坐的位置的人，是一个有着王子一般俊俏面孔，身形修长，穿着华丽的燕尾服，全身上下由内到外散发着忧伤的气息，手中把玩着面具的男人。
「巴布列！为什么是你！」
「你难道认为我会让你就这么利用依娜丽丝逃亡过去吗？我的朋友。」
也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有超越时空的巴布列在，我怎么可能轻易展开轮回。
「而且，你在临死前，可给我捅了个大娄子，我怎么可能就这么放过你，％真理＠的破坏者？」
「原来对『真理』来说，救人算闯祸吗？大恶魔先生？」我讥讽道。
「你的行为很难算作是救人，藤村绮哲本来就不会那么轻易死去，她身上的命运强大到足以保证她在完成使命前绝对不会死去。」
「使命是指？」
「拯救世界。」
「用罪恶？」
「没错。」
说起来，巴布列以前也曾提到过，世界必须在善与恶的交替发生中才能继续发展下去，而我觉得我的这个世界的确也已经和平很久了。
「所以『真理』就给哲设计出了压倒性的天分和追求邪恶的本能，以便让她用罪恶冲刷这个世界对吧？」
「不，藤村绮哲整个人，就是由『真理』亲手设计出来的救世者。只不过，％真理＠的设计有一点点小小的瑕疵，这成为了藤村绮哲最大的缺点。」
巴布列指向我。
「我？」
「将会成为千古罪人的藤村绮哲的唯一弱点，就是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你。这也是你注定在16岁时死去的原因。一旦你不再存在，藤村绮哲就是最完美的罪人（救世者）。」
「可她不是亲口说过讨厌我吗？在两次的人生里。」
「那是为了救你，为了让你远离她，以便尽可能保住你的性命，虽然不可能做得到就是了。」
「该不会...两次都是你指使她抛弃我的吧？」
「我的朋友，你相信我，以我来看，绮哲是不可能出于自己的意志而抛弃你的，你这个迟钝的家伙。」
明明是在打趣，他的声音却还是让人感觉到很忧伤，这是大恶魔的能力吗？
「在原本的历史里，藤村绮哲会在14岁时离开你，并把最后一点善良留给你，而当你死去时，她便成为了一尘不染的罪人，并颠覆了整个世界的善恶构造，成功达成了拯救世界的使命后，被英雄杀死。」
「你们给救世者的待遇就是在辛苦了一辈子之后被杀死？」
「相比较世界的发展，个人的幸福属实很渺小。」
「那你们把人命当什么！所谓的『真理』，就是草菅人命的无情机器吗？对你们来说，人命是什么！」
「对『真理』来说，任何生命都只是消耗品，本应如此。」
不可理喻的家伙，跟他再争辩下去似乎也毫无意义，因此，我决定闭嘴。
「而在现在的时间线上，你的殉情使本就由于内心动摇而在不停尝试寻死并不断失败的藤村绮哲下定决心放弃了使命，以正常人的身份，克服着自己的天性，生不如死地活了下去。没有了她，世界便会在过于漫长的和平中逐渐沉沦，最后人类文明溺死，观察者消失，世界也因此终结。而『真理』注定了世界不得走向终结的未来，因此，时间线便在藤村绮哲决定放弃使命的那一刻断裂了，这就是你捅的娄子。」
「那我还挺厉害的嘛，这种用人血续命的肮脏世界，就应该终结。」我得意地说。
这么看来，我应该算得上是拯救了哲吧？那就算在这里被巴布列彻底杀死，也没关系了吧。
「怎么样巴布列？倾诉得还愉快吗？」
「感觉还不错，我的朋友。」
「那就赶紧动手吧，我也没有更多想知道的了。」
「你在说什么啊？我可没打算杀死你。」
「可我不是弄断了时间线吗？不是应该很该死吗？」
「正因为你弄断了时间线，所以才需要你亲自去修补它啊。」
说着，巴布列把手放到了我的头上。
「接下来，我会将你的记忆回溯十六年，并把你转生到十六年前，让你再次出生。等十六年后，我就会再帮你回溯一次，再过十六年，就再来一次，无限循环。你不是打算轮回吗？我在帮你啊，我的朋友。」
「等等！你...」
我还没来得及说完，脑袋里就变成了一片空白。
...
循环 3
0岁。
我出生了。
7岁。
我们被绑架了。
14岁。
我们在一起了。
15岁。
我们分手了。
16岁。
我死了。
...
循环 4
0岁。
我出生了。
7岁。
我们被绑架了。
14岁。
我们在一起了。
15岁。
我们分手了。
16岁。
我死了。
...
循环5
0岁。
我出生了。
7岁。
我们被绑架了。
14岁。
我们成功在一起了。
15岁。
我们分手了。
16岁。
我死了。
...
循环6
0岁。
我出生了。
7岁。
我们被绑架了。
14岁。
我们成功在一起了。
15岁。
我们分手了。
16岁。
我救下了哲，然后死了。
...
循环 7
0岁。
我出生了。
7岁。
我们被绑架了。
14岁。
我们很幸福地在一起了。
15岁。
我们就这么分手了。
16岁。
我救下了哲，并因此死了。
...
三相的世界，轮回之外的时间，创生之界。
「阿真！」
就在刚刚，巴布列将他送到了五百年前。
「巴布列！阿真去哪了！你把他送到哪了！」依娜丽丝着急地问道。
「他导致时之线之断裂，今方当责于接线之人。」
「哈？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
「细言无妨，设时间线为绳一股，若其中断，曲以成结则可使其复接，然结之存在无法消除。星野真之无限轮回，即为维持此绳之结。」
「那他不是和死了没区别了吗！」
「其命数本仅止于十六年，乃汝之任性使事至此。告吾，汝何故执着于星野真？」
「...」
...
每一刻每一分每一秒，都有无数人在无意义地死去。
疾病、事故、灾难。这些都不是巧合，他们中的大部分之所以会死去，是因为「真理」需要他们死去，来调整世界命运构造。
奇迹之女神依娜丽丝的工作，就是监视着无数这样的灵魂毫无意义地像垃圾一样在死后的世界中被输送至存在的彼岸，彻底消失。
灵魂们像是脏水一样被塞进管道一样的东西里，不断流淌向毁灭。
这就是「真理」，是防止世界毁灭的方法。
依娜丽丝很清楚这一点，可她却仍在伤心。
每一刻每一分每一秒，监视着他们的她都在伤心。
哪怕能引发近乎不可能的奇迹，也无力改变世界的嗜血性。
总有一天，在那些灵魂里，会出现命中注定要获得第二次人生的准英雄，而她需要把他们挑出来，给他们力量，安排他们去新的世界，然后再继续等待下一个准英雄。
就在无尽的哀伤时光中的某一天，一个与其他灵魂别无二致的被世界抛弃的少年的灵魂吸引了她的注意。
明明不可能认识，却感觉到似曾相识。
想好好谢谢他，想帮助他，更重要的是，不甘心他就这么死去。
这是女神久到无法计量的时光中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心动的感觉。
「只是这一次应该没什么吧？感觉应该不会有人怪罪。」
通常来说，这种灵魂大多是对世界无关紧要的牺牲品，极少会有与世界命运紧紧联系的人。
那么稍微帮他一下，也不会有什么大影响吧？
她挑出那个灵魂，叫醒了他。
「欢迎来到死后的世界，星野真先生。」
「咦？我死了吗？啊，我好像的确是死了。」
「现在，有给你第二次生命并让你成为救世的英雄的机会，你愿意收下吗？」
「收下什么的，我的死本来就是算得上半自杀的吧？好不容易死了，干嘛非得这么麻烦地再来一次？」
少年消极的态度令她十分火大。
「哈？这可是众神给你的机会，你以为你有不收下的权利吗？你嫌麻烦对吧？那好啊，就由我，奇迹之女神依娜丽丝来陪同你一起下凡好了！满意了吗？」
「唔...要是你能一击打倒魔王的话，我倒是可以玩玩啦。」
「能！我超强的！」
「是么？」
少年仍有些不相信她的话。
「我说能就是能啦！总之快走啦！」
女神若无其事地挽起新任勇者的手臂，拉着他走下凡间。
...
「此乃汝二人之初见？」
「是啊。不过我的记忆不是只能保存一百年吗？所以说不定百年前我们还有一段缘分呢。」
「...究竟乃何故之也？汝本应无可能爱上星野真才是？」
「所以巴布列，能把阿真还回来吗？我已经开始想念他了...」
像是刚想起这回事一样，依娜说道。
「现仍未有归来之法。」
「那以后呢？」
「不知。」
「你不是能超越时间、看透命运吗？」
「星野真位处『真理』之外，故不知。」
巴布列耸了耸肩，表示无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