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赢了。」
我把黑色的棋子下在棋盘上,连成了五个,再次在这个游戏中胜利。
「凭什么啊啊啊啊啊啊!!!!」
我们已经玩了不下百局了吧,她居然只赢了三局。
「你不应该只盯着自己进攻却不考虑我的布局才对吧...而且你开局时根本一点铺垫都没有地直接开始进攻了,你应该先至少留几个能拖几步的后手才对。」
而且这将近百局里,依娜全都是后手。
「我要是不赶紧进攻就会被你带着走啊,一直被你拖着跑不知不觉就会输掉才对吧?」
「那你不是更应该留几个后手才对吗?你可是先手啊,理应很容易拿到主动权才对,可结果却总是被我带偏。」
我曾在初中时期与哲大战过不下千局。
上课、下课、吃饭、午休...
一整天一整天地在我出资购买的一本又一本方格本上一局又一局下个不停。
为什么是方格本?
因为带棋盘去教室会被老师骂啦,毕竟我可不像万年第一的哲,成绩忽上忽下,是老师们的重点关照对象。
战况是我一局也没赢过哲。她的策略堪称完美,几乎可以说是在下第一步的时候就已经计划好了整个棋盘,而且还能完美预估我的每一步棋,一步一步诱导我成为她胜利的助力。
结果,我在她的磨练下越变越强,到现在,除了哲本人,我几乎不会输。
只不过哲本人现在也...
「再来!我就不信我会一直输!」
也已经失去当年的强大了。
「话说五子棋也不是概率性的游戏吧,你那奇迹的权能可是一点用都没有的吧?」
「谁让你都不让着我一点啊。」
「让谁都可以,唯独你我绝不退让。」
你可是赢过我几十本方格本的家伙本人,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你。
「算了吧依娜,再玩下去也只是我赢而已,咱们换个游戏吧?」
「可是论运气的游戏我都是必胜,论策略的游戏你也都必胜,还有什么能玩的?」
「也是呢...」
阳光和煦的周末,我们就总会像现在这样找个公园树下的草地乘凉,并玩一些简单的小游戏打发时间。
「我的朋友!以及后辈的女神!何等的巧合啊!」
大恶魔先生一边打招呼,一边向我们走来。
「有个奇怪的家伙在靠近我们耶。」「要报警吗?」「天国没有警察啦,毕竟这里的人根本不会死,也不需要保护。」「这样啊,那逃吧。」「有道理,赶紧走。」
「喂!你们别走啊!喂!」
....
「唔...」
我盯着棋盘,仔细考虑着下一步该下在何处。
「放弃吧,我的朋友,快到时了。」
别说半活三了,甚至连一个活二都没有,全都被他漂亮地封死了,这让人该怎么下?
注:一边被堵住,另一边无阻挡的连着(有些时候也可以不连)的三个棋子叫半活三。两边都没被堵住的连着的两个棋子叫活二。
「巴布列,你不是欧洲贵族吗?为什么对五子棋这么熟悉?」
「我也是经历过几乎无尽时间的维系者嘛。不过主要还是因为曾经和契约者绮哲玩过很多局的缘故吧。」
说着,巴布列对着我朝正在死盯着棋盘的依娜使眼色。
「那可真是棋逢对手了呢。」
我扬起嘴角说。
并把棋子下在了一个十分关键的位置。
「哇,妙啊,我原本的策略被你完全打乱了呢。」
「正是因为看出了你的策略,我才这么下的啊。」
我得意地说。
「那我就下到这里好了。」
巴布列封住了我刚刚创造出的两个活二的其中一个。
「即便如此我也还是有一个活二啊,你应该先抢回主动权才对。」
「话是这么说,可是现在这个棋盘上哪有我抢回主动权的机会在呢?」
棋盘上,他的所有半活三与活二也已经被我彻底封杀。
「说的也是。」
我把活二拓展为了活三。
活四几乎是必胜,所以为了防止活四出现,他此时必须把我的活三转化为半活三。
巴布列堵截了我的活三。
「我赢了。」
「诶?哪里?」
我仔细观察棋盘,才发现他堵我的那一步,与上一步连在一起,成为了一个中间断开的活三。而他这一步同时还给自己额为创造了一个斜向的新的活三。
两个活三一步只能堵住一个,另一个则会成为必胜的活四。
这是死局。
「不。胜负还没有分明。」
我将刚刚的半活三延展成了中间断开的半活四。
如果他不堵住我的半活四,我就会在下一步先于他达成五连子。
并且,这一步刚好堵住了他的两个活三的其中一个,使其成为了半活三。
「啧,这不是没得选吗?」
除了堵住我的半活四,他没有其他选择。所以他只能下在我的半活四断开的地方。
而下一步,我把他仅剩的那一个活三赌为半活三,成功化解危机。
「刚刚是谁说自己赢了的?」
我轻蔑地对他说。
「哼,有点本事,可那又怎样?」
他用一个棋子把半活三延展成了半活四。
「你要输了。」
我如此忠告,并堵住他的半活四。
这一步与之前拦截他半活三的那一步,和先前棋盘上的其他棋子连在一起,成为了活四。
「...」
巴布列紧盯着棋盘。
「活四诶,我赢了。」
不管他下在哪里,我都会在下一步把活四变成五连子,这才是绝对的必胜。
「不。胜负还没有分明。」
他学着我的口吻说。
「已经分明了啦!这是必胜了啦!赶紧下啊!」
我催促道。
巴布列仍旧紧盯着棋盘,好像上面真的还存在一线胜机一样。
「够了!我不管了!」
他终于放弃,直接打翻了棋盘。
「喂输就输了,不要乱打翻东西啊,很难收拾的!」
我一边捡着散落在地的棋子,一边说。
「阿真!赢了!你好厉害!」
依娜则扑过来激动地从后背搂上我的脖颈。
「哼,算你赢一局。」
巴布列不屑地说。
..........
「明天又得上班...」
周末的夜晚,我在床上抱怨道。
「其实不去也是可以的吧?我们根本就没有要花钱的地方啊。」
依娜这么说。
房子也有了,起居必备也基本齐全了,主要是不需要吃饭也不会生病,所以根本就没有开销。
「话是这么说,可是不工作的话,也实在是闲得发慌啊。」
天国是闲暇的地方,但它实在是有些过于闲暇了。
有追求的人,比方说科学家和艺术家,当然可以投入进自己的事业中。
但我的人生目标已经完美地达成了,实在找不到什么可以把热情投入进去的事。
「天国...其实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啊...」
除了生命权得到了绝对性的保证以外,几乎是个和现实没有什么区别的地方。
现实世界中存在着的恶意在这里也并没有消失,只是因为人们不会死,不在乎,所以被淡化了而已。
「不管怎么说,总比那里要好很多吧,在那里,人命连燃料都不如。」
「毕竟那里可是连命都没有保证呢啊。」
而且,为了维持永恒的安宁,天国的人际关系是被固定的。一旦结婚便绝对无法背叛,一旦成为朋友就绝对无法绝交。
生育也是无法做到的事情,天国是容纳亡者的地方,其构造法则不支持新生命的诞生。
「哪怕但凡只有一个孩子,也不会像这样闲得发慌吧。」
「是啊。」
只不过小孩在这里永远无法长大就是了。
「呐,阿真。你心目中最美好的世界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我...我不知道,但我想,应该不会是天国。」
最美好的世界,理应是每个人都幸福的世界。天国只是消除了不幸,却并没有使每个人都幸福。
「我想,最有可能达成我梦想中的理想世界的地方应该是现实世界,而不是天国。」
「诶?为什么?」
依娜不解地问。
「这个我也不知道,只是有某种感觉。也许那时候我们如果没有逃到天国,而是继续与世界抗争下去,说不定就能找到答案吧。」
让所有人幸福的世界,也许这是一个绝对无解的难题。
「你在后悔吗?」
依娜担心地拉着我的胳膊说。
「不,哪有,毕竟是为了你我的幸福,我永远也不会后悔当初的逃跑的。」
正因如此,我才不会成为救世主。
能解开无解难题的大英雄,不会是我这种心被区区一个人填满的小肚心肠的小人。
「可是,这真的是幸福吗?」
幸福的定义是如此模糊,且因人而异,所以让所有人幸福才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真理」一定对这个道理有很深刻的认识吧,不然是做不到如此断然地切割部分人的幸福来达成整个世界的延续的。
还是说,所有人都无法幸福,这个定则,也是「真理」的一部分?
但对我来说,事情既简单又明了。
「只要有你在我就很幸福,有你就足够了。」
就是这么简单。
我没有更高的追求,所以我注定无法前进,只能逃跑。
「嗯,我也是。」
「所以已经足够幸福了,不是吗?」
「是啊...」
依娜的语气有些迟疑,是还心有疑虑吗?
但是,很抱歉,我只想拯救你,从来不想拯救世界。
.....
在天国无限的时间中,我们像是沉沦一般重复着无限的日常生活。
每一天都会有新的变化,每一天都会有新的幸福。
但是它们不会累积,它们永远也不会质变。
因为这里就是永恒。
千年、万年、亿年。
我们会永远幸福。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