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陇结盟

作者:九天道长 更新时间:2022/3/22 13:07:49 字数:10397

战火一旦挑起,便再也难以平息,对于三国的不满使齐国决心再次挑起事端,一个月前的燕暮之战的果实几乎全被燕国占据,齐国除了抢到一批精良的装备什么都没有得到,因为打不过燕国只好割地求和,憋屈极了,在众人的谋划下,酝酿起一场刺杀。

“可恶燕人欺我!这次一定要让他们也尝尝被群殴的滋味”齐国盐邑落府内,几个人面色不善道。

“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阴影中一个紫衣蝉冠男子转过身来,问道。

“回相国大人,使者已进入暮国,很快就会组织起刺客,多为凡人,不会被武师觉察到的”

“嗯,把占卜的结果派人告诉燕君”

“臣领命”

………

现在的北方暗流涌动,各方怀惴着心思,只须一个契机,在不约而同的等待着。

燕国。

燕君捏着齐国传来的文书,在大殿中来回踱步思忖着。

“方末、赵灵,命你二人率军五万,在鲁山、陇东秦山筑高台,星台放掉,倘若暮军来夺,还给他们便是”

“末将领命”

“末将领命”

“寒绛,率耳目监视齐军动向,必要时擒住仓家老小”

“末将领命”

目送着三位将军离开大殿,燕君对着席间一拱手。

“劳烦继影先生出手,杀掉暮王”

席子上正盘腿坐的红衣老者放下酒杯说道。

“杀暮王坏了规矩,我只能为你扫清道路,真正动手的必须是凡人”

“孤此前寻得一力士,能开九石之弓,辅以巨箭,应该可以杀掉暮王”

“难”继影毫不客气的反驳道,“北方鲜有妖兽,所以武者很少,燕国武者少不代表暮国武者少,暮军攻不下谷国是有道理的,千万不要坏规矩,否则便是与人族为敌,死无葬身之地的”

红衣老者站起身,一头灰白发丝落下,披散在大红衣袍上。

“继蒙大王恩惠,我便与徒儿会会暮国武者,缭,今晚出发”

席下一个红衣武者起身,赫然是此前与荧在淮水相战的六气武者,朝燕君一躬身便随师父离开。

夜幕披下,烛火照着大殿,发出温暖的光芒,大殿冷冷清清,屏风后一个矮小的白衣男子正在认真的筹策,燕君披上裘袍,坐在阶前望着银色的清冷月光。

“冬天就要到了……”燕君喃喃自语道。

………

在太子峦句的婚事后,峦安归还了两座城,并修书与暮王表达交好之意,暮王则以两千斤孔雀石与夜明珠五颗回礼,走陆路送往陇都,礼车非常漂亮,包络黑木彩绢,精美的铜制兽头,处理堪称圆润,甚至挑不出毛刺,随车还有麂皮和赤松油,发出好闻的味道,在巴暮举行一场欢送仪式,由陇人车夫接过缰绳,架车前往陇都,而谁也没有注意的是,车轴转动间,一点碎屑被研磨落下,在土路上留下黄色细末,车渐行渐远,蚂蚁拥了上来,品尝着天降的甜味,忘记搬运的辛苦,沉醉在车道上,久久不肯退去。

…………

当天夜里,暮都,王宫内举行着某种仪式,一百余名宫女在翩翩起舞,奇怪的是,没有任何一个大臣到场观赏长袖飞舞的盛景,就连暮王也是在侍卫武师的簇拥下立在台下远远围观。

用作夜宴的舞台如今是巫师的场地,九名巫师在其上跳舞,而篝火之上挂着黄土地图,暮国最为清晰,齐国,谷国,晨国也有个不甚清晰的标注。

“哦………哦…喔”在巫师的带头下,一百余宫女也唱起了不知名的歌谣,黑色的线条一点一点浮现在地图上,到某个位置后便戛然而止,随后四名武者上前,与九名巫师一起施展封印,将地图固住。随后地图自卷,从空中飘落下来,早有宫女端木盘接着,捧给暮王,暮王摊开看了看,传给身边的将军。

风羽接过地图,乘车至将军府,快步迈进府内,屋内已坐满了披甲的将军,封纪赫然在列,由一名武官执笔将入陇路线临摹下来,画在将军府的地图上,噤声的众人这才开始私语起来,商议下一步的行动。

……………

之后的几日,陇王将朝会延长,与卿大夫们商议结盟事宜,如果这次结盟顺利,后续将逐步考虑通商,几天的朝会,午会,晚会,庭议让许多大臣干脆不回家,吃住在王宫,另外陇王为了示好,让陇军后退三十里驻扎,遭到了众臣的反对,陇王又固执己见,众臣只得拿出一个折中方案,退军几处,但命令传到陇东,陇东军士以假冒为由扣押王使,拒不退兵,陇王又拿虎符遣使,这才迁营后撤。随后陇王钦定人选,辞别百官,将陇都交给近臣打理,浩浩荡荡出了陇国,开赴暮都。

在巴暮歇息了一夜,继续出发,沿途远山茫茫,洁白的雪花挂在枝头上,人们行色匆匆,早早闭户。

“孤闻暮乃是黄土第一大国,人烟稠盛,礼乐不息,而今未得相见,耕田千里,烟火丁零,时节之故也?”

“月前闻巴山蛇妖为患,惊动朝野,太师躬身剿灭蛇妖,尚有几名武者不知所踪,是故人心惶惶,日暮闭门也”

车上,暮国使者答道。

“暮国重民,忌杀生”

“到底是人教之国,不似我那,百姓又为妖精所扰”陇王叹息一声,又问起暮国大小细节来,行旬日至暮都,宫阙高大城瓦俨然,陇王又暗自惊叹了一番,在暮都歇息的几日,陇王与随从们寻街串巷,体察民情,拜会了暮国的车匠,与陇国不同的是,暮国造车有着极细的分工,从伐木就开始精挑细选,每道工序都有专门的人员验收,矫直箭杆也是,有着多种的石制模具,甲兵也有人涂油保养,定期晒干,让陇王惊讶不已,暮国与陇国完全走上了不同的道路,多年远离烽烟已让陇国停下了前进的步伐,北方的燕国,燕君颠沛流离数年才继承王位,短短六年已经可以同暮国争锋,回想自己继位以来,虽是兢兢业业,可国家并未像燕国那般迅速强大起来。

“居安思危,变能图存”陇王深刻感慨,这次回去要重整吏治,明法强军,吸纳它国贤士,让陇国也迈上兴国的步伐。

次日早,两国君王开始了正式的会面,双方就关防、税务问题开始争喋不休,驻军问题倒是其次,陇国的防务一直是大将军筹划,很多守备兵力都是不能动的,而在钱粮上两国发生了很大分歧,之后主要由臣子讨论,第二个中午暮王邀请陇王围猎,陇王箭术平平,逐着一只白鹿越行越远,赶至山涧边,山崖上窜出一伙樵夫,将手斧齐齐丢来,陇王躲闪不及,铜斧贯胸而过,不一会便气绝身亡,血染红了石滩,水对面的白鹿望着这些,而后低头从石头后面叼起一只幼鹿,飞快的遁入密林中,樵夫们等待陇王没了声息,也褪衣遁去。

不一会儿陇王侍从追来,呆呆的看着陇王的屍身,飞快跑回寻找陇使。

“陇王已崩”呼喊声传遍御林,陇国臣子惊疑地看着暮王,暮王愣了一下后,不满地甩袖冷哼道:

“难道还是寡人做的不成?”

陇国众臣也不敢多言,用白布裹住陇王的屍身,不几日便匆匆赶回陇国。暮王也是以最高规格礼遇出殡,倒是没有吝啬,可是出现裂痕的关系哪会轻易修补,陇国众臣依然认为暮王在演,假惺惺的哭丧罢了,两方不欢而散,联盟之事自然告吹,要等形势稳定了,新的陇王出现才能继续考虑结盟一事。

对暮王而言,陇国虽大,但可用的耕地并不多,且攻下来难度太大,攻占渔盐之地齐更为合适,也就是说暮王还是倾向于结盟的,眼下陇王在暮都遇刺,与自己也脱不开干系,能在自己眼皮底下行刺,看来防卫也是有很大的漏洞。

“去请宗伯,把暮都的武者就叫来”

内侍领命而去,暮王看着身边的宫女,皱起了眉头。

“让王后过来”宫女躬身一拜,低着头退了出去。

又让内侍取名册送到后堂,暮王决心要肃清暮都的奸党贼子,沉吟间感受到一股杀气,迎面走来一个遮掩在红衣披风下的人,虽看不清容貌但能清楚的看到这个人指甲很尖,从身形和走路姿态看是个男人。暮王按剑而跽,紧紧盯着眼前这个人,暮王多次上战场,对杀气感知较为敏锐,这个红衣男子一步步踏上大殿,暮王紧紧握住剑柄,终于红衣男子登上了大殿,与暮王对视。

“来者何人?”暮王给自己打气,先声问道。

“血衣武者,缭”男人自信一笑,从怀中掷出短刀,朝暮王面门射去。

殿门眨眼落下,厚重的铜门挡住这一柄短刀。数道身影落下,将暮王挡在身后。

为首的长者一手背后,一手作照式,金边云饰锦袍轻轻飘动,目光根本不在眼前的男子,而是望向了男子身后的城墙。

“既然来了,何不下来谈谈?”

“道友好敏锐的感知,呵呵”城墙壁上一块墙壁崩裂,一个红衣老者探出身来。

“继影?”几名武者震惊道,继影可是武师中有名的前辈了,主修杀气,攻击手段诡异莫测,不知道什么原因来到黄土之原,销声匿迹了好久,本以为是归隐,他的出现着实让众人吃了一惊。

“我不欺负你们,你们一起上吧”继影胡须一动,豪爽地笑着向众人打去。

“那便战!”宗伯与众武者身形一动,齐齐出手,一时间战在一处,继影一双手掌拍开血色阴影,与众武者相战竟丝毫不落下风。

“血影掌”继影手掌诡异地舞动,吞噬光芒般的一掌拍出,宗伯双臂虚影挥舞,炽阳的气息如重锤般砸来,继影身形飘忽,红光大盛,凭借身法躲避招术,血影连连,身形暴退的同时还不忘甩出短匕。

与师父相比,缭就显得没有那么从容了,被一群人锤得狼狈逃窜,缭以爆发速度见长,根本不能久战,灵气很快见底,用力迫开众人的攻势,虚晃一招,连连跳跃遁走,暮国擅长速度的武者小辈迅速跟上,在房瓦上交手,砰砰爆响。

片刻之后,继影出招加快,企图一击击退暮国众人,为首的宗伯虽修阳火之气,与杀气互相克制,但限于修为深浅的原因仅仅是在掩护下缠斗,最为棘手的反而是一个九气武者,未见身影,掷出飞石让继影疲于应付。

“太快了,不仅身影不可见,飞石也是快到不可见,全凭外放的杀气被触动才能察觉到,一旦停下杀气屏障就会立刻落入下风”,继影暗暗思忖,攥紧手中的石刀,这是他本命武器,踏入修炼一途便时常祭炼,继影欺身到武者中间,甩出石刀,霎时天色一暗,光芒仿佛都被吸走,血色光芒中石刀悬停,摄人心神的光华替代成这上空的太阳,,双方交手逸散的灵气被石刀吸纳,成为石刀上的一粒凸起,掷飞石的武者在这股引力下被迫停下身形,是一个头发灰白的武者,腰间一口布袋,脚腕上绑着短刀。众人拼命抵抗这股引力,频频打出武技,却如泥牛入海一样动也不动,宗伯身上燃起刺目的火焰,有如阳光一般灼烧的烈焰,右臂一振弹出一道火舌袭向石刀,石刀散发出的暗红色杀气与阳炎相互侵蚀,但也仅仅是相持而已,并不能

与外面不同,殿内安静的可怕,暮王对殿门很是自信,这是他花大价钱打造的,别说攻城车打不开,就是门外的一众武者一时半会也是砸不开的,暮王抿了一口茶水,淡定的听着门外的打斗声。

“嗯?怎么停下来了,结束了吗”暮王捋起衣袍,从席上起身。

北城上,一力士拉着巨弓,身前是两个木制鹿角状的架子,紧紧楔入城墙中,巨弓挂在上面,力士双手拉开弓弦,一旁暮卒打扮的人将一支巨箭搭在上面,这是精制的梭型长矛,射出去极为稳定,与雷神钉相同,都是挨上必死的东西,要不是巨箭限制太大,早就装到军士中使用了。弓弦一拉上,仿佛昭告某位君王的死期。箭头用乌毒涂满,对着大殿琉璃瓦,卯足力气的一箭,箭矢划过天空没有发出任何的响声,配合幽暗的天空颜色,难以辨认。

“大人,走了”暮卒十分迅速的拆下鹿角架子,拉了拉力士的衣袖。话音未落,瓦片清脆的碎裂声响起,崩落地上,两人身形一闪,跳离了北城,只留幽暗的天空云彩悠悠。

继影也注意到瓦片碎裂,想必暮王已经身亡了,飞快的在脚下镌刻暗沉的阵纹,石刀爆发出更加滞塞的光芒,地面之上裂纹延伸,与石刀绽出的吸力遥相呼应,继影卷起衣物,将石刀收入怀中,随暗红色光芒消逝。

“大王!”先冲进殿内的不是众武者,而是守在殿后的侍卫,想象中的溅血场景并没有出现,暮王的瘫坐在巨箭旁,箭头也击碎席子穿过木制地板楔入泥土之中,侍卫向外围成一个圈,将暮王护在中间,箭头将暮王玄衣一角钉在地上,暮王拔剑砍断,看着玄色花纹的衣袍一角,抬头张望破碎的屋顶,侍卫会意,带一队人登上北边城墙。

推开北门,步入后宫,偌大的宫殿鲜有人影,只有几个宫女守在门扉两侧,立于檐下,不安地颤栗着,暮王携六名侍卫推开朱红宫门,王后与两名宫女迎上来盈盈一礼,一份名单上密密麻麻标注着宫女的背景信息,淡淡的灰墨浅勾出流言,一旁的家世用黑墨圈圈叉叉标记出来,暮王扫过一眼,在殿内绕了三圈,搓动一处不起眼的木雕,轻微的震响从床下发出,暮王早年修建宫殿时就布下了数重机关,殿内的物品都是钉死在地上的,难以挪动分毫,暮王蹲在床边,左手搭在床脚上,似是在摸索什么,忽地神色一亮,伴随喀哒一声响,床折弯变形,呈出一种门洞的形状,露出地上黝黑的洞口,侍卫举灯按剑先行进入。

王后震惊不已,睡了不知多少年的床铺竟然可以这样,而自己浑然不知,起先还以为暮王兴趣所致才弄来一个这样有些奇怪的床,想起有些常年闭锁的屋子……想必也是大王的安排,回过神来亦步亦趋跟在暮王身后进入密室。

举目皆是石壁,凿出来的案几和柜子,几处通道透着光亮,踮起脚可以悄悄望到外面,顶棚镌刻隔音阵纹,还有不知做何用途的矛状凸起。

暮王旋开灯柱,焰火跳动在灯架上,石室被烛火照亮。

“这段时日先住这里吧”暮王拂去尘埃,从书架上取下一卷竹简。

“把这几个人找来”身后影子晃动,一暗卫接过竹简领命而去,飞奔时竟没有发出声响。

“馨儿,这几个宫女先押入牢内,侍卫也要换掉几个,由你来操办”

暮王来回踱步,颇为无奈的坐在席上。

“投斧……白鹿……”这一切太过巧合,很难调查清楚,但陇王的死,是燕齐两国乐于见到的。

缩了一下身体,寒意逐渐侵蚀上来。

“各地的粮食这月应已逐渐缴了上来,应对北方仍可坚持……冬季作战对燕国最为不利,那么出兵的该是齐国,要么攻打陇国,要么攻占暮东”

“大将军现在何处?”暮王问道。

“大将军已在殿外等候多时了”

“快请进来”

风震在侍卫接引下进入密室,灯火短暂的照亮长长的阶梯,黑暗中除了脚步声一切都是那般静谧,经过一个转角后豁然开朗,地下空间被分割成不同的石室,廊道尽头的摇曳烛光隐约勾勒出男人的身形。

“臣请领兵守暮东…”言未尽,暮王便打断道:

“孤正有此意,风将军留意细作,陇王遇刺两次,足以见齐人厉害之处”

风震默然,影卫的消息也是听过的,只是不知道齐人用的什么手段,能准确找到陇王的位置,要知道众人对陇国可算上一无所知,陇国山林极易迷失,寻常樵夫从陇东进去,几日后走出来已在暮南,极为诡异,这种状态刺杀陇王,难度可想而知。

风震离去后,暮王揉了揉头,心悸的感觉久久未曾褪去,眼下最重要的事是拔掉安查在暮国内部的钉子!

望着眼前的案卷,默默提起笔,在名字上划下。

…………………

齐国甲士三万,步卒八万,在齐将淮信的带领下,扑向陇国。在相国的推算下,绕过陇东大营,从陇暮之交处插入梁陇,水路进军,以期一齐摧毁陇国的兵力投送的通道。

淮信祖上是商贾之家,其父淮言入齐为官,与齐国武将世家孙家交好,淮信好勇力,颇受孙家喜爱,一起清剿山妖,征伐沐国,退暮师,从军三十余年,深得齐王信赖。淮信为人谨慎,出征之前必亲自查看一番。此次出征是作为先锋,很可能有去无回,作为相国大人的棋子,也算是尽忠了。

淮信捏了捏拳头,挥舞大钺。

“出发”

从越过淮水,向南至齐矶山,于山谷内穿行,如长蛇般蜿蜒,钻出谷内,向西北直插,为了行军速度也没有带多余的粮食,只期盼着没有大雨将他们困住就好,穿过数个密林,踩在柔软的草甸上,望着西北越来越高的大坡,淮信知道自己没有走错,再走个两天,远山鹰钩般灰影出现在视野中,心中一喜,按照地图七扭八拐了一阵后,一条大河终于出现。

“洤水……”

淮信命人在山上结营,挑选善水的士卒游到对岸,将事先准备好的绳索穿过河流,悄悄的隐入水下。

夜暮时齐军埋伏在洤水两拉起绳索,在河面上形成一张大网,月色洒落,河面上银光点点,远处一艘大船排浪而来,第一条绳索勾上,拉的石头上绳索飞快的串动,绳索绷起毛刺,大船拉动绳索继续前行,紧接着第二条、第三条,巨大的绳索像蛛网一样纤拉住船体,船夫卖力划桨,却受到莫大阻力,船头出人查看,举灯一照,数个身影缘索渡河而来。

“敌袭!”陇兵大声叫道。话音未落,几柄飞刀扯着绳索飞掠袭来,钉在船板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铛铛铛铛”

“什么声音?”一什长拉开舱门,瞧见船头的几道人影。

“别睡了!敌袭”什长拔剑迎上船头几人,齐卒飞索甩来,欺身而上,什长丢出剑鞘,弹开飞刀,长剑向下砸去,震的齐卒倒飞出去,肩膀迫开一道口子,深可见骨。齐卒扶着船头木椽喘息着,目光紧紧钉着对方手中的长剑,船舱陆陆续续走出陇军士兵,与齐卒相战。

或许陇军从未想过船只能被劫掠,没有水妖与盗贼的威胁,船上没有安装弩机,遇到劫掠也仅是短兵相接,遇到这般事情没有慌了手脚已算难得。

黑暗的江面上越来越多黑影攀上,登上船体的齐卒将陇兵围个水泄不通,陇兵不断倒下,渐渐落入下风,齐军攻势一波接着一波,被绳索勾住的陇兵往往面对数道飞索,被扎个遍体鳞伤后扔下船,极为凄惨。

“今日必死,以身报国”一陇兵举剑自刎,血溅一地,众人醒悟过来,纷纷自尽。

船开到岸边,齐卒跳下船,向岸上的齐将禀报道。

“船已拿下,未抓到舌头”

淮信听了这话,没什么反应,挥手让众人擦干血迹,乘船前往梁陇。按照齐相的推算,他们一行人是强攻入梁陇,然后北上插入陇国腹地,顺着汩水围攻泉陇,之后的内容并没有提及,可能会全灭于此吧,这十一万步卒,作为齐国打通道路的垫脚石。

收回心思,淮信将注意力放在大船上,这艘主要搭载粮草及维护用的油膏,矿石及兵器倒是有一些,不是太多,船舱有三层,最下层是空的,中间放粮草,最上层则是休息用的房间。搜刮了一阵后,众人摇桨前行。次日黄昏,巍峨的城池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淮信命人提前下船,将大船固定在岸边,选身手敏捷数十人,埋伏在船内,自己则是和一众先锋等待步卒大军前来。

翌日,浩荡的洤水江面上驶来一只大船,看到停靠遮掩的被俘船只,靠近探望,船上的陇卒刚登上甲板,便被埋伏的齐军袭杀。船夫被绳索链住拖下水,看守的卒役未怎么反抗就消沉下去。仅仅片刻便控制了陇国船只。

眼前的状况有些超出预料,相国大人并未说过陇国水运状况,若是船只是固定时间进城,则一众精锐可能会葬身于此,淮信捏着下巴,沉思良久。

“将船放掉,空船漂入粱陇”

一众齐卒将船重新推入洤水之中,大船顺水飘荡。过了将近两个时辰才触到梁陇水门,船身侧向撞上水中的栅栏,城墙上抛下勾索的陇兵大声喝止。

“喂!干什么呢”

船体撞偏水中的木制栅栏,稍稍打个转,磕在城墙上,在船尾留下一处凹坑后便不再动静,静静漂在水面上任凭浪花拍打。

梁陇守军心生疑惑,将大船牵引入城中,在守备队长不耐烦的目光中搜索完毕。

“船上货物齐全完好,但上面没有一个人”陇兵如是禀道。

守备队长踏上船,粗暴地掀开帘子,映入眼帘的是再正常不过的谷物稻米,剑刃刺入其中搅动,并无异样。仔细查看一阵,守备队长命人将粮草辎重卸下,写成文书上报此事。

傍晚又是一艘空船前来,守城陇卒如往常一样照单全收,空出的船体搁在一旁。入夜,淮信苦苦等待的步卒大军终于踏来,两方会合后,经过短暂的休息,正式开启了夺城计划。

挑选出的精壮甲士藏于船舱内,与白天一样飘向梁陇水门。另外的八万步卒则以飞索爬上城墙,袭击城上的守军。 淮信白天放出的两次空船,让陇军放下了警惕心,也不问有没有人,非常麻利的将船拖到岸边,踏入船舱后便被埋伏的甲士袭杀,甲士从船内一拥而出,五人一组登上城楼向守军杀去。

“敌袭!敌袭!”陇军叫道。慌忙中取出十字枪迎击,奈何甲士武艺高强,几人配合又是极佳,长剑卡住枪头,用力一拧,另一人飞起就是一脚,落地长剑入喉,陇卒没了声息。

钟楼上金石之声大作,城中陇军被吵起,一阵喧闹,巡逻与守备一同袭向齐国甲士,但他们没有注意到的是,越来越多的黑影爬了上来,双方的后续兵士陆续抵达,一见面就爆发激战,齐军爬墙的大多是步卒,身上没有防护并且没有长柄武器,在推挤中有着很大劣势,渐渐的陇国守军也发现了这点,他们结成战阵,无情地绞杀着潮水般拥来的齐军。

齐军甲士大多出身于士族,大多数人是没有继承权的次子或少子,入军营接受训练,以期获得军功争来爵位与土地。他们显然不会站在步卒身前抵挡,齐军步卒由野人和奴隶组成,与他们这种自视高贵的国人士族不同,他们的作用是开城门,打通道路,搞破坏,及袭击支援的陇军,若不是为了减少损失,他们更乐意十万大军强破梁陇。

在淮信的指挥下,三万甲士源源不断地开进梁陇,面对步卒与两翼甲士的围击,迟迟等不到援军的陇国守军如暴雨中的火苗,很快被分割吞噬。

粗略的搜刮之后,淮信领兵西进,次日一早攻下沉樵邑,依靠抓来的舌头北上攻隘陇,未成,又回师南下向东攻秦陇,这个令人畏惧的大关竟被轻易的攻下,尽管付出了一半士兵的代价,好在拿下了这个雄关。梁陇城破之后,秦陇从周边抽调出三万步卒去夺回梁陇,但那时齐军已在北方遭遇隘陇援军,秦陇援军到梁陇后只剩门户大开的梁陇,除了空荡荡的一地尸体什么都没有,之后便埋尸体修城门,殊不知兵力空虚的秦陇正遭受猛烈的打击。

秦陇是险地,因为东南北三面俱是险地,想要去秦陇只能从西北进入,西面而出,也就是在靠近陇国的方向几乎不设防,加之兵力空虚,在齐军三天猛敲之下攻陷了有如迷宫般的秦陇。

淮信立刻派人传信,齐王大喜,重赏了相国,立刻调拔二十万大军涌向秦陇,由孙戎带领,长驱直入,打破陇东五关。

齐军出动的消息自然也被暮国斥候得知,暮王遣族叔夏无领兵走巴暮入秦涧,夺秦陇。一时间粮食转运于道,颇为壮观。

而燕国对此毫不知情,与齐北仓家军依然处于袭扰状态,相互试探,士兵已经对此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

在陇地行军如同龟爬,尤其是身披重甲,夏无的战术是充分改造战车,以战车为中心进行攻防,节省士兵的体力,巴暮的采矿业渐渐的停歇,取而代之的是粮食药草及炼铜的巨大需求,之前去清剿蛇妖的武者趁机将蛇晶拿出来,嵌在武器上卖,包括蛇牙吊坠,上等的蛇皮做成的剑鞘,一时间也赚的盆满钵满。

齐军先接管了秦陇,淮信从孙戎那里拨来两万甲士,弓手一万,带着修整的残部远征甘陇。孙戎则是带五万齐军取泉陇。

梁陇秦陇失守的消息也是火速传到陇都,峦句披孝服在殿内走来走去,满是忧愁。

“大王,应当火速发布征兵令,填补兵员空缺”

“陇中当年留下的伏击阵仍可使用,可使武者改变地形,使敌首尾不能相顾”

“西北方白戎的军队,当谴向陇中……”

峦句心情很是糟糕,不过依然听取臣民的意见,数道命令从王宫发往各地,陇国调动起来,数支军队开往王都。

陇军在夷谷伏击,将孙戎的五万齐军放过,泉陇出兵摆开阵势,第一轮冲击便让齐军有些招架不住,毕竟齐军很少有铁壁一样的盾甲抵抗冲击,长矛阵对任何集团来说都是噩梦,齐军变阵后撤,脚下大地震动,连绵的山体堵住道路,将齐军分割。埋伏在夷谷的陇军立刻冲下,密集的石块砸向齐军,泉陇守军发兵追击,齐军抱团向汨水突围,一时间溺毙无数,陇军大胜而归。

孙戎重整残部,登上城东翠玦山,希望从山上看到泉陇的布防,进入一片杉木林中不知走了多远,山顶看起来依然遥远,黄昏时分已然迷失在丛林中,万人的脚印竟没有在松土上留下半点痕迹,孙戎领人背向阳光前进,崎岖不平的土地让人感受不到这是在上坡还是下坡,很快日头沉头,静谧的黑夜带着点点星芒攀上高空。冷风吹拂让本就饥寒交迫的齐军瑟瑟发抖,不少士卒开始咒骂起来,第二日,第三日,齐军已然绝望,如同行尸走肉,面容枯槁,找不到水,仅凭嚼树叶充饥,不断的有人倒下,兵器盔甲早已丢弃,有时疯掉的几个人扭打在一起,众人见怪不怪,巴不得多死一个,被困山中的第五日,齐军消亡。

这几日暮军陆续抵达了泉陇,陇军的枪林战术没有奏效,双方相持不下,夏无没办法驱使战车接近泉陇,毕竟密集的箭矢可不是吃素的,一但马匹死亡,他的战车也就成了靶子,泉陇周围已经算是开阔的平地。夏无必须想个办法吃掉龟缩在城内的陇军。

“拿绢帛来”

夏无提笔写信,连写三封。

“请调两万步弓手,数十万箭矢”

“弩机,火油,盾甲千余副”

“请巫师于此间吹起大雾”

夏无亲信乘车离开营地,将三封信塞给了三只信鸽,吹了一声奇特的哨子,三只信鸽飞向暮都。

“传令,全军拔寨,后撤三十里”夏无令道。短暂忙碌过后,暮军后退重新扎寨,以战车为墙,配以拒马铁蒺藜。除了后撤,暮军开始对周围城镇进行清扫,泉陇小规模的哨兵稍作抵抗,无疾而终。暮军占领城镇,大有包夹泉陇之势,泉陇不时出兵袭扰。

泉陇守军在拖,等待陇都开赴的援军完成合围,暮军则是企图依靠物资拖垮泉陇守军,从而打开通往陇国各地的门户,双方都在等,等一个形势转变的契机。

淮信绕过众多城镇,用沉重的甲兵打机动战,得益于此前收服的陇民,足够机敏,由陇民训练出的斥候灵活,让淮信残部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遭遇战,西进试探一下青陇援军,不敌,靠弓手甲兵死战得脱。青陇兵源充盈,淮信决定绕开青陇攻打更遥远的歧陇。在岐山遭遇两千人的陇军,淮信毫不客气的吃下,并再次扩充的人数,带回的消息让他确认岐陇空虚。挑选甲士穿上陇军的衣服,装作战败的样子,扣开歧陇城门,经过半天的战斗夺下歧陇,搜刮一空后将城门拆掉,扬长而去。

青陇东北是臾陇,在行进的途中与臾陇遭遇,步弓手几近覆灭,淮信不得不考虑回到齐国,连续的高强度作战让士兵有些吃不消,他们很少有休息过了,也不知道齐军打到哪里了,淮信拿着树枝凭记忆画着地图。先要找个粮食充盈的地方休息,然后找到水流,乘船东行。

齐军就这样一边四处打探消息,一边寻找休憩的地方,得知陇西抽调兵力拱卫陇都的消息,十几日的跋涉回到了沉樵,沉樵百姓误以为是收复秦陇的陇军,烹宰羊肉犒劳了齐军残部,淮信此时才发现这个数日前错过的粮仓,急匆匆携带百姓赠予的干粮回到了秦陇。

毫无阻碍的进了城,坐到了主将了位子上,淮信开口问道:“可有孙将军的消息?我们打到哪里了”

“回将军大人,孙将军沓无言信已月余”

“泉陇是谁在驻守?”

“孙将军未攻下泉陇,仍是雨家占领”

“暮王公夏无正与雨立交战”

淮信有些失神,孙戎算是他的长辈,曾蒙诸般照顾,只怕己经殁在陇地……

理了理思绪,淮信拿过地图端详起来,暮军与陇军在泉陇对峙,那么暮军无论如何也要保护秦涧栈道,齐国若是占领陇国,则必须打通水道,秦陇离淮水还是有不少路程的,秦陇驻军无法兼顾淮水水运。

想到这里,淮信带上仆从,轻装简行考察淮水,乘马行了半日,到达淮水岸边。不免感慨,两国相争将这便利弃之不顾,一行人走走停停,将此处地形临摹下来,河道高低不平,犬牙交互,行船会耗费不少功夫,倒是可以依山修建十里关隘,与栈道相接,山顶配以烽烟台,越是向西,地势越险,翻过大云山便是隘陇雄关,路途凶险,难以正面攻下。

淮信本想登上大云山遥望隘陇,几番攀爬后索性放弃。

“险乎!飞鸟得过欤?”下来后,非常老实地原路返回,不想多等。

回到秦陇,将画下的地形誊抄一份,命人送与齐相。相比亟需速胜的齐国,暮国则稳多了,物资充盈,一地一营,让一向缺乏攻袭的陇军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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