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在染城休养,对整个冬天的北方战事毫不知情。天气渐渐回暖,荧也恢复得不错,每日跟随师父上山采药,夜晚研习药典,将所修的风气、冰气、寒气、雪气、湿气、潮气、雾气、紫气修满,炼成灵气种子凝于灵宫,内视起来都是萤火般的小光点,颜色各异,可爱极了。
每日的吞服药草对身体机能有着不错的提升,开了经脉后,修炼速度更是如驰骋的烈马,荧对术法的掌握尚粗浅,但技击的本领比起战场上厮杀的将军也不遑多让。
聚气期,又称炼气期,灵惑星上修炼体系目前只有这一步,气的多少与精通程度决定着武师的战斗力。练气几阶仅仅是参考,有的人修两种气,同期战斗力会强于修一种气的,而有的气对战斗增幅很大,譬如阴气,杀气等,也即是练气的水平不能决定战斗力的高低,仅仅作为参考。
聚气期之后的境界各异,每个人走的道路不同,难以评定,整个修炼体系尚在摸索之中。在燕地横行的杀气武师继影,是盈虚境九阶,利用杀气特性改进的功法,有着其独到之处。而草木一类的气,聚气期之后往往是凝液境,炼气为液,而凝液境之后的道路又不同,有位药师将之称为玄圆境。
荧处于炼气期的边缘,灵气挥霍一空后出现的灵气种子,在不同属性灵气倾轧下灵气种子吞噬变为灵气星辰。灵气星辰是个无底洞,几个月的修炼愣是没发生一点变化,换作寻常武师早就压缩破境了才对,这或许是一条新的道路,荧不禁充满了期待。
大地回暖,春阳骄艳,地上的生灵都在等待一场春雨复苏,荧这几日全神贯注地感悟苏生之意,意念可以驱导灵气,使灵气发挥出意境特有的效果,苏生是消耗贮存的养分生长,柔,但且韧,柔主生,坚主僵,柔是生命最初的状态,脆弱但也坚强。
惊蛰时节,春雷炸响,冰雪冰融以来积蓄的力量喷发出来,天空中弥漫着春雨潮湿的味道,随着滚滚雷鸣,豆大的雨珠伴随阵风洗练大地,拂去一冬的灰尘,露出枯叶下细嫩的青翠绿苗,草木拱破土壤,呼吸着清凉的空气,潮气带着泥土的气息,在天地间氤氲飘荡。
珍贵的雨水下了短短三日,草本仿佛一夜之间探出脑袋,苏生之气带来的酸软感觉渐渐被替代,朝气由高空回返地面,一天天温暖起来,荧赶着时节修炼,苏生之气修炼到六层,朝气五层,按部就班修炼的话,年底应该可以凝结出朝气种子,春天到来,百草的生气也最为浓郁,可以试着修炼一二,不过感悟生气着实困难,门槛又是极高。人族对医师备是推崇,医师稀少,会行医的武者更为稀少,没有人会对医师动武,那样会成为人族的公敌。人族第一道是火道,人族用上了火得以长寿昌盛,第二道便是医道,采摘草药医治病痛,足以见到医道传承对人族的影响,仅次于火的使用。此外,人族第三道是文道,将经验记忆刻画下来,由后世传承丰富,其后依靠经验总结出的武道、器道,从不同方面提升人族的生存能力,可以说,经验的积累得益于寿命的延长,让人们有时间去做繁衍以外的事情,种群因此而扩大。
这日,荧在处理着采摘的药草,将多余的茎拣出干净,门外灵气飘忽,一股柔和的风推开药堂的门。荧不禁向门口望去,只见一个慈祥的老人踱步走了进来。
“寥前辈?”荧试问道。
“是我”老者捋须笑道,“上次巴暮一别,听闻姑娘与宗家小子失踪,武盟调集武者也进入巴山搜救,大水冲毁了巴山山道,武盟整整搜了旬日,除了谷阳兴的穗刀以外,一无所获,之后打听到宗家小子已回到宗暮,谷阳兴在巴山西南洞庐镇修养,白河在巴山中安顿山民,至于风尘……已去往南疆。林姑娘,从惊蛰以来,滇地遭受兽族的全面入侵,武盟召集我们共赴南疆应对兽族,姑娘若是身体尚可,请即趋赴。”
秦无鹊从后堂徐步走出,寥起微微颔首致意。
“小荧,既是武盟安排的任务,去历练一下也好”
见师父这么说了,荧也当即答应,简单的收拾一下行囊后,与老人离开了驻留数月的染城。
寥起走的很快,周身和风卷卷,脚下无形的风纹盘旋流动,整个人脚不沾地,一步一丈,很是迅捷,荧追的有些吃力,喃喃自语,与周遭风气沟通,老人运转风纹行走的方式浮现心中,荧唤起微风,竟也学着寥起快步走起来。淡淡和风萦绕周身,身体甚至轻盈了许多。
“这是……”寥起有些吃惊,自己的独门疾行方法轻易地被小黄毛丫头学过去,有些欣慰的笑了笑,大袖一振,速度陡然加快,乘风而行。
没走多久,便随寥起进入城中,城东一处巨大的嵌合民居,即是武盟的所在之处。
“暮都暂时缺乏人手,在这里登记一下后就可以出发了”寥起拿着一束书卷,荧提笔简略地写了一下。
寥起又去忙了,荧无聊的缩在椅子上,凝望灯火,怔怔出神,不知过了多久,寥起回来了。
“车驾要三日后出发,这几日不妨在暮都逛逛”
荧点头应下。“说起来,宗治似乎住在暮都,不如去看看他吧”
宗家是暮国大家,稍微打听便得知去往宗家的路途,走了一阵后,扣开宗府大门,在侍从引导下穿过重重庭院,见到了休养中的少年。
宗治身上缠着数圈绷带,坐在院中调息。看到荧微微一笑。
“你来了”
“来看看你”荧对桌坐下,木剑依然紧紧贴在身后。
“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
“风尘大叔当时去救你,蛇妖围了上来,我们在蛇妖群中迷失,祭台倒塌后,满目都是漫天雷光,加之大水,耳目俱蔽,捱到一次雷击后我也晕了过去,醒来时已经过了旬日,听闻中原武者都前去巴山讨伐蛇妖,再之后就不清楚了”
宗治启开木柜,取出一个盒子,打开一看,是一枚晶莹的红色珠子,闪着妖冶的光芒。
“这是祭司蛇晶,蛇妖修炼的产物,嵌在武器上可以作为灵气源,我们各有一块,这是武盟留给你的。”
荧接过,拿在手中端详起来,蛇晶很圆润,暗红色的光芒仿佛有摄人心魄的力量,其中光晕流转,如同活物。
“阴气的力量……,并不是十分纯粹,杂糅着一些其它属性的力量”
将蛇晶放回木盒,荧凝视着宗治问道。
“这其中的气息,人体可以直接吸收吗”
宗治沉默了一会,望向天空,仿佛是在思索什么,缓缓说道。
“想必姑娘也感受到其中的气息了,蛇晶并不纯粹”宗治端起手掌,五簇火苗依次浮现,缓缓燃烧。
“武者之中也少有专精某一气息的,即使是专精一种气,凝出的灵气也因个人理解的差异与天地间自然的灵气不同,即相性不合。强行吸收会导致灵气紊乱,经脉崩毁,甚至是爆体而亡,曾经有个人,在获得力量后为了复仇,生吞下数枚妖丹结晶,整个人散发巨量的灵气,周身数丈尽吹为平地,举手投足之间山崩地裂,虽是一路杀进莽荒,自己也燃尽生命,葬身妖穴。后来有丹道大能以草药调和狂暴的灵气,让战士吞服妖丹时能维持着些许神智,不管怎么说,吞服妖丹是极其危险的,绝对不能做”
荧点点头,接着又问道:“若是蛇妖正常死亡,妖丹会怎样呢?”
“正常死亡妖丹会崩解,重归于大地,某些生灵的妖丹会被肉体吸收,其中寄宿的意志会使妖身重新站起来,成为尸妖”
“有些可怕……”荧缩了缩脖子,想起那种画面不禁打了个寒颤,祈求着那种景象千万别让自己遇到。
“妖丹与凝结灵结晶一样,不同的力量凝结出的结晶形态不同,球体是最为常见的”
宗治取出另一块妖丹,通体赤红如羊角,表面极不规整。
“这是火属性地灵蟒的妖丹,这种形态下吐纳灵气都异常的快,球形妖丹更为稳定,贮存的能量也更多”
荧没有走到凝结灵结晶的那步,她体内是气态球体。
“凝结结晶,一定很痛吧……”荧这样想到。
“南疆蛇虫瘴气极多,毒物横行,身上揣几颗解毒丹,以备不时之需”
闲聊许久,不知不觉天色已暗,荧起身辞别,街上早早毕市,看不到半个人影,月光昏黄朦胧,一切似乎都平静下来,风声亦是微弱不可闻。
回到住处,凝心打坐,一种怠惰的气氛充满天地间,少女修炼片刻便涌上倦意,扯过枕头倒在床榻上,轻轻地睡了过去。
高空之中,雾气渐浓,渐渐云团聚集,遮蔽了月亮,天空变为烟红色,而后静静蛰伏起来,仿佛什么都未发生,
清晨早早醒来,只觉身体沉重,有气无力的梳洗完。
“该去武盟看看”,紧了紧衣襟,慢慢向武盟走去,对湿气的感知让荧抬头望向阴沉的天空。昨夜尚温,今日一幅欲雨的样子,武盟驻地空空荡荡,只有一个半大的少女倚着桌边,昏昏欲睡。
荧在窗边坐下,翻看架子上的卷宗。第一卷是关于惊蛰时节兽族入侵的记述,前期只是蛇虫侵扰,到后来以蠡为首的众多种群大规模入侵,这才引起了武盟的注意,赤国的交趾,甲国的九江,诸多邑沦落,一时六畜不安宁,在其后,描述了一些种族特点。
卷起卷宗,轻轻放在桌上,想起将军马还在巴暮,摊开一卷崭新的竹简,提笔给寥起留下书信。
离开院门,身上蒸腾起热风,吹开下落的雨滴,回想起寥起疾行的术式,手中掐出印诀,和风萦绕小腿,轻轻踏出一步便是寻常的五步之远,张开风场一路疾驰奔向巴暮,带起成片的水雾,风气飞速的消耗,荧对这种术法的理解也逐渐加深,从最初的把控风气在络脉中的走向,到凝固出风气行走的通道,逐渐摸索出灵纹,奔行速度愈发迅疾,双足已是踏风前行,随手抓风,一种狂风呼啸的心境随之浮现。周身风气屏障破碎,雨云下的猛烈罡风刮过少女的身躯,如持剑般甩开虚握的湿风,一对无形的翼翅长了出来,轻轻一扇,将豆子般的雨滴推飞,近乎十八尺长的羽翼在地面上扇动三下后,因风气的溃乏而消散。雨水重新打在荧的脊背上,打湿了衣衫,雨水顺着发丝流下,滴落地面,混入嘈杂的雨声中。
苍雷闪过,少女的眸中亦闪过光亮,风不会停歇,永恒的奔跑才是风的真谛,微风刮过,雨水洗刷着大地,阴暗天气中独有的明亮光泽,水气和鱼儿般跳跃翻腾,释放着欢腾的活力。唯有接纳自然,才能领悟自然,大地带来了养分和潮湿,生命也因馈赠生长。灵宫中温暖的水气蒸发掉,取而代之的是真正的雨水,天空降下的祝福之水。荧再次奔跑起来,在微风的轻推中再次借力,坠下的雨水不再影响奔行速度,而是带着一种流动的排斥之力,让少女得以滑行。灵气的修炼没有尽头,如同体力一样,缺的只是合适的休息罢了。
风气被快速的吐纳,在体表流转,雨气更是有种奔涌向高处的欲望,带动荧凌空飞踏,柔韧的弹力在湿泞的泥地上如履平地,荧总能找到大地中冲刷出的石头,轻轻一点,飞身跳跃,仅仅数个时辰便脱离雨云,奔到巴暮。
在落府简单登记,支付房屋的租金。已经过去两个月有余,落府依然喂养的马匹,当初接下的矿队委托,加之巨熊及蛇妖事件的奖赏,使得酬金还剩下不少,在荧拿完钱准备离开时,被落府的人叫住。
“林姑娘,有位客人想买您的马”伙计一脸堆笑道。“是这样的,那日您失踪之后,有很多贵胄途经此地,河暮的夏小王爷看中了您的马,因为是姑娘的,我们也不敢答应,只得拖到现在”伙计连文书和订金都准备好了,整整齐齐的摆放在木盒中,荧取出文书,粗略的扫了一眼。
“夏王爷现在何处?”
“现今仍在陇国境内,秦涧北上应该就能见到暮军所在”
“暮军?”荧有些诧异,
“前岁暮陇结盟,本应两国交好,陇王在暮王宫遇刺而亡,随即发以战事,前阵听得人说,暮、陇于泉陇相持,己逾数月”伙计摇头叹气,“再打下去,今年的粮食可就没了。”
“暮陇交战……”荧有些担心明禾,接二连三的遭遇变故,心里一定不好受,在巴暮把事情处理妥当,轻挥衣袖,骑着将军马返回暮都,与廖起会合,跟随车队驶入茫茫群山。
荧翻看着武道书籍,暂却忘记了车马颠簸的不适,《幻影手》,一篇二阶武技,作为武盟预支的礼物在出发前送给了荧,是一种灵气运行技巧,刺激手臂肌肉活性,短暂爆发出快若鬼魅的速度,荧认真的修习,反复举起手臂,抬起,落下,直至抡出虚幻的光影。
寥起轻轻一瞥,不以为意。
“这武技有什么好的?粗糙的很”挥了挥衣袖,一道气旋顷刻环绕周身,而后轻甩一掌,气旋中凝出一只虎爪扫了出去,远处潜伏观望的妖兽被惊起,一时之间密林响动。
荧放下书卷,好奇的看着这一招,确实比幻影手强多了,攻防一体,持续还强。荧急切地要求寥起再来一次,全神贯注地盯着寥起手上的动作。寥起耐不住恳求,抬手又击出一掌,慢悠悠地讲解,荧捏着风息,学个七八分模样。
“啊∽,又失败了”凝不出虎爪的形状,仔细回想一下发力时的感觉,不断尝试。
“灵气凝形最少也要凝液境,更何况是无形的气凝有形之物……”
话未毕,寥起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道:“这……怎么可能?”
风吹起少女长长的发丝,凌乱中却有动人的美感,几片落叶卷入护身气旋之中,依附落叶勾勒出不清晰的掌形,一股巧劲打入其中,扰乱原本的气旋,虚掌弹出,落入杂草丛中哗啦卷起一阵尘土。
“成功了!好耶”荧高兴地跳起来拍手,尽管是很粗糙的劣化版,但能做到攻击也是很大进步。
寥起捋须,不紧不慢的说道,“接下来是把打出的掌印收回来,唯有这样,才真正做到攻防自如”
之后的几日,荧跟随寥起左右学习武技,对风气的掌握愈发熟练,凭借风语已摸到风意五阶的门槛,灵宫内代表风的虚幻光球已修炼至鸽蛋大小,与初愈之时空空如也形成巨大对比。腹部鼓胀感昭示吸纳的灵气已达上限,每修炼一次,鼓胀感便更甚一分。同行的武者说是突破的前兆。寥起作为最年长者,甚至送了一本凝液境功法。
疼痛时有时无,荧只得不断压缩灵气光球,循环往复。从一天一次到一天数次,甚至影响到武技的修行。
“碰!”刚刚凝聚成形的爪印被紊乱的灵气打散。
“尽早突破吧”一个武者劝道,“压抑太久会对身体造成损伤”荧盘腿坐下,不过并未突破。
’气与土是宇宙两条本源大道……’黄伯的话语回荡耳边。
气是什么,万物都有气,灵气也不过是气的一种,大气相融,如果以大气调和体内数道灵气,应该能做到相融,可以进一步压缩。
想到这里,修炼的手印猛然一变。
“风吸!”
巨大的气旋将营地囊括,巨量的气被牵引过来,众武者尝试吸收了一下,大喜过望,纷纷坐下各自吸纳起来,巨量的气袭卷整个营地,飞沙走石,幔布拉扯断裂,裂开的声响淹没在风中。
气海中凝聚巨量灵气,缓缓旋转,气旋底端沿任脉一路向下,沟通丹田。无色的气涌入光球。气海翻动,轻叩灵台石门,伴随清脆的咔哒响声,丹田与气海沟通完成,运行小周天。大气中有什么东西平息了狂暴的灵气,大气充盈经络,涌入四肢百骸,尽管灵气稀薄难以身体吸收,但在巨量气不断冲刷之下吸纳不少。
黄土大陆的修行之法,在于丹田开出一汪灵气泉水,之后凝液凝丹,凝丹之上都是少有的强者,不同于兽族结丹,人体在凝丹时会面临巨大风险,稍有不慎便会脏器缠结,落得身死的下场。针对这种风险,便有了结丹前断掉五谷,摩挲开拓结丹空间的做法。而辟谷这一关就卡住了许多武者,毕竟身体力量依靠饮食支撑,饮食断掉后身体对灵气的掌控力将会下滑,往往导致难以结丹而实力下滑。冲关真的是在渡劫,挤压出的金丹越是圆润袖珍,对内脏的挤压就越小,脏器作为各种力量之海,亦不能削弱太过。
灵气洗涮血肉,又反哺骨髓,以目前的容量来说,再吸收三倍的灵气还有剩余,这种扩容之法比凝液强出不少。灵宫内空空荡荡,各色灵气重新缩为种子蛰伏,体积比上次负伤时明显缩了一圈。
“呼”荧长舒一口气,周身萦绕的狂风渐渐散去,长时间操纵带来的不仅是身体的舒畅,也是精神上的疲惫,简单的和众武者说了一声后,便打着哈欠爬上马车歇息去了。
不同于少女的疲惫,众武者修炼后异常精神,甚至意犹未尽的想要继续精进一下修为,队伍中有个能辅助修炼的人真是太棒了,一下子牵引这么多灵气,估计快比上老武师的全力施为了,瞥了一眼带队的寥起,什么时候寥老也能这样辅助大家修炼就好了。众人不禁心想。
夜色渐深,众人将猎来的野兔野猪洗净剥皮,架上火上烤,篝火短暂驱散黑暗,时不时翻动火苗,洒落一地飞灰。
“不出意外,明天经过关岭”寥起对着众人说,听得这话,众人不禁摸了摸身上的武器,明天将会是场恶战。
“息暮猎户已经遭遇三次兽群了,当地落府希望我们能处理下此事”
“就我们几个人,碰到传说中的兽潮,拿命都不够填进去的”一个肌肉大汉耸了耸肩,眼角瞟上马车。“更何况这里还有一个孩子”
“无意义的搏命我们是不会干的”同行的中年人说,“真要有余力的话再说吧”
众人陷入了沉默,关岭凶兽不在少数,几乎每年入冬前都会袭击息暮居民,更有水妖噬人的传说,若是无事的话,谁愿意招惹本土的凶兽呢。
歇息一夜,在朦胧雾气中穿行,道路变的崎岖,沿坡驶向山谷。身手敏捷的武者进入山谷查探凶兽的踪迹。日头渐升,雾气渐渐稀薄,雄伟的关岭出现眼前,山高且陡,绵延百里望不到边,如同巨兽匍伏在暮甲两国边境上,隔断两地往来。
车轮转动,独特的声音回荡山谷间,寂静的让人有些不安。走了半天的路程,远处渐渐的虫鸣,密林中无数黑鸟飞天而起,遮天蔽日,尖叫着向马车袭来,口中凝聚暗沉的飞弹,如雨点般砸落。
“青罗伞”一武者将伞扔上天空,伞面旋转自行张开,无形的波动将众人囊括进去。
“耳朵好受些了”众武者各自运起手段攻击黑色飞鸟。寥起捏着印诀,口中念念有词,周身散发强烈风息,螺旋上升张开,将黑鸟群的攻击挤出车队上空。
攻击无果,鸟群尖叫着盘旋在车队上方。
“继续走吧”寥起的指示下,车队继续开动,有风壁和青罗伞在,鸟群的攻击收效甚微,只是头顶盘旋这件事,让人恍恍不得心安。
转过山岰,蓝绒电鼠群从土中钻出,雷光大盛,满眼尽是跳动的白光,麻痹众人动弹不得,吱吱声化为音浪攻击众人的耳膜。
“千袭针”一纱衣武者忍着头痛,十几根木刺破土而出,将躲闪不及的蓝绒电鼠穿串。
“藤木之笼”手中印诀一变,数道粗壮的藤蔓顶开路面,于上空交错缠结,笼罩众人,尖刺头部滴悬浓稠的液滴。木剑飞舞,将毒液注入电鼠的身体,众人也渐渐从麻痹状态中恢复过来,各自施展手段,将木笼内的鼠群清扫一空。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隆隆的大地震颤声,扬起漫天尘土。
“土之障壁!”
“山岩之盾!”两层土墙支在前方,一武者跳上土墙,眯起眼睛看向远方。
远处是长毛象群奔踏而来,足以掀翻马车的长长獠牙,空气被挤压在周身形成球形气泡,带着无可匹敌的势头冲来。
“千袭针!”木刺地刺铺向前方,纱衣武者退到后方,大口喘息着,连着释放武技让体内的气息捉襟见肘,她是有一些对空手段的人,必须让自己尽快恢复过来,手中结出修炼印节,呼吸逐渐平稳,吸纳周围灵气补充自身。
听到上面武者的情报,荧走近石墙,从中抽离了一些土气,混入石灰气中。
“沉积之壁”全力催动土气,灰色泥流从手心向外扩散,将两堵墙连接在一起,夹中是灰色的泥浆。
荧看向手掌,仿佛领悟了什么。
正沉思间,巨大的炸响在身侧显现,惊的少女险些失足。
“砰砰砰”象群不断地冲击着土墙,硬生生将墙壁撞出蛛网般的裂纹,然而在岩石已碎裂成块的情况下,仍能嵌入软质沉积岩壁中,抵消着象群大力冲撞,裂纹中心,碎石剥落成片,丝丝粉末随着冲击抖落,荧咬牙维持石壁,体内灵气源源不断续入石墙。
众人取弓,将头顶盘旋的黑鸟射下七七八八,仍着几只依靠灵敏迅捷的身姿躲开攻击,发出觅食的怪叫回响山林。
象群轮番攻击,三层障壁摇摇欲坠,左手虚抓木剑柄,静水剑浮现,土黄色气息流转,手掌小臂覆上灰岩甲胄,郑重凝视着墙壁,内侧凸起昭示着其正遭受可怕的冲击。
“咚!咚!咚!”沉闷的撞击声使众人心情随之沉下,积蓄的灵力如同匍伏的野兽,等待着爆发的一刻。
树藤编织的翠绿大弓隐隐拉开,前端的尖刺收拢为一体,如花苞旋转待放。
三层墙体轰然倒塌,灵气巨浪吹拂在众人脸上。
“来了”
荧右手拂剑,微微后抽,而后猛然大踏步劈砍,极速拉出的气穴挤压前方的空气,风刃激射而出,有如疾如箭矢的快捷速度。这是身体力量的门槛之技,针石老剑师将之称为:
“爹这一刀!”
一剑劈下,一道气浪飞射向前方,在为首的长毛象额头炸开,当即毙命。
“好厉害……”来不及惊叹,一道又一道术法轰击而去,一阵朦胧光影之后,象群毛发猛然暴涨,头颅浮现虚幻的褐色光影,象群整体的防御力拔高一个台阶。各色术法落入象群中,效果不一,没有特殊攻击很难破开象群的防御,象牙挥舞,脆弱的铜制兵器很快折断,剑刃劈砍甚至无法击穿其毛发,哀嚎声响起,不断有人重伤倒地,众人攻势疲软,渐渐转为守势。
“众人听令,结圆环阵”廖起指挥众人将受伤的武者安置在中央,阵型则是不断的收紧。擅长近战的武者轮番出阵攻击,而圆阵则是有节律的收缩,将负责攻击的武者不断轮换。
可阵型再如何精妙,终归只有十几人,轮换休息就很吃力了,人族与兽族不同,人族都是高攻低防的类型,固守无异于等死。周围武者不断倒下,荧的心中也愈发急迫,她必须酝酿出突破困境的绝杀。
獠牙掀飞阵角,骨骼被践踏碾碎,厚重的吐息扑面而来,少女手中抓住双剑,交叉叠加,巴山雨夜的璀璨剑光闪过眼眸,耳畔传来青罗伞破碎的声响,气海巨大的灵气旋沿尺动脉移至剑身,左手静水剑发出耀眼的光芒,不同于灌注灵气,这招相当于将灵气源放入身外,折损自身修为以求提升杀伤效果。
狂风收拢在剑尖,风暴压缩成暗灰色,九道细线粗细的光芒从丹田飞出,涌入风暴之中,风息激荡,九股力量被牵引在一起,风暴愈发不稳定,全力输出,身体最大程度地舒展,银色纹路浮现全身,天空为之一暗。
“湮灭吧!”双剑并在一处,摩擦的高频振荡声将双剑崩成碎片,残破不堪,高高跃起,双剑背在左肩,对着象群后面全力劈下。
“喝呀”
风暴突破束缚,猛然膨胀了几十倍,可怕的气息肆虐整片山林。大地隆隆震响,泥土沉下,象群企图躲入地下,山石拔地而起,其上泥土瞬间被吹得一干二净,裸露出多孔穴岩石。
寥起凝出风掌,将还活着的武者扯到自己身边,而后全力打开风屏障,巨大的撕扯力几乎要把穹顶掀开。
寥起白发倒竖,吼道:“快来帮忙”
几人运转灵气将手掌搭在老者身上,狂暴灵气倾泻而出,寥起直接咳血,每个人所修的灵气各不相同,强行灌注传功会对经脉造成损伤,眼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能活下来成为上上之选。各色灵气混在风灵气中,源源不断注入风之屏障,屏障内小草挺立,屏障外尽皆倒伏,无数碎屑卷上高空,随风锤打沿途的一切,溪水倒灌,落叶纷飞,砂土抽为粉尘,风刃犁开泥土,碎石打在长毛象身上刮出一身血痕。血丝飞向风眼,地面还在下沉,土块逐渐合拢,象群遁入地下。
眼看攻击无效,荧再次发动空间之文,左右手分别临摹出不同的术式,双掌一推空间文印。
“去!”
空间文印轻抖一下消失,再次出现已是在象群上方,光影扭曲,风暴沉入其中。
“落!”灵力丝线操纵风暴卷入其中,手印翻飞,捏起火球投入地底,随着巨大的轰鸣,火焰龙卷瞬间炸开象群藏身的结界,风暴平息,烟柱从地穴升起,只留一地飞灰。
关岭某处,一只翠绿色毛羽的麒麟睁开眼,望向某处,打了个哈欠,盍上眼皮继续睡觉,仿佛无事发生。
阳光穿过云层,洒落束束光影,开裂的地表有泉水涌出,浸润干涸的土地,抚平战斗的痕迹,唯有远处的烟云诉说着这里发生过惨烈的战斗。
寥起撤去风之屏障,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息着,额头满是汗珠,浑身是渗出的血,经脉翘曲,筋骨错位,被人喂下丹药休憩去了。
荧落下地面,手中尽是剑刃残片,两柄铁剑算是废了,重锻之后也易脆断,叹了口气,将碎片装入行囊中,取出丹药调息,左手厥阴心包经受到巨大损伤,以及气海缺失,暂时无法形成战力。
众人打扫现场,三具同伴的尸体已经深埋地下,其上青草茵茵,象群那边也是差不多情况,除了一头奄奄一息的长毛象,其余已死去的长毛象整个身子埋入泥土,消去不见。
武者熟练的剜出内核,而后本来半个身子埋入泥土里的象开始下沉,明明周遭地面还是硬的,只是些许潮湿,却如同沉入泥潭,溅不起一丝水花。握住象牙,也止不住的下沉,险些跌倒,无奈之下只能放弃。
车驾损毁,旅途仍要继续,前线还有战事等待他们,为死去的武者立块石碑之后,寻找四散的马匹,勉强凑齐向南进发。
没有寥起和荧两大战力,又缺少侦察才能的人,一路上小心翼翼,走得十分辛苦,其间捕杀了一只恐龟,龟甲折碎做成皮冻,倒是大补之物,督脉很快活络起来,经脉凭依药物一点点修复,所幸关岭药草极多,几个月的学医经历让荧收获颇多,作为队伍中唯一的一个医师蒙受极多照顾。气海的缺失使荧发现了阴阳气对风气有着消磨的影响,磨去其中的灵,使其更接近《气》。
早晚修炼,调和阴阳,荧走入一条诡异的修炼之途,灵气满溢后冲刷肌肉,肌体力量得到强化,气海的缺失更是扩宽容纳灵气的体内空间,突破遥遥无期。
越过关岭,买下两条船横渡云梦泽,水光潋滟,芦苇千里,雾气弥漫,龙蛇潜形。摆渡的船夫是留守云梦泽的武者,精通水诀,能帮船队避过许多灾难。悠悠木船,荡开涟漪,正午时分雾气才淡薄一些,日头堪堪照耀此间。
数次停靠登岛歇息,一连走了十几日,踏上赤红色的土地,大泽之行平安渡过。卸下包袱,沿途村庄不少遭受虫灾,赤地千里,新插的秧苗啃食大半,明明是春天,尽是荒芜景象,大火烧了数次,虫灾有增无减,这样下去不出三月,赤国定是一片饥荒。众人行走,神色黯然,悲剧发生在眼前,却无能为力。
“惊蛰时节,兽族大举进攻边境,年轻人都被拉去做壮丁,于是土地无人照料,一些南疆虫妖潜入进来,大肆啃食庄稼,才成了这副样子”寥起作为带队的武者,对南疆的状况了解一些。
“所以只需要消灭入境虫妖就能解决粮食灾害对吗?”同行的武者问道。
“是这样的没错,可是找出虫母又何其艰难,说到底还是人手不够的原因,所以你们要早日提升,成为独挡一面的存在,就能来去自如”
在场的几人从未见过虫妖如何模样,对其习性弱点更是一无所知,烟火能短暂驱逐虫群,可也错过了草木的生长时间,可以预见之后的灾难。
“虫妖是何等实力?”荧发问道,如果能灭杀虫妖,至少不用担心饿死人的问题,最为关键的则是虫妖的情报。
“根据前线的情报,应该在凝液性,最强不超凝灵境左右”
荧现在止步于聚气境,经过一冬的休养,估计战力堪比凝液境,鹿死谁手尚未可知,至于之上的结丹境和凝灵境,对上大概率会身死,更何况气海仍未恢复,重构灵气桥梁困难许多,想到这,打消了寻找虫妖的念头。
愈南行,愈是燥热,明明刚过惊蛰没过旬月,天气便已如盛夏般酷热,感觉如同上了蒸笼一般,咽下湿热的空气,黏乎乎潮乎乎的,无精打采地前行,一大滩横过道路的白色黏液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这是……什么?”
“……虫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