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德田你这一次到底是去干架了还是去会情人了?怎么打一架还抱了个孩子回来?你说的打架难不成是在床上?”
旁边的醉汉凑过来嬉笑着说道,做了个把拇指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的手势,脸上的表情极为猥琐。
“你觉得我是那种会不认账的人?”德田转头瞟了那家伙一眼,看得出那家伙没什么恶意,但心里还是有些不爽,说话的语气也不禁重了些。
醉汉无所谓地耸耸肩,抬手戳了戳包裹着婴儿的襁褓,“那倒不是,你什么为人我还是知道的。但这婴儿包得也太好太仔细了,布料也是上乘,怎么看都不像是弃婴啊。你要说这是你抢来的那我倒是比较信。”
不得不说,这醉汉虽然说起话来有些轻浮,但眼力倒是不错,直接就看出了这婴儿身上最大的问题所在。
德田也点了点头,他的心里也有着同样的疑惑:“的确。虽然这婴儿怎么看都不像是弃婴的样子,但我确实是在垃圾桶下捡到的他,差一点就要冻死了。想来应该是迫不得已被扔下的吧。”
“倒也有这种可能。”吧台后面的男人一边擦着杯子一边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我就看到许多人在被追杀的时候把财物或是孩子随便放到哪里,有的是为了减轻负担,有的是为了保住孩子性命,估计这个也是一样的情况吧。”
“被扔在外面那么久,差一点就冻死,就算是你说的那种,估计也变成真孤儿了吧。”醉汉仰头一口气喝干了杯中还剩下大半的烈酒,直接一头栽倒在了吧台上,再不省人事。
而吧台后的男人则是嫌弃地把那醉汉向边上推了推,把刚调好的一杯饮料递给德田:“怎么,你想养这孩子?”
德田摇摇头,拿起那杯低酒精的饮料一口气喝下了半杯,面色严肃地说道:“是或不是,还得组长点头才行。”
“嗤。”
听到德田这话,吧台后的那个男人顿时忍不住发出了笑声,把手中的杯子往吧台上重重一顿,吸引来了酒馆里众人的视线。
“德田,你在想什么呢?看看这里的这些人,再想想你我大家。咱们哪一个不是组长捡回来养大的?你觉得组长会不让你养?与其想那些有的没的的,你倒不如先想想给这孩子起个什么名字好。”
“诶,这孩子是男的女的?”说着说着男人就突然话音一顿,歪着头看向德田。
德田也是被问得一愣,挠了挠头:“这我还真没看,在外面那么冷根本不能打开来看,回来之后也没来得及。我这就看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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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田你且慢,正好先让我们赌上一盘。”
这时候旁边扎堆围观的那群家伙却突然沸腾了起来,只在说话的功夫里一个最简单的赌局就被架设好了。
“来来来,买定离手啊。不设比率,愿赌服输,就押这孩子是男是女,输家全输,赢家通吃!”
“我押一千块,是个男孩!”
“一千块你也好意思说?我一万块,押是个女孩。”
“我也押女孩。咱们这地方全是大老爷们,糙的很,要是能有个水灵灵的丫头那可就太好了。”
“说的是啊,我也押女孩,就当讨个吉利。”
“反赌通吃懂不懂啊?我押男孩。”
“我押……”
一转眼的功夫,那帮原本还烂醉如泥的家伙就已经纷纷下好了注,一个个动作快得像闪电一样,哪还有先前东倒西歪的样子,就连那个刚扑倒在吧台上的家伙都爬起来押了男孩那边一万块。
“……”
德田无语地看了那群家伙一眼,摇了摇头就打开了包裹着婴儿的襁褓。
吧台后那家伙低头仔细看了看,然后回手一拍那个又趴到吧台上装死的家伙:“别在这装死了,收钱去吧,是个男孩。”
“好耶!”
顿时间一群人是喜的喜悲的悲,赢家喜笑颜开,输家如丧考妣。赢家喜笑颜开喝了好几杯酒,输家借酒浇愁,也一样多喝了好几杯酒。
但不管是输家赢家全都一窝蜂地聚到了德田这里,这个捅捅那个摸摸的,就盯着那个刚刚解开襁褓还在熟睡中的婴儿。
“诶?这小子身上还带着个吊坠,看样子做工不错啊。”
“你说啥,连小孩的东西你也想毛?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他不是那个意思啦……这个木牌看上去是挺好,不过这上面写的是啥?”
“我也不认识啊,吉原,你认得吗?”
“都说了让你们多读书啊,怎么一个个连汉字都不认得?”
“学那个有什么用?笔画多还难记,学个平假名片假名不就够了吗?”
“谁和你瞎扯的。你还真信政府说的屁话,能排除汉字?别忘了,校园写生大会和口**惊大会可是同一个写法啊,不用汉字你们谁分得出来?”
“你的关注点才有问题吧,谁没事会注意这个啊!”
一群人嘻嘻哈哈地说话笑骂,但无一例外都放低了声音,生怕吵醒熟睡中的婴儿。
但指责他们没文化的吉原自身也是个二把刀,水平也高不到哪里去,托着婴儿胸口那块木牌辨认了好久才确定下来。
“赵,赢……这孩子是个天朝人啊。这赵字这么大,应该就是姓了,赢应该就是名。这孩子有名字的,叫赵赢。”
吉原这话一说出,众人就小声地欢呼起来,嘴里叫喊着赵赢的名字。
而德田却暗自松了口气,还好是不用他来起名字了,要不然他还真不知道起个什么名字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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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后来德田去和组长谈论关于收养赵赢的事情,其中的过程却是出乎意料的简单,几乎在德田把话说出口的同时,组长井田就已经同意了这件事。
酒原组组长井田原十郎,现年五十六岁。凭一己之力组建出了酒原组,虽然不算大,但在周边极道之中也算得上是有些名气。
极道是日本所独有的产物,甚至能够被视为是一种职业。而在极道之间,组长与组员最常见的关系便是亲子。并非血缘意义上的亲子,而是称呼上的意味。
组长称组员为子分,组员称组长为亲分。
在日语里,亲分是首领或老大的意思,子分则是部下党羽的意味。亲分子分不过是变了一种方式的上下级称谓。
但除此之外,亲分还有着父亲的意义,而子分更是具备着义子的含义。久而久之,这样的称谓也就成了父子一般的关系。亲分视子分为义子,子分视亲分为义父。
虽然大多数情况下都只是首领与部下的关系,可在酒原组里,这个称谓代表的却完完全全都是后者的意思。
原因无他,只因为这酒原组完完全全都是由井田原十郎在路边所捡来的孤儿和弃婴组成,每一个成员都是他亲手带大,最终才组成了这酒原组。这样的情况下组长与组员之间的关系自然非同一般,是超越了血缘的父与子。
而井田之所以会这么做,是因为他本就是孤儿出身,靠着一路不要命的打拼才有了如今的家业。他很清楚无依无靠的孤儿要在这种地方活下来是多么艰难,他不想看到和自己一样的人也遭受相同的磨难,所以才会收养这些路边被遗弃的孤儿和弃婴。
井田希望自己的这种想法能够被传承下去,去帮助力所能及范围内的那些孩子。但他同时也明白,在这种地方期望那种事是不切实际的。
现如今德田做出了和他相同的举动,继承了自己的想法,他又怎么可能会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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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就这样,赵赢在酒原组扎下了根。
但要说一句实话,那就是在酒原组这里的生活并不舒服,或者可以说是很折磨了。
因为酒原组毕竟是极道,而且还不是什么特别大的极道,做不到由黑转白,变成公司会社一样的存在,就只是个帮派而已。一天到晚做的不是打架就是收租,根本就称不上是什么正经营生。
组里的众人更全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要不然当初也不至于会有那么多人押赵赢是个女孩。
一群整天除了喝酒看电视之外就是打架斗殴的糙汉子,指望他们懂得怎么照顾孩子那根本就是件不可能的事。
充斥在酒馆里熏得人脑袋直迷糊的血腥味和酒气是最普通的,真正恐怖的是组里那群家伙的歌喉。
虽然清醒的时候那帮家伙还会有意地控制声音大小,可在喝醉了之后又哪里会管那个?破锣嗓子直接开腔,嗷嗷叫地人脑袋生疼,简直就是魔音贯耳。
完后最要命的就是吃饭。好歹组里的那帮家伙还算有点常识,知道必须要喂奶粉给婴儿喝才行,其他食物是不行的。但这群脑仁都快泡在酒里面的家伙又怎么可能冲得好奶粉,不是冷了就是热了,最恐怖的就是奶粉还会结块。
也就是赵赢自己有智慧,知道喝的时候要仔细用舌头去抿,知道要慢慢地一点一点喝,知道在有问题的时候要及时用肢体语言和哭声提出意见。
否则换个其他普通的婴儿,恐怕早就让这帮家伙给养死了个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