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者之国(上)

作者:keepstall 更新时间:2024/8/28 18:59:20 字数:2219

一个人必须走多少路,才能成为一个独立的人?这个答案说不清,道不明。当你爬上某个山头,眺望着山坡下郁郁葱葱的阔叶林,突然想起这个问题的时候,你会有种感觉,感觉自己隐约领悟到了答案的一角。

但也仅仅只是窥到一角,还没等你品味过来,剩下的答案就被过路的风裹挟到空中,随着风消逝。你只能稍微弯下腰,試圖捕捉那残存的微弱痕迹,然后无奈地叹出口气:

“哈,我们还要走多久呢——”

温蒂抬起头,荡漾在碧蓝之中的絮状白云以极为缓慢的速度在视线中移动。她盯着远处,脚边的狸花猫停下来,也跟着温蒂的动作盯着远处,尽管它不知道温蒂为什么要看那里。

“有一栋房子。”温蒂说道,她眯着眼细细观察树林。茂盛得密不透风的树冠间,一处开口突兀地出现在其中,温蒂甚至能隐约看到尖状的房顶从开口顶部伸出。

她很惊讶,这附近不是山就是树,既没有人来往,也不是交通要道。怎么会有人住在这深山老林?

带着这个疑问,温蒂走进树林,泥土路上的颠簸给行李箱的白色外壳染上了一层尘土,在阳光下展现出如咖啡般的褐色。

映入眼帘的是一大块没有被树木占领的空地,只有些许杂草点缀在土壤表面。空地中间是一栋两层楼高的木屋,屋子外墙打磨得意外细致,让阳光照在上面的色泽都变得暖洋洋的。

“住在这儿的不是一个猎人就是个隐居者。”温蒂往腰间摸去,手枪仍安安静静地收在枪套里。

跟在温蒂旁边的狸花猫瞪大了瞳孔,温蒂也睁着双眼。他们看到一个男人在屋子前低着头,看不清在做什么。走近了温蒂才看清男人手中拿着的凿子和锤子,正对着面前的一块木头敲敲打打。

这个男人看上去是个木匠。

“居然有人拜访这里,不好意思没注意到。”

或许是过于专注,男人过了一会才注意到温蒂的存在。他急忙放下手里的工具站起身,高大的身躯与身上的木工服显得几分违和。男人有着一副三十多岁的相貌,淡棕色的短发。经过几番考虑接受了迎客的咖啡后,男人和温蒂坐在一旁的茶桌上开始互相聊起来。

“你怎么会一个人跑到这里,还带了只猫!”

温蒂抿了口咖啡,确认里面没有任何问题后才慢悠悠回答:“或许是缘分?无论是来到这里,还是遇到这个小家伙。”

她朝狸花猫望了一眼。狸花猫趴在桌子上跟温蒂对视了一眼,慵懒地叫了一声。

“有趣。”男人笑着将杯子往嘴里一灌,咖啡瞬间就少了三分之一。

“那你又为啥要住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温蒂歪着头撑着下巴,勺子在咖啡表面搅动出一个小小的漩涡。

“我啊。”

男人坐直了身子,很快恢复了神情。

“我是为了寻求孤独。”

“孤独?那种东西……有什么好追求的。”

“这你有所不知。”男人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有兴致,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之前的事。

“我祖辈属于土木世家,一年到头全都在跟建筑打交道。本来我也要跟着父亲走上同样道路,但我不想将青春全都奉献到工地上,所以我换了个专业方向。”男人偏过头,望着摆在屋子前方的那块未成型的雕塑品。

“我选择成为一名雕刻师,用木头和石头雕刻成栩栩如生的事物。”

“啊,从某种意义来说跟土木也有联系……”温蒂托着下巴沉思了片刻,“但这又跟你说的孤独有什么关系?”

自称为雕刻师的男人露出为难的神色。

“怎么说呢……可能是因为我太出名了吧。”

“哈?”

“雕刻这件事我本来就只是当做兴趣,雕刻完觉得不错就放一边了。结果有个富豪偶然间看到了我的雕塑后大吃一惊,说这是巧夺天工的艺术品。”

“我大概能明白之后发生什么事了。”温蒂叹了口气,“那个富豪买下了你的雕塑,而你也因为这件事出名了,对吧。”

男人露出个腼腆的笑容,又喝了一口咖啡来掩饰自己的尴尬,“没错,他说我在雕刻这方面颇有天赋。所以二十多岁时我就在我们国家名声大噪,不仅实现了财富自由,还举办了自己的展览,事业看上去欣欣向荣啊。只不过……”

男人刚才那滔滔不绝的气势不见了,他也跟着叹了口气。

“与此同时,我的生活节奏也彻底被打乱。每天我都要接受记者和各界人士的轮番拜访,而且还要时不时参加说不清的一些典礼和聚会。留给我自己的个人时间却越来越少。直到某天我实在忍受不了这种生活,于是就搬到了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独,也就是这里。”

“现在想想,我之前的人生都是在热闹中度过的,无论是在家庭,在学校,还是在工地上,永远有人在我的周围。但扪心自问,我其实并不喜欢热闹,所以我逃离了现实,躲进了孤独中。”

男人从桌前站起身,仰望着身后那栋两层楼高的木屋,像是在欣赏自己的艺术品。他两手叉腰,用自豪的语气感叹道:

“热闹的反义词便是孤独,逃离了热闹,也意味着投身进了孤独的怀抱。你可以看到,哪怕只有我自己一个人,我也能活的很好。这里便是我的国家,孤独者的国家。”

“孤独者的国家吗……”温蒂听完男人的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一个人的国家,听上去有些不可思议。”

“哈哈哈,不用太过纠结字语。”男人笑着饮尽杯中最后一点咖啡,“你就当做是个比喻吧,我只是觉得自己一个人生活也很好。哦,对了!还要不要咖啡?”

“咖啡的事先等等,事实上先生说的话让我想起了一些旅行的回忆。”

温蒂微微皱着的眉毛倏然间放松。狸花猫依旧躺在桌子上被阳光照射的表面,喉咙里发出愉悦的咕噜声。在这片人迹罕至的树林里,最充满活力的便是树叶对风的抱怨。

“正巧,在来到这里之前,就在前几天,我到达了一个国家。没有人知道国家的确切名字,但我觉得你应该会对那个国家有兴趣的。”

“哦!”男人转过身,对温蒂的话显得颇有兴趣,“怎么个说法?”

“如果要接着聊的话,那就麻烦您再准备一壶咖啡了。”温蒂又坐到了桌前,微笑着朝男人说道。

“尽管没有具体名字,但所有知道的人都称那个国家为——孤独者之国。”

(几天后更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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