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人命事情自然闹得沸沸扬扬，警察公事公办过来询问我，我自然按照刚才发生的一切巨细无遗地回答他，余光看到他们好像有人认出了李豪预，又从他的衣服上找到了身份的证明，呆呆地立在李豪预尸体旁边。
那两个大哥和我一起回答着警察的询问，然后警察让我来联系李豪预的亲属。
我压根不知道他的父母在哪里，就连他的女朋友我也只是见了一面而已，并没有太多联系，但是在场的人又只有我是和他一起来，一起救人的，我左思右想，最后还是拨通了表哥的电话。
斟酌好了该怎么讲之后，我才慢慢说道：“……表哥，你现在方便吗？”
“怎么了？在和你表嫂逛街买婴儿东西呢。”
光听语气，不用看都知道他现在正沉浸在幸福中。
但很抱歉，我就是来破坏那份幸福的人。
“李哥他，为了救一个小孩……溺水了，警察让我联系他的亲属，我不知道他的家人，只好打电话给你了。”
电话对面失声了好一会，然后激动的语气传来。
“溺水了！你说什么？那家伙！现在怎么样？！救起来了没有，你们都平安吗？！”
“李哥他……他救不回来了。”
“——你们现在在哪里，我马上开车过去。”
隐忍而克制，但又带着颤抖的声音。
他没有对我说李豪预溺水死亡的话语做出反应，似乎不想相信，只不过是普普通通平平淡淡的一天，为什么他的好兄弟，好朋友的生命就永远停留在这普通的一天。
如果他知道，是我造成的这一切呢？
我不敢，也不想让他知道。
警察和救护车处理得差不多了，不可能一直停留在这边，那几个小孩去而复返，带了好几个大人，其中有一个应该是那个溺水的小胖墩的母亲，她也坐上了救护车跟着去了，李豪预的尸体被收敛起来，现在在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和他是认识的，所以我也得跟着去。
送去了就近的医院之后，我站在医院门口和表哥保持着联系，我看到他的车子几乎是以不要命的速度给冲进来，然后急刹，周边好几个被他吓到的路人。
表哥先把车停好，然后心急火燎地朝我走来，我才看清楚副驾驶上也走下来一个女人，我还以为是表嫂，原来是沙月。
他们走到我面前，气都来不及喘上一口。
“李豪预呢？！你在和我们开玩笑的对不对，等一下医生就会把他从手术室里推出来的对吧，就算受了点伤，那家伙那么壮，很快就活蹦乱跳了！”
沙月眼眶里噙着泪，充满哀求地看着我。
他们都在期待我的回答。
之前杀的人大部分都不会有他们的家人跑到我的面前表达自己为他们的生命逝去而惋惜，但是从杀了林茉菲开始，雷一开始，看到他们的家人他们的爱人为了他们如此地伤心，我有些恐惧地想离开这些视线。
我现在做的事情和当初那个人给我的伤害没有区别。
不，我定了定心神，然后摆出了一副痛心的表情，又把和警察说过的话再和他们陈述一遍。
根本没有回转的余地，我也给不出他们期待的答案，因为人死就是不能复生。
表哥露出一副悲痛万分的表情，而沙月差点站不稳，还好表哥眼疾手快捞了她一把不让她摔下来，可是看样子她好像快要晕过去。
“他，他现在被安置在哪里？我想看看他。”
“负一楼。警察还在。”
负一楼是什么地方，大家都心知肚明。
表哥搀扶着沙月跟着我坐电梯下去。
我刚从那里出来的时候隐约听到他们说要给李豪预追授见义勇为还有什么荣誉他们还可惜死了要这些名誉干什么之类的，不知道那些人现在还在不在。
我止步在门外，表哥和沙月进了里面，起初只听到一声声哭泣与埋怨，然后那抽泣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却戛然而止，表哥红着眼眶出来，双手拖着已经哭晕的沙月。
我见状，赶紧去叫医生过来，把人给弄上去一楼找了个病床靠着，然后医生给她吊了一瓶葡萄糖，好像是低血糖心情又受太大打击所以才晕过去的。
表哥也没有说话的意思，整个人呆呆地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一言不发，看起来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坐在他旁边。
本来作为他的表弟我应该给予他安慰，但这安慰从我这人嘴里说出来就完全充满了讽刺的意味。
“李豪预他以前真的帮了我很多忙，为什么好人就是没好报呢，就算没好报，只要能活长一点也算是福报啊，他还这么年轻，他的梦想都没达成，这么喜欢的女朋友也抛下了，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或许他并不需要我的回应，只是想要一个发泄口，所以我只是安静地聆听着。
“他这一走是轻松了，他的妈妈，还有沙月……”
我知道李豪预和自己母亲相依为命，但是沙月怎么了？只不过是男女朋友关系而已，伤心过后也会回到自己父母身边的吧。
“沙月……真可怜啊，以前读高中的时候差点就被她爹妈绑去卖给老男人换彩礼养活一家人了，如果不是李豪预带她离开那个魔窟，她就再也没地方去了，明明他们也快好事将近了，我还开玩笑说过我们和他们同时来举办婚礼好事成双来着……”
我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越听越觉得在受谴责，我站起来走进病房想看看沙月姐醒了没有，刚踏进病房，就看见她已经在病床上坐起来，一双哭肿的眼睛死死盯着我。
然后，她说话了。
“是你害死了他。”
我的心陡然一惊，随后又觉得她可能是不愿意接受李豪预死去的事实，转而把一切都责怪到了我头上让她心里好受，总不可能是因为她真的知道我做过什么吧。
“沙月姐，人死不能复生，节哀。”
“你别叫我姐，我觉得恶心！你这个假惺惺的家伙！是你！就是你！你害了他！如果不是你，他怎么会死？！他是我的人生里唯一的温暖，唯一的希望啊！”
沙月说着说着情绪激动起来拿起病床上的枕头向我扔来，我来不及反应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鼻梁都感到了疼痛。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表哥，他进来之后赶紧把我拽到他身后护着我，但也不好对刚失去爱人的朋友责骂，只是让我先回家去。
“你！你毁了我的温暖，毁了我的希望，我绝对绝对会还回来，我要毁了你的温暖，你的希望！”
“沙月，你冷静一点！情绪不要这么激动！”
表哥一边安抚着她，一边挥手让我快走，可是我对于她的话隐隐约约有着不好的预感，虽然没有做出回答。
走出病房外，隔着窗户和她的眼神对视的时候……
——毛骨悚然。
作者的话:慢慢恢复更新了，现在开始隔天更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