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了几张纸递给他，向他搭话：“那个，你还好吧？”
他接过我手上的纸张，有些不好意思，擦拭去眼泪后缓了半天才算平静下来。
他挠挠头，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那个，麻烦你了，我太丢人了吧？居然让一个男孩来担心我。”
我摇头，“毕竟是来参加葬礼，伤心都可以理解。”
我也想放声大哭，可是除了那一天之后，我不能再哭，因为就是我害死的表哥，我没有资格哭他，只是脸上不流泪心里却在滴血，爸爸和亲戚们都不知道这些事情，纷纷怪我冷血，说着表哥平日里对我有多好，没想到我却是个白眼狼，我总觉得爸爸也有些疏远我了。
他能这样肆意放声宣泄，都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他。
“我也没办法控制住自己，就是想起了高中时候有理想有抱负的我们，就算被无情的现实击垮，我以为大家都会好好活下去，过下去等到白头了再聚在一起喝喝茶下下象棋聊聊天，但是为什么，我接连失去了两个这么好的朋友，一个那么正义，一个那么友善，难道真的是好人不长命吗？”
遗千年的祸害就正站在你的面前。
我不接他的话，转而问起我想知道的事情：“那个虽然很冒昧，但我能问一下你高中的时候认识李春花这个人吗？”
其实我问了好几个人他们都不认识，我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只是不愿意放弃这微末的说不定有可能存在的机会。
“李春花？”那人愣了愣，然后一脸迷茫，“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有点印象？不过这名字在我们那年代很烂大街的，是不是高中时候听过的也不知道。”
“和表哥，或者李豪预有关系的李春花存在吗？”
我迫不及待地追问。
可是对面的人情绪实在不好，记忆也有些混乱，他自然是摇头表明他没有这个印象，给不出我想要的回答。
李春花的线就在这里彻底断开。
果然一个人名而已，只是我凭空想太多了。
表哥的葬礼就这样结束了。
就如瑟琳娜所言，沙月用了一次能力之后就会像从全世界彻底消失一样，压根找不到她的一点蛛丝马迹，这之中我甚至去找过那些找人很厉害的私家侦探，拿着从表哥那里得到的毕业照给他们指认沙月，不惜开出了绝无仅有的大价钱，他们总是开始的时候信心满满，然后最后还是承认自己的无能把定金还给了我。
有过第一次的失误后，我根本不敢再放松，随时紧绷着一根弦。
我研究了很久，虽然我亲戚不少，但我最亲的家人只有爸爸和舅舅一家，舅舅舅妈现在因为丧子之痛办完葬礼之后一直在家闭门不出，谢绝所有人的拜访，如果我是沙月，我不会选舅舅舅妈两个人下手的，那么只有一个，那就是落单的爸爸。
因为爸爸支愣起了一个小店铺，如果我去上学他就等于独自一人守着店，虽然以前我没有干涉过这件事，但今时不同往日，我决定放弃学业。
我不能再有家人从我身边因为我的原因而失去了，我苦苦支撑着的理智会崩溃的。
刚开始一天两天我没去上学就是在他身边形影不离的守着，爸爸还以为我是受表哥的事情影响，没有办法给了我缓冲时间，可是过了三天四天之后，他感觉到了奇怪。
在应付完了客人之后，爸爸把我叫到他面前。
“司辰，人总要向前看的，你现在是很重要的时间，该走出来恢复日常生活了。”
我歪着头仔细打量爸爸，他更苍老了，眉毛和胡子都变白了，以前眉眼间的自信消失了只余生活打磨之下的沧桑和污浊，身形比以前也佝偻了些，从前一个意气风发的壮年男子已经不知何去，面前的人是一个确确实实踏入老年行列的老人。
年龄啊。
我希望你能活到我看到的你的最终年龄的那个时候，如果能更长就好了。
本来以为表哥能活到他最终年龄那个时候的，可是被能力者干涉的话就不是那样了，干涉别人的生命毕竟不是只属于我的能力。
“我不读书了。”
“你说什么？”爸爸讶异极了。
也难怪。
“我说我不上学，我不能放心把你一个人留下。”
我早就想说，现在把自己的心里话吐出来轻松多了。
“司辰！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爸爸的脸顷刻间就乌云密布，眼睛瞪视着我，大幅度地呼吸。
“爸你不要激动，我很清楚我在说什么，做什么。现在重要的不是我要不要读书，而是你的生……”命。
没说完的话没有机会说完整。
巴掌声响彻整个街道。
“啪！”
巴掌声引得路人纷纷探头围观，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我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
耳朵嗡嗡响着，脑袋只觉得天旋地转的晕甚至还有些想吐，最后才感受到脸颊上发麻发辣的痛楚，我不敢置信地捂着被打的那边脸，就连视线也好一会儿才能恢复聚焦看清面前爸爸那张同样惊讶但愤怒更甚的脸。
自我有记忆以来，爸爸和妈妈对我的教育都是说教多于打骂，除非我犯了特大的错惹得他们一时情绪失控。
比起指责他，咒骂他，怨恨他，委屈最先涌上我的心头，我经历了那么多在常人身上说不定早就崩溃的事情都还死命保持自己的理智，可是最强硬的心里防线却能被最亲的人的举动彻底打破。
我是为了保护你才这样的……
可是这句话说出来的话爸爸肯定不会当真，他可能还以为我在找借口找理由，就是为了不去上学，逃避上学。
可我真的是为了保护你才这样。
你要怎么才会信我呢？
爸爸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说：“你已经不小了，再过几天可就过成年生日了，做人做事都要三思而后行，这么重要的时候，不要耍小孩子脾气不想上学，我知道小永的事情让你很难过……”
被打了，被骂了，被戳着鼻子指责了。
没有人理解我，我很清楚这是正常人有的反应。
但是我也很愤怒，我也想咆哮。
“你知道什么！你究竟知道什么！你TM根本不理解我，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不知道我究竟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度过每一天！你自以为很了解我，但是你从妈妈死了那之后压根没关心过我，没给过我一次关心的眼神！你只想撑着你的破摊子逃避现实！！”
我不管不顾，歇斯底里地对着他怒吼。
没有人能忍受最亲近之人的不理解，但同样的面对最亲之人，又能将自己一直伪装着的最极端的情绪完全释放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