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爸爸彻底争吵起来，我已经在气头上，直接掀翻了他的商品，打烂他的东西。
爸爸气得怒目圆瞪青筋暴露，怒道：“我早出晚归这么努力你知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你真以为我是为了逃避现实吗？我是为了给你攒大学的学费，四五年的日子你的报名费学习费你的吃喝，我眼睛都不敢闭上我怕发愁我怕我会坚持不下去放弃让你读书让你没有未来，我不多卖点多花点时间我能怎么样！我现在这个鬼样子只能这样拼命赚钱，不然怎么赚到钱给你读书！！！”
“不赚钱也可以，没钱付学费也可以，现在对我来说重要的根本不是读书！”我压根没有将他的话听进耳朵，不管不顾地咆哮，“好多人死了，表哥也死了，沙月那个疯女人她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的，她要报复我，她要我痛不欲生！我怕下一个有危险的就是你，一点破书而已，不读就不读了，总好过失去你！”
我的话语没有经过大脑思考就直接脱口而出，等我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时候惊出一身冷汗，但又决定破罐子破摔，如果爸爸追问下去，我就把我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他。
我背负着这些越来越重的枷锁，真的快喘不过气来了，有人能分担，有人能理解我的话，那该多……
可惜爸爸的重点始终放在我读不读书上，他一听我的争吵叫喊就只是觉得我居然如此没出息，没把后面的话给听进去，他喘着粗气，四处看了又看，操起了一把扫帚就要往我身上挥打。
那些棍子打在身上是实打实的痛，但是更痛的却是我的内心，我握紧拳头一言不发，不闪不躲默默承受着犹如疏风骤雨一样向我身上不停落下的闷棍，都感觉不到痛了，只有一种从心脏向五脏六腑涌散的凉意。
爸爸打了好几下，见我如此不知道是不是恢复了冷静，终于停止了挥棍。
我抬眼沉默地看向他。
“你这么大了还不懂事，逼得我这么大动肝火，气都喘不顺了，今天就算了，明天开始给我回去学校好好上课读书！知道没有！不然我以后没有你这个儿子！”
他已经知道让我挨揍不会起效，干脆撂下狠话。
我低垂着头，没再说话，迈出脚步如同行尸走肉一样离开这个地方，但是到底不敢耍脾气没敢走远，找了一个能看见爸爸位置的隐蔽方向，我就蹲在那里守着。
爸爸今天的生意是做不成了，因为他的小摊子经过我的折腾活像是来收保护费没收到只好恼羞成怒地打杂的黑社会弄过一样，玻璃等器皿碎了一地，爸爸拿着扫把和垃圾铲在打扫，然后又弄湿了毛巾擦一下桌面，等一切都收拾妥了之后他拉起了闸门，往上面贴了一张休息一天的纸，应该是回家去了。
见他回家，我当然不敢让他落单只能隔着远远的跟着，嘴唇一抽就倒吸一口凉气一样的痛，那股痛意的来源还历历在目，我内心知道不该怪他，他也是在尽自己一切能力，他也有自己的压力也有情绪崩溃的时候，但我还是止不住对他产生怨气。
直到看着爸爸上了楼梯，我没有跟进去只是在楼下站着，守候着，总不至于沙月能在青天大白日还有隔音如此不好的楼层里行凶。
而且因为我们刚刚才大吵一架压根气压还是很低，以前我和爸爸吵架之后就会相对无言，不管是谁的错都无法拉下脸道歉，我们会互相陷入冷暴力的一段时间，谁也不理谁，现在回家的话也只会是这么一个尴尬境况，而且我已经没有了门一关就能逃避一切的自己的房间，自己的天地。
以前妈妈还在的时候她会故意给我们制造出台阶，那个时候我们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自然会顺台阶下，一切又好像恢复了原样，家庭也恢复了欢声笑语。
妈妈……
想起妈妈，我蹲下身子把头埋在膝盖里良久，暗自下定了决心，我没有守护好妈妈，我发誓绝对，绝对不会让自己再失去爸爸了。
在楼下站到腿麻时时刻刻仰望着楼上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的时候，爸爸下来了，他的脚下楼梯走得很是困难，邻居好心搀扶着他。
不知道他们俩说了什么之后，爸爸笑了一下拿走了邻居手上的菜篮子，然后往市场方向去了。
以前他忙着事情，很久没有去买菜做饭了，我大部分时候也是随便吃一些饿不死的东西了事，表哥偶尔会看不下去让我去他家打牙祭……表哥……
不敢再深想。
我亦步亦绉地跟上爸爸，他的步伐很慢却很坚定，看着他衰老的佝偻的背影，他进了菜市场，四下张望然后站在了海鲜区看了好久，然后要了一只大螃蟹。
我眼见着他费了半天口舌甚至被海鲜摊主羞辱只买一个和还他讨价还价，然后他从裤袋里颤巍巍地取出几张被捏得皱巴巴的钱，数了又数才把钱给了摊主。
……我最喜欢吃的就是螃蟹。
这个时期的螃蟹一点都不肥，而且还黑心般的贵，压根不值得买。
还有自从家里出事之后，没有那个钱了，我也懂事得没再像以前一样任性的提起，爸爸也不再像以前一样买菜做饭，那我就更不会提起。
我鼻头一酸，刚才所受的委屈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爸爸买的尽是我喜欢吃的菜，每次都这样，吵架了之后嘴上不肯认输，行动上却会有所表现，父子俩哪有什么怨恨可言，我们现在的处境也不比以前了。
或许我就算要跟在他身边，也不应该表现得太过明显，就这样一直保持暗中的距离，对我和他来说都好，不会让爸爸以为我不读书而生气，也不会让他从我的眼皮子底下能接触到沙月，又发生任何我绝对不想再看见的悲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