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古恩兰德伯爵庄园之中,轻歌曼舞仍在萦绕,贵客关心的,还是老路德维希今晚会招待他们吃什么好吃的。
雪片似的电报让老路德维希心急如焚,他在电报厅里来回踱步,大骂接风的人都是蠢猪,马车那么晃眼,鎏金涂银,威风八面,可都是他的脸,脸呐!
凭空消失?那怎么可能!
一定是驿站的人开小差去了,才没看到马车经过的踪影,对,每一个驿站的人,都花了眼!每一个!
伯爵大人忙于自我安慰,只在心里祈祷下一拨通讯快来,下一拨通讯一定会有的,会有一个驿站或城镇,发来接到王子一行的消息。
然而,催问的电报打再多,好的消息就是一个不来。
老路德维希此时仍觉得更可能是马车路上遇到了什么意外,导致了倾覆,毕竟边疆州的路况他是看不上的,没想到也没敢想,这个“王子”本身是不是就有问题。
古恩兰德伯爵大发雷霆的消息流入宾客之中,众人议论纷纷,但仍然没人怀疑起“王子”的真假,那几十位“欧斯玛王公”依旧好端端的坐在场上呢,甚至有投机者故作姿态,在“王公”们面前表现自己对王子的关心。
结果当然是无功而返,“王公”们听不懂奥斯特利亚语,更不用说交流。
于是,好事者们找来几个会说欧斯玛语的欧国通,想尽办法要和“王公”们牵线搭桥。
可结果都是一样,那些个欧国通,用欧斯玛语问候了“王公”们一大串,“王公”要么不理,要么摇头点头,就是不说话。
搞得这些欧国通都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学了个假欧斯玛语。
有些人开始觉得不对,但他们仍把怀疑放在肚子里,有身份的“体面”人总是习惯于作壁上观,只要事不关己。
旁人只道是“王公”高冷。
直到一个尖叫的女仆冲到了场上,她是真的尖叫了一路。
“呀——!呀——!有贼,有淫.贼!有淫.贼进到了庄园里!还袭击了玛莎拉太太!是个黑发褐肤的东方人!”
——
艾哈迈德-阿斯兰胸闷气短,压抑得紧,不知道什么东西捂得他出汗。
“嗯嗯——诶!”
他觉得自己像被一头猪压着,奋力一掀将那“猪”给推翻,也从昏迷中清醒过来。
“嘎……库!”
四周漆黑一片,艾哈迈德-阿斯兰头晕脑胀,只觉得天旋地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似乎缺失了一段记忆。
这状态,仿佛被泡在酒缸里一个晚上才捞出来,实际上他也闻到自己浑身酒气。
奇怪的是酒气只在身上,在口中却全无宿醉的那种味道,可脑子的眩胀阻止他回忆,还让他咕咚一声倒在了地上。
竟、竟然站不稳?!
艾哈迈德-阿斯兰所自满的身躯,能让他在沙尘暴中坚挺三昼夜,不吃不喝而不倒。可现在怎么回事?
也难怪他会这样。
昨夜,他可是一人消受了一整瓶的梁山水泊特制醚药,要知道那玩意儿随便往布片上倒上几倒,捂住口鼻,瞬间就能放倒一个人。
一整瓶的药效,足够比人壮的牛、比马大的骆驼都是整个药倒,说不定还能给药死。
这位艾哈迈德-阿斯兰先生能在中招的第二天醒过来,已经相当不错。瞧瞧他身下的“猪”,明明只挨药了一点点,现在还昏迷着呢。
艾哈迈德盲人摸“猪”,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关进了猪圈,一番摸索,他确信了,摸到的东西毛毛糙糙,膘肥体胖,不是猪是什么?
适应黑暗后,艾哈迈德发现自己应该是被关在了一个大柜子一样的东西里,他看见“工”字型的光从柜门缝隙里渗进来,用力推,推不开,肯定上了锁。
艾哈迈德一阵窝火,他暂时还没想起来发生了什么,只想赶紧出去,于是猛烈的拍击门板,实际上他是想捶打的,以往这种厚度的木头他几拳就能轰一个窟窿,可现在他能保持清醒都不错,遑论使劲儿。
砰砰砰——啪啪啪——咚咚咚——
“来人——来人!”
拍打声和呼喊在长廊上回荡着。
很快,一个打扫卫生的女佣听到了这异响,她本就要过来拿她工作所需的用具。
“什么声音……庄园里不会进野狼了吧?”
女佣有点害怕。
艾哈迈德不知道,他这状态的的呼声和野狼的区别实在不大。
“咦?扫帚这些怎么在外面?”
女佣来到杂物间,发现桶呀拖把呀扫把呀都堵在杂物间的门板上,一杆短柄扫把还架在门板的两个把手中间,将门板闩住。
“究竟是谁的恶作剧……应该是进了野老鼠……可千万别是野狗……”
女佣拈起一根棍壮胆,将闩门的杆子抽掉,打开杂物间的门——然后她就震惊了。
缩在杂物间里的,竟是庄园的女管家和一个陌生的大胡子男人!
“玛、玛莎拉太太!?您怎么——”
“唔!”
艾哈迈德被突如其来的亮光刺到了眼,下意识摆头往暗处,而光也把暗处照了个清楚。
艾哈迈德看见了那头“猪”,那哪是一头猪——那分明是一个又肥又丑的老八婆!
“呕呕呕——!”
艾哈迈德恨不得砍了自己的手!究竟是老太婆变成了猪,还是猪变成了老太婆!?为什么他妈的这头该死的猪里里外外没一件衣服兜着!?为什么自己手贱刚刚还上上下下摸索了一遍?!
“呕呕呕——!”
艾哈迈德何曾受过这等屈辱,他抱过的美女何止几十个,从来都是他欢喜别人,怎么今天运气背到了家,反是他被拱了腰子?
他无法抵御这恶心和反胃,当即吐出青水三斤,跌跌撞撞冲出来,想远离这个鬼地方。
“呀——!流氓——!”
可在倒霉的女佣看来,这是一个醉汉,强占了玛莎拉太太不说,酒还没醒,刚刚的呕吐就是证据,现在依旧没有理智,准备袭击自己!
女佣使尽浑身解数,一棍头抡在了艾哈迈德脑门儿上,撒腿就跑。
艾哈迈德本就晕晕乎乎,挨上一棍子当即被打翻在地,脑子更加混沌,可他潜意识又觉得不能放跑那女佣,因为他不认为自己会对那又老又丑的肥猪有反应,一定有复杂的原因,必须将那女佣追回来,不可任其造谣!
“站、站住!我乃欧斯玛王子!快给我水,我需要热毛巾清醒清醒!回来,别怕!”
艾哈迈德跌跌撞撞地追了上去,可见他依旧迷糊得不轻,若他清醒,断不会这么说,这么做。
“呀——!呀——!有贼,有淫.贼!**犯!有**犯进到了庄园里啦!还袭击了玛莎拉太太!”
“别怕!别跑!我乃欧斯玛王子!”
女佣在前面跑,艾哈迈德在后面追,他的身体素质到底还在,追的紧紧的,女佣更加魂不附体,啥也没法多想,只是像个大喇叭,一路逃,一路广播,拼死往人多的地方跑,最后跑到了人最多的婚礼会场上。
“救命啊——色.魔人!!”
女佣一冲,冲出高台,连阶梯都顾不上一级一级下,咕噜咕噜就滚了下去,到底后连滚带爬,扎进人堆,继续尖叫,磕磕碰碰了一身伤,衣衫凌乱,别提有多么触目惊心。
满场宾客的注意顿时被吸引了过来。
“我乃欧斯玛王子!给我水和毛巾!”
光脚板跑步啪啪啪啪的声音赶出来,艾哈迈德追到,太阳斜射,外头比室内炫目得多,他下意识用手臂把眼睛挡住。
艾哈迈德站在高处,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还好他挡了脸,脸也是他浑身上下唯一没被看光的地方。
没错,既然“被害”的猪…不对,玛莎拉太太被剥了个精光,“施暴”的犯人先生肯定也是脱得一件不剩。
凉快的风一吹,艾哈迈德突然有点冷。
“咦?”
运动带来代谢,他清醒了些。
“呀——!”
整个会场顿时被夫人小姐们的尖叫充斥,而男人们的怒骂和呵斥随后就到。
艾哈迈德不正常的神志总算在嘈杂中恢复了正常。
“呃啊啊啊啊——!鸠晴,我要杀了你!!!”
——
当古恩兰德伯爵带着一众持枪的男仆杀到,艾哈迈德已经抢了一匹健马,冲出庄园的大门。
佣人们做着样子,朝远处开了一枪又一枪,只不过没有一枪打中。
那马背上光着身子的大胡子男人撂下一句“我一定会回来的!”便消失在了天边。
艾哈迈德那耳熟的嗓音让古恩兰德伯爵的心脏狂跳。
不久,另一个光溜溜的男人也被扭送了过来,不过这家伙至少穿了条底裤。
佣人们听到贵宾们的抱怨,称厕所里总有一间是锁着的,并且不停传出毛骨悚然的呜呜声。
随后佣人们赶去把门砸开,便发现了这个只剩一条内裤的家伙被捆在马桶上。
不知为何,那几十位“欧斯玛王公”,见到了这个底裤男之后微妙地骚动起来,面面相觑,偷偷摸摸,想要逃离。
但他们一大拨人,服装那样显眼,立刻就被好事者发现。
有人出面好言阻拦,但毫无用处。“王公”们强行冲撞,可惜立马被发觉不对的古恩兰德伯爵派人拿下。
推搡中,“王公”们的假胡子一不小心就被扯掉好几条,佣人们大受震撼,赶紧去扯没落下的,但无一例外,所有“王公”的胡子都离开了下巴,胡子下的脸,立马艾欧卑斯了起来,一点也不东方。
那句“我乃欧斯玛王子!给我水和毛巾!”也早有人报告给了老路德维希听。
电报仍没有传来好消息,老路德维希手脚冰凉,他已经无法阻止那个早有猜测的“流言”在人群中传播了。
“主教……主教在哪里?我要他告……告诉我,我女儿……的确嫁给了王子……主教……在哪里?”
“伯爵……主教回家了。”
已经有人在眼巴巴的等着古恩兰德伯爵出糗。
自来熟子爵和板着脸男爵笑嘻嘻,领来了一大帮子记者。
古恩兰德伯爵如愿以偿,大量的镁光灯绕着他闪,一台又一台相机记录着他的“英姿”。
“伯爵先生,说两句吧!”
“伯爵先生,那传言中的欧斯玛王子,您究竟确认过真伪吗?”
“伯爵!您的女儿是在您的眼皮底下被拐走的吗!?”
“伯爵!”
“伯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