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日,清晨。
“库……失算,没想到真的就是睡觉而已。”
昨晚啥也没发生。
确切地说,是最终啥也没发生,抱抱贴贴还是有的。
但阿丝卡兰太累,很快就遁入梦乡,毕竟昨天一天下来,她只睡了一个半小时,还大干了许多“体力活儿”。
竹清一边拆卸着马具,一边自言自语。
他刚起不久,昨天的那身华丽婚礼服已经被换掉,他穿回了来时那套灰褐短衣,外加那顶有两根飘带的旧水兵帽。
鉴于自来熟先生洗衣服的技术实在太好,他想起这件事时连夜爬起来,重又把衣服洗了一遍,用车里那一点珍贵的水资源。
嗅嗅,嗅嗅。
竹清在身上左闻闻,右吸吸,再三确认不会再有昨晚他打开包时那种令少女色变的酸臭味儿。
衣服晾了一晚,山下的风很大,虽然还有点润,但也能穿,主要是不妙的味道都被夜风刮走了。
代价就是水箱里的水就剩个一指头深,只够他和她渴的时候来上两口,马就别想喝了。
“希望在山里能找到几个水洼,让马舔几口。”
把两匹马从马车上卸下来,竹清用力拍着马背说道,这两匹马可是不可或缺的驮运伙伴呐。
“竹清……你醒了吗?唔……天似乎才蒙蒙亮呢。”
少女的嘤咛从车窗里传出。
竹清赶紧冲过去,把脑袋伸进车窗:
“呀,阿丝卡,你醒了吗,吃点东西不……呀!”
竹清的脑袋刚伸进去,就缩了回来——少女说昨夜了脱衣服,现在刚醒,还没来得及做任何事。
唔……白花花,软绵绵,浮想联翩。
这位前伯爵千金害人不浅呐!竹清怎么说也是个思春期的青少年,哪里受得了这种刺激!
哦对,是他自己想受。
竹清心有猛虎,细嗅蔷薇,啊呸,心有魔障,贪婪地闻从车窗里飘出的馨香。
是香水吗?这也太持久了吧。还是说自己也学会了闻香识女人?
竹清奋力压抑住自己的冲动,今天要赶路,可没时间这有这样那样那样了。
但——不妨浅尝一口?
竹清在车外背着身,吭哧吭哧地平复了一下心境,猛又扎进车窗,往数个不可言喻之处一连烙下好几个吻,这才心满意足又意犹未尽地离开车子。
“呀!”
阿丝卡兰小姐还睡眼惺忪呢,是真被吓到了,少女的肌肤敏感得很,何况是不怎么见光的地方。
“讨厌!”
竹清连忙掏起了包包:“我、我这里有一个馍馍。阿、阿丝卡你要不要吃?”
车子里淅淅索索一阵,这才传出一声:“要吃!”
阿丝卡兰这次私奔可备足了银两,但在食物这块儿上却疏忽了,昨天在婚宴上她和他都忙于演戏,紧张得很,又急于逃脱,豪华餐饮是一点没碰。
竹清也是,昨天一大早他就把肚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拉干净了。
此刻两人饥肠辘辘。
阿丝卡兰下来时,她已经换了一身男孩子打扮。上身穿着淡黄的南京布衬衫,不过很旧,外加藏青色夹克背心;下面不再穿裙子,就是一条老款的紧致工装长裤,和一条皮带;头顶一个鸭舌便帽,脚踩一双硬底无跟黑布鞋。
阿丝卡兰的金色长发都收在了帽子里,露出雪白的后颈,低帮鞋子和较短的裤腿也让她和竹清一样,展露了一小截脚踝,干干净净,形状诱人,看上去分外可口,呸呸,分外养眼。竹清断然不会承认他有几分想俯下身子舔舐一番的冲动。
“怎么样,看上去就是个男孩子吧?”
阿丝卡兰叉着腰,对自己的变装十分骄傲,此时的她就像一个小报童,的确很难看出是一个大小姐了。
不过要是哪里有这么一位俊俏可爱的小报童,那个地区的居民一定会争着买报,每天天不亮就守在报筒边,只求在报童小可爱来时,亲近地搭讪几句话。报社一定赚得飞起。
“哦呼!”
竹清没忍住,一头拱在阿丝卡兰的胸口上。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没了呢……明明昨晚察看的时候都还在那儿好好的……阿丝卡,你裹胸的技术真好,一点也看不出。”
“去去!馍馍呢?”
阿丝卡兰的眉眼间挂上一条红云,娇羞地伸出手来。
“给。”
竹清随即把仅有的一坨馍馍递给阿丝卡兰,馍馍很干,很硬,因为放了好几天了,但阿丝卡兰也不嫌弃,嗷呜嗷呜地啃着。
竹清则眼巴巴地在一边瞧,咕嘟咕嘟咽口水。
“唔,甜的,不算太硬,就是太干。这不是面包?这么白,也不油。不是烤的吧?”
“对,这是馒头,是蒸的。哧溜~。”
放了几天的馒头再硬,也比不过放过几天的长棍面包,那个能拿来当武器了。
竹清幻想着刚出锅的雪白大馒头,哈喇子流啊流,他这是在望梅止渴,不,想馒头止饿,然而这招不好使,他越想越饿,直到独自咕噜噜噜叫起来。
“唔?好吧,馍馍分你一半。”
阿丝卡兰只好掰下已经吃剩下的一半给竹清。
竹清接过来,一把就扔进嘴里,大嚼特嚼,碎屑洒落得到处都是,他含糊不清地喃喃自语:
“唔姆唔姆——比起这个馍馍……——唔姆唔姆……我更想吃……阿丝卡身上……的馍馍……唔姆……那个更大……更雪白……还有俩……唔姆……”
“你说啥呢?”
阿丝卡兰小姐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竹清在讲什么浑话,但很快便发觉了男朋友的一语双关。
“臭竹清,看招!”
乱击!乌龟王八拳!
“咳——咳咳!啊哼啊哼!”
竹清只好装作被馒头屑呛到,落荒而逃。
……
天完全亮了,但却找不到太阳在哪儿,漫天白茫茫的云雾。
其实这样的天气才好,不然无遮无拦的太阳能把人给烤个半死。
一切准备就绪,该爬山了。
笨重的车厢上不了山,被弃置在一条土沟里,竹清用树叶和杂草掩了掩,以防万一被追踪的侦探找到。
竹清和阿丝卡兰各自骑在一匹马上,缓慢地沿着坡,往山上走。
他和她的“后半生”,也就是那三个大旅行箱,被驼在了马背上。
这两匹马平时吃得那么壮,是时候该累一累它们了。
其中两个大旅行箱被阿丝卡兰骑的那匹驮着,而第三箱则由竹清骑的这匹驮,但别以为这匹就轻松,它还背着一个大水箱,虽然现在是空的,但若装满水,将有它好受,外加一条帘子、一捆绳子、一个提灯,这些从马车里扒下来的用具,还有竹清那个塞得鼓鼓囊囊的挎包,其实重量也差不多了。
两匹马许是第一次见到雪山壮景,尚且小跑着撒欢,竹清和阿丝卡兰则各自持着一杆“长矛”,像两个侦查战场的长枪轻骑兵。
两杆“长矛”其实是登山杖,也是一开始就搁在车里的,它将近一人高,朝上的另一头有个金属环,算是扶手,有铁制“矛尖”的那头反而是朝下的,用来钉进乱石或泥土堆里,保护登山者不会滑落,虽说拿来当长枪捅人也不是不可以。
艾欧卑斯山的景色让人醉心,但这种景,不是竹清曾见过的苏乡园林那种秀丽,而是一种壮阔恢弘的自然美。
真正到了山上,已经见不到树木,从马蹄脚下到远方,尽是碎石和苔草,再高的簇生植物也不高过人的膝盖,乍一看平平无奇。
但放眼天际,绿色的植被依旧像毯子一般,裹在山峦上,而零星的白色,也就是裸露的石块又突然变得好看起来,点缀在这起伏的画卷之上,辅以朦胧的雾气,那样子就像仙境。
“和青华的山可真是不一样啊。”
竹清赞叹道,他一时间找不到任何合适的诗词来描绘这景色,只是愣愣呆呆地看着。
在这里长大的阿丝卡兰,则在偷偷地笑,颇为自豪。
山坡和山峰是需要绕开的,两匹黑马从山麓到山脊,又从山脊到山麓,翻越了不少山峦。一开始两匹马还能撒欢儿,现在就只能大口大口喘息,明明速度也不快,却依旧累成这样。
虽然两人的感官都没察觉,但他们都明白,现在地势是越来越高了。
“海拔应该超过了一千米。”
阿丝卡兰的样子悠然自得。
“按地图,我们必须要爬到两千五百米左右。呼——呼——”
竹清大喘着气,有点体谅起两匹大黑马的感受了。
“哈哈,不会吧竹清,两千米不到,你就喘不过气啦?”
阿丝卡兰驭马贴了过来,拍拍竹清的肩膀。
“谁——谁叫我是在海拔零米的地方出生的呢?呼——放心,我很快就会适应了!”
又过了大约一个半钟头,竹清的呼吸总算是顺畅起来,多亏了呼吸吐纳之法,他深感雪隐老师的魔鬼训练没白费。
压榨着两匹大黑马,两人的进度很快。
可惜,竹清刚刚理顺呼吸,他们便不得不下马步行了,因为接下来路途的坡度,已经不是走Z字就能解决的。
长矛一般的登山杖立刻派上了用场,竹清和阿丝卡兰右手举起杖子,一矛头向前刺去,钉进岩石与泥土的缝隙中,确认了稳固,再迈开步子登上一小截坡,尔后左手牵着缰绳,费力地把马给拉上来。
马虽有四条腿,但毕竟不是山羊,没有人牵引的话,一不小心就会翻滚下去,那样的话,那三个巨重无比的旅行箱的就没人搬得动了,不仅如此,要是马真的滚了下去,他和她还得跑下去捡。
有闲心欣赏美景的时光已经结束,接下来的一路,虽然两人都见到了许多雪山上的生灵,比如说羱羊、岩羚、旱獭,和肥得像豚鼠一样的大鼹鼠,但都没闲心去看了。
这些动物望着竹清和阿丝卡兰这两个山外来客,好奇而警惕。
竹清和阿丝卡兰则累的要死不活。
好死不死,过了中午,山上的雾气越来越稀薄,两人感到头顶越来越暖,上方越来越晃,终于在下午两三点的光景,太阳彻底出来,无遮无拦地播撒它的热量。
现在是夏天,不需要你啊喂!竹清悲鸣。
太阳不听。
天顿时澄澈得像宝蓝色的湖泊,山地的绿茵也浓郁了好几个档次,景色越来越美,而两人两马却越来越累。
吭哧吭哧——呼哈呼哈——
究竟是马嘶还是人喘,已经分不清了。
阿丝卡兰和竹清全都汗流浃背,只能走走停停,坐在石头上抿一口水,本就见底的水箱不一会儿就干得不能再干。
忽然,阿丝卡兰瞟见天边一朵平平无奇的云彩,惊呼道:
“不好!要下暴雨了!没时间休息了,咱们得赶快!”
“赶、赶快?咱们能赶到哪儿去啊?”
“走走走!前面有个猎人小屋!”
“哪、哪儿啊?”
“对面那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