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是今天中午的三人两马,两女一男。
阿丝卡兰决定晾凉竹清,以安慰自己遭冷落的小心心,或者说这是她的小小回敬。
一路上,她都走在了前头,抛下竹清七八米的距离。
老实说,阿丝卡兰现在的背影远远没有以往的好看,毕竟脏兮兮的土气男装穿在身,还在泥水里滚了一遭,但竹清的眼睛能透视似的,一路上都盯着阿丝卡兰的背影,以他的功力,早就已经让视线把衣物穿透,并在阿丝卡兰雪藏起来的玉体上肆意横行了。
不仅如此,竹清这厮心里想着巫山云雨,鱼水之情,脸上却是一派温润如玉的模样,不喜不骄,不邪不淫。
拉芙蕾希雅小姐哪里晓得竹清都在想什么鬼,只觉得竹清目不斜视,端端正正,只盯着前面的路,而不会用失礼的目光多看一自己眼,真的好绅士,好有风度啊~。
女孩子对视线都是很敏感的,尤其是漂亮的女孩子,有的姑娘喜欢视线,有的姑娘却讨厌,拉芙蕾希雅小姐只是一个农民的女儿,不喜欢虚荣,正好反感别人乱瞅乱看,在这一点上,竹清没有让她产生半点不适。
短兵相接,英雄救美,再加上这份礼貌,这份风度,这份英姿飒爽,已经是游侠小说和骑士小说里的桥段了,更别提竹清那张脸,和一路上无微不至的呵护,是个女孩儿都把持不住。
所以,拉芙蕾希雅小姐很快就把对竹清的感激,转变为了憧憬,再转变为了爱慕。
某位伯爵千金猜得不错,拉芙蕾希雅小姐已经完全被迷住了,并且一路上的贴身触碰,已经让她完成了百分之九十的自我攻略,就差开口说出来。
然而她甚至不记得竹清的名字叫什么,怎么念,竹清告诉过她,但她那时大脑晕乎晕乎的,完全没有听进去任何东西,更别提什么复杂的名字发音。
她想知道竹清的名字,她也想亲昵地呼唤竹清。
只可惜她害羞,她胆怯,只敢闷闷地低着头,也不敢问。
要是她知道此地还存在着一个伯爵千金,她恐怕就更不敢了,还会羞愧得直接跳下马去。
因为阿丝卡兰骑马走在前面,拉芙蕾希雅这会儿也敢直勾勾地去看“她”了,但在她的眼里,这个“她”仍是“他”。
拉芙蕾希雅在心里碎碎念:那个人——是“王子殿下”的随从吗?还是说是“王子殿下”的朋友?
哼,一定是随从,才不会是朋友呢!
“王子殿下”那么高尚,才不会和那样的人为伍!
拉芙蕾希雅将竹清唤为“王子殿下”。
她看过很久以前的小说,书里讲述了一位骑士,同时也是一位王子,和一位来自神秘东方的高贵公主的故事。
正好,竹清也是东方人,他的行为举止在拉芙蕾希雅的眼里是那样高贵,神秘,而富有魅力,从盗匪手中救下了她,和小说中的情节一模一样。
拉芙蕾希雅知道自己不是公主,但她相信竹清一定是王子。
而她口中的“那个人”,自然指的是前头的阿丝卡兰。
她又回忆起了刚刚的事。
起初的她,的确是昏厥了过去,被突然之间的那声枪响惊吓到。
但她昏厥得并不彻底,她朦朦胧胧,有听觉,有体感,知道是一位骁勇的义侠解救了她,她还感受到了这位义侠的体温和保护。
接下来便是打斗,她也许醒了,但却害怕得不敢睁眼,尤其是一道又一道的鲜血迸出,让她只敢偷偷发抖,只敢紧闭眼眸,好似这样一直祈祷,可怕的事就不会发生。
被盗匪从藏身的柜子里拽出来时,她就是抱着侥幸的心理,想睁眼看一看,结果一看,她就被抓了。
这次她说什么也不敢睁眼了。即便那群盗匪死的死,跑的跑,她也一直装作昏迷,最重要的是她听不懂奥斯特利亚语,听不懂竹清和阿丝卡兰的交谈,根本无法把握发生了什么事。
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有人被杀死,她只觉得战斗好激烈,好激烈。
最后,似乎一切都结束了,她被放在了一张麻布上躺下,她偷偷虚着眼瞧了瞧,然后便瞧到了“那个人”,一个脏兮兮的“男人”,但应该是救了她的人的同伴。
哼!这个家伙,竟然趁着王子殿下离开的空挡,偷偷对、对、对我上下其手!讨厌鬼,讨厌鬼,讨厌鬼!我要向王子殿下告发你!
——拉芙蕾希雅小姐如是想。
但到头来她也只敢在心里嘀咕,并不敢真的告状。
就这样,竹清成了操行高尚的“王子”,阿丝卡兰成了品德低劣的“色狼”。
“拉芙小姐,村庄到了。”
竹清的声音把拉芙蕾希雅从自己的内心世界里拉回来,不知不觉,她已经抵达了目的地。
这是主城莱昂远郊,近五十处乡村的其中一处,平平无奇。
只是那几幢残破的小屋,和残余的黑烟告诉着竹清和阿丝卡兰,这里被放火烧过,才刚刚扑灭,田野上也满是被践踏的痕迹,破碎的篱笆也在进村的路口上散落得到处都是。
不必说,正是被那伙盗匪劫掠过的村庄。
“到、到家了!”
拉芙蕾希雅劫后余生,喜出望外,挣扎着想跳下马,但她本就不会骑乘,差点摔下去,幸好被竹清扶住。
“拉芙小姐小心!马背不高,也是会摔死人的!”
竹清的厉喝吓了拉芙蕾希雅一跳,但竹清紧接着就柔声劝导:“请不要急,您的家人一定也会没事儿的。我送您到家门口。”
拉芙蕾希雅此刻目睹打小生活的家园的惨状,刚才的少女心顿时抛到九霄云外,眼睛顿时噙满了泪水,但还是拼命憋住,嗯了几嗯,给竹清指路。
过了几条阡陌,拉芙蕾希雅遥指一幢没了院门的小屋,那里没着火,被破坏的却很严重,隔着一块田野,可以看见一位和拉芙蕾希雅小姐同样发色的中年男子在那边,他紧握着一根草叉,颓然地坐在一个木箱子上。
周围还停着一辆马车,上头画着警局的标志,周围也能看见许多穿制服的人。
“爸爸!”
拉芙蕾希雅一见那握着草叉的男人,便激动得叫了起来。
阿丝卡兰听到这边的动静,也怕她出事,赶紧跳下马来,从马下边扶着拉芙蕾希雅,将她接了下来。
拉芙蕾希雅一下地,立刻往父亲那边飞奔,甚至还踉跄了几下,差点摔倒。
“拉芙?!是你吗?拉芙,我的女儿,真的是你!”
坐木箱上那男人噔的一声立起来,先前紧握的草叉被他当啷一声扔在地上,他也立刻一跛一跛地朝女儿飞奔,最后相拥在一起,嚎啕大哭。
竹清从马上下来,慨叹了一口气,看向袖口那儿溅射到的一条血痕,那血不是他的血,心想自己一番痛下狠手也算功不唐捐。
阿丝卡兰则叉了叉腰,自顾自地讲了一句:“不跟你计较了。”
也不说是不跟谁计较。
就在对面父女俩团聚之时,一个人模人样的年轻男子从拉芙蕾希雅的家里走了出来,他似乎也想和拉芙蕾希雅小姐哭一哭,抱一抱。
但拉芙蕾希雅完全不给他这个面子,毫不客气地拍开他的手,并声泪俱下地痛斥了他。
“我要和你分手!你根本不配做我的情郎!”
事情突然就戏剧化了起来,看来那男子是拉芙蕾希雅小姐的男友,不对,这会儿是前男友了。
前男友先生哪里肯同意就这样说分就分,立刻争辩起来,极力劝阻拉芙蕾希雅小姐不要冲动,还问自己难道还有哪里不够好吗。
拉芙蕾希雅小姐毫不留情,虽然没用脏话,但也用十分严厉的音色痛骂:“你好得很!好就好在你不冲动!就你不冲动!你最冷静了,冷静极了!”
接着她转身就走,但前男友先生依旧纠缠不休,拉扯拉芙蕾希雅小姐,她干脆一把抓住前男友先生的手臂,并给了他小腿一脚,拉着他连蹦带跳地来到竹清面前,再用力将前男友先生甩开。
紧接着,拉芙蕾希雅小姐红着俏脸,一把抓住了竹清的隔壁,并往竹清的怀里钻,用不可置疑的声音宣告:“他是我的新男友,你别再纠缠了!他才是我真正的王子殿下,你根本不可能比他好!”
一直都在看戏的竹清一下子也成了演员:
“啊?啊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