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特又去街上溜达了一圈,回来向主子交差。
“艾哈王子,有一个好消息,还一个坏消息。您先听哪个?”
艾哈迈德因为小兄弟憋得难受,刚去冲了一个冷水澡降温,出来换了浴袍,身上还冒着热气。
杜特又在搞什么鬼?还搁着黑白白黑呢?
只觉一股无名火在小腹里冒,艾哈迈德不耐烦地呵斥:“快讲快讲!我分明闻见你身上有八种不同牌子的香水味儿,还有牛排熏香和红酒的气息!你分明去了一家有不少贵妇人和千金小姐的餐厅错了一顿,用的还是我给你的赏钱!莫说你调查得有多不容易,废话就不要念了!讲结果,你最好让我满意,不让扣你饷银!”
王子殿下闻香识女人的特技果真不是盖的。
杜特被拆穿了,很难堪。
他摸摸鼻子,把正在瞪自己的穆哈反瞪了回去,穆哈必在心里咒骂自己为何不带他一个,或是寻回来一些伴手礼。
可杜特偏不带他,后头跟着个一瘸一拐的土鳖,漂亮的夫人小姐可都倒着走了。
骂了自己几句不痛不痒的话,譬如什么“啊,繁华的贝黎,有着世上一半以上的好酒与美女,他遭不住诱惑”等等,杜特算是承认了错误,这才向主子报告他所了解到的情报。
杜特先说结论:
持有邀请券的人很多,按理说并不难搞到,但出乎意料的是,并没有一个人愿意脱手,哪怕开出一笔不菲的金额,所有人都拒绝了交易。
“……虽说提高价钱,想必愿意出手的人就多了,但依在下愚见,再贵就不值了。”
穆哈听罢,还在气杜特寻欢作乐不带自己,偏不和杜特一个鼻孔出气,讥讽到:“切!说了一堆猪屁话。结果不就是表示,你啥都没搞到!王子交给你的差事办砸了!蠢货!”
虽说杜特和穆哈哥俩关系不错,互相咒骂也算是日常了,但杜特挨了这骂还是相当不爽,因为他的确把差办砸了,戳到了他的软肋。
“穆哈,闭上你的臭嘴!这是在主子面前!你再说一次‘猪屁’,我就捏爆你的卵.蛋!”
“猪屁!”
“你!”
咚的一声,艾哈迈德锤了锤桌子。
“够了够了!都安静!”
主子一发话,两个准备掐起架来的哥俩立马闭上了嘴,低伏下身子。
艾哈王子坐到安乐椅上,翘了脚,撑着脸,目光往豪华套房的间隔柜上瞟了瞟,杜特立马机灵地跳起来,从间隔柜上取了红酒,拔掉塞子,递给主子。
艾哈迈德接过,照着瓶口就喝了起来。
他向来喜欢这样豪迈地饮。
“说吧,杜特,我知道你定是没钱了,花销了多少,仍哪儿了,怎么扔的,你最好诚实点。”
听罢,杜特只好愧疚地颓笑起来。
“哎,王子明察,在下就知道瞒不过王子……贝黎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无底洞,比欧斯玛任何一个城市都会阴人。如您所说,我去了一家名媛众多的高级餐厅,夫人小姐们很漂亮,比维拉娜恩的漂亮多了。为了多多套取情报,当然也因为我的虚荣,我听信了那些娘们儿吹的暖风,被唬得晕晕乎乎的,大手一挥,就包了她们所有人的餐费,还给她们每人都开了好酒——结果后头我一瞧账单,那、哪是酒,那都是黄金、不,都是液态的钻石吧!那家店,那伙人,黑呀!他们一定是故意整我,给我报了虚账!”
“哈哈哈哈哈!杜特,你个衰仔,你这是被宰了!”
穆哈指着自己的杜特好弟兄的哭丧了就开涮,数落得毫不留情。
艾哈迈德的嘴角歪了歪,想笑,但还是憋住了:“杜特啊杜特……酒这东西,得看年份,产地。好酒,是那样的……噗!”
艾哈迈德本想安慰安慰,可他编不下去了。
以外在奥斯特利亚,或是在欧斯玛本国,他们有王室身份,地位高超,又有武力和财力保障,一般没谁敢在他们头上拔毛,除非找死。
但法尔瑟这一趟,他们低调得不能再低调,装作一般旅行者,微服而来。
而且善于交涉谋划,并且管钱的另两位王子亲信,也因为被某位“鸠晴小姐”暴打的伤没好,留在了奥斯特利亚修养。
对于杜特这种一看就很好整的愣头青,没见过世面的外来客,不狠狠宰他一把,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做老牌资.本.主.义.帝国,咱地道的老贝黎人都不敢说自己地道!
艾哈迈德对着酒瓶又嗦了一口,眼镜转了转,他这趟的确没带太多现金。
没钱,在这“文明社会”可是寸步难行。
于是,他把搭在床边的内衬衣服拎了过来,随手从领子上头扯下一颗内扣,递给杜特。
那分明是一颗拇指指甲还大颗的天然蓝宝石,还镶了白金箍子,做工极好,扯了一颗,领子上还有一颗。
“拿去拍卖。别再被骗了。穆哈这方面比你机灵些。穆哈你跟着他去。记住了,连邀请券的事也给我办妥了。在我喝完这瓶酒之前。速度快点。”
见主子宽宏大量不责罚自己,主要是没说扣下次赏钱,杜特欣喜若狂,赶忙称是,点头如捣蒜。
穆哈则是一脸不可一世,趾高气扬,领下了监督杜特这个差事,被脸白眼的杜特搀扶着出去了。
“宴会的时间就在明天,走快点,你个呆子!”
“得意个杵子!你个瘸子!有本事你自个儿迈步子!”
两人出去后,偌大的豪华套房只剩下艾哈迈德一人。
来到这繁华的贝黎,他本打算出去见识见识,晃悠晃悠,了解一下自己的本国欧斯玛和法尔瑟这个“老牌文明社会”到底有多少差距。
不过,听了杜特的汇报,他不再想出去了。
结合他这小半天来的感受,和对酒店高楼底下街景的观察,他发现这里和他的老家,和奥斯特利亚,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感受不到一丝先进。
欧斯玛帝都的大街上,有趾高气扬的衣着华丽之士,有被迫卑躬屈膝的贫贱之民,有终身背负重物的饥饿者,有生来富贵优渥的饱足人。
而在法尔瑟,在贝黎,这些人与事同样有之,并且或许是因为法尔瑟真的比欧斯玛“先进”一点点,艾哈迈德觉得贝黎的饱足者比欧斯玛的还饱足,饥贫者比欧斯玛还饥贫。
裕者越裕,穷者越穷。
法尔瑟的差异比欧斯玛的差异更加大。
当然,欧斯玛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就是了。
不过。
艾哈迈德仅仅是看着。
“啧!烦心!关我什么事。我可是王子!”
把喝了几口的酒扔到桌上,艾哈迈德躺回了豪华大床上,他用双掌垫着后脑,望着大床帷帐的精致雕花出神。
“不关我的事,”他又重复了一遍,“我的生活只需要美酒,美食,美人!”
可是,真的不关他的事吗?
艾哈迈德闭上眼睛,想起来自己在红砂之地与匪徒和叛军作战。
他有一群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兄弟们忠诚,坚毅,善战,敢死,追随艾哈迈德杀敌,冲锋陷阵,代替艾哈迈德撒血,英勇就义。
穆哈和杜特就是这些铁血战士中的其中两人。
有很多兄弟不在了,艾哈迈德记得每一位替他挡刀挡剑挡子弹的勇士,他也带来了一场场胜利,告慰亡灵。
但有更多的兄弟活了下来。
他们有的继续服役,只不过指挥官是别人,有可能是虎将,也有可能是蠢猪,不过虎将难遇,而猪的战术一再被人们成功地运用着。
也有的士兵解甲归田,或回乡务农,或进城谋生。的确有人荣归故里,胸前挂着英勇勋章,在大宅子里接受众人的尊敬,但大部分人,奖章都不能为他们提供下一顿晚餐,他们不得不卸下枪支,背上永恒的重物,做驴的同行,拖着炮弹炸断的小腿,中弹截肢的手臂……
这些,真的和他没关系吗?
艾哈王子每每想到这儿,心情就越发地糟糕。
他烦躁得要死。
好巧不巧,他的小兄弟,也随着窝火和激动的心情,而一派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景象。
“哎!不想了不想了!”
艾哈迈德起身,从抽屉里取出一个上锁的小盒子,他用密钥打开,取出里头的“宝物”。
“宝物”,是一方三角形的布料,有柔美的蓝色和纯洁的白色组成的条纹。
“吸——呼——哈——”
他把“宝物”抵着嘴,呼吸吐纳了一番。
然后脱了个精光,把浴袍一扔八米远,还放下了大床的帷帐。
帷帐内的光线一下子暧昧起来。
那晚——与“鸠晴小姐”激情互动那晚,他咬了鸠晴小姐一口,还抓了“她”一把脚踝。
他回忆着齿间并不存在、就算存在也不可能留存的甘甜。
又嗅了嗅曾抓住“鸠晴小姐”脚踝、触摸了“鸠晴小姐”肌肤的那只手,他可是花了好一番功夫保养这只手,他只觉得“香味”正日益浓厚。
虽然从结果来看,他只是被某人戏耍,然后揍了一顿。
然后是他的“宝物”。
王子的小王子说,它要被“宝物”包着。
这“宝物”从哪儿来的,不知道。
但与“鸠晴小姐”那一夜过后,他得到了它。
他觉得这东西就是“她”。
这魅惑的三角形,这柔滑的质感,这可爱的颜色,一定是那个吧?一定是“鸠晴小姐”的那个吧!
“呵,还给我留了这么个小~礼~物~,鸠晴,你可真是只不诚实的小猫呢。”
嘴上这么说。
心里:鸠晴小姐给我留下贴身宝贝,鸠晴小姐心里有我!
不得不说,想象力这东西,真的太了不起了!艾哈王子,太不得了了!
“宝物”,今天也被艾哈王子爱护着。
帷帐中:
“鸠晴……噢……鸠晴……鸠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