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的楼梯间装饰着剑与盾,雪隐决定借来一用。
她指着墙上问道:“这个,是真家伙吗?”
“是真的,不过两把剑都是钝剑,已经没有锋刃了。”
竹清答道。
雪隐点了点头:“取下来吧。待会就用它热热身,我们对练一场。走罢,快点。”
“是、是!”
竹清哪敢不从,取下剑盾背在身上,就屁颠屁颠地跟在了雪隐身后。
雪隐老师居然不以“爱徒”来称呼他了,也不叫名字,这说明问题很严重。
两人出了宅子,来到花园中。
雪隐打量了一番四周,大门口的那段鲜花步道还算宽敞,她找了位置站定,让竹清扔一把剑过去。
竹清扔过去一把剑,把多的那把剑插.在一旁的土里,只留下那面厚重的盾牌,双手握持着,如临大敌。
竹清知道,熟悉的试炼就要来了。
果不其然,雪隐单手持剑,剑尖直指竹清,道:
“听好了,和以前一样,你拿着盾,我攻,你防。用那面盾牌接下我的突刺,只要你还站着,就算你过关,不然的话,哼哼,你知道的。”
竹清有点紧张,但还是信心十足。
要知道,他上次和雪隐老师分别,就已经能接下她的突刺而不倒了,这才从魔鬼特训中毕业,跑到西大陆来找阿丝卡兰。
竹清咽了咽口水,嘴角咧了咧,心想得在阿丝卡兰面前表现表现才行。
“你准备好了吗?”
“我准备好了!”
言罢,竹清迅速调整站姿,扎了个不丁不八的马步,矮身下蹲,重心放低,左手握持盾牌,用整条臂膊顶在盾面后边,用右手固定,严阵以待着。
这幅姿态,稳如泰山!
竹清有信心靠现在这防御架势,顶住一匹发狂的烈马,并将发狂的马顶翻在地。
雪隐则后退了四五步,风轻云淡地等候竹清做好准备。
阿丝卡兰也跟随两人出来了,她站在雪隐这边观战,以她的视角来看,竹清的整个正面都庇护在了盾牌之后,除了伸出来的脚尖,头部,肩部,躯干,大腿,没有一处看得见。
在阿丝卡兰的理解中,这副架势是无懈可击的,仅用刀剑一类的冷兵器,无论是刺击还是劈砍,在那铁壁一般的盾牌面前,根本没有可乘之机,完全占不到便宜。
如果是在真正的古战场上,面对持盾的敌人,己方也同样得靠盾牌去互顶,去冲撞,把敌人的姿态摧毁,找出可趁之机,尔后进行杀伤。
否则,不管你拿着什么短兵器,和打鼓的鼓槌都没有任何区别。
当然,真实的战场复杂得多,并不会时刻对等。
骑兵呀,弓兵呀,长矛兵呀,都各有各的对敌之策……
阿丝卡兰在脑海里推演了一番古典沙盘,她很好奇雪隐老师会以什么样的方式破局。
然而,雪隐的答案只有一个。
那就是——以力压人,一力降十会。
只见雪隐后撤半步,身形如弓,蓄势待发,她将那长剑缓缓收至腰间,呼吸吐纳,汇气攒力,足足三秒,最后一剑捅出,爆发出嗖的一下破风声。
“哈!”
雪隐身随剑动,已然飞身向前,用全身上下的力量推动这剑前进,剑尖如芒,一点先到,最终只听见轰的一声巨响,纤细的铁剑就像攻城的巨锤一般,荡到了盾牌上。
“哇呀!”
竹清惨叫一声,就像被大风刮倒一般滚到了地上。
他考量得没错,也许他真的能扛下一匹马的冲击,但突突到他身上这一下,至少得算得上一头狂奔了五百米的愤怒公牛,差点把他一头创死。
一剑搠翻自家徒弟,雪隐十分满意,挽了一个剑花,把手背到身后去。
她稍微动了动筋骨,还把这一个礼拜晚上遭的气撒了一丢丢,虽然有点小开心,但她还是把笑容憋住,把脸冷俏下来,训斥道:
“看呐!爱徒!你瞧瞧你,体能下降得这么严重!上次分别时,你尚且能够接下这一突刺而不倒!而今此番,则何如?必是你纵欲过度,掏空了身子!”
竹清眼冒金星,不甘心地爬起,从平躺着变成瘫坐着,他简直不敢置信,愣是摸了摸盾牌上那吓人的凹陷,才确认自己是被雪隐老师一剑搠翻的,而不是他突发了什么恶疾昏迷在地,而且又失忆了。
“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竹清跳起来,拒绝承认自己已经输了。
“刚、刚刚是我神情恍惚了,没反应过来,我都没有好好防御的记忆,这才翻了兜子。老师,雪隐老师,再给我一次机会,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雪隐莞尔一笑:“好啊,再给你十次机会都可以。”
竹清一得到许可,立刻把地上那凹了一拳头的盾牌捡起来,摆好架势,比刚才聚精会神十倍,誓要格挡下雪隐的突刺。
“好了吗?”
“好了老师!来吧老师!”
为了照顾某人的小情绪,雪隐这次一边蓄力还一边倒数。
“准备了——三~,二~,一~,哈!”
咚!!
又是一声巨响。
竹清倒飞出去的潇洒,和刚才并没有什么不同。
当~当啷啷当啷~。
盾牌又扁了一处,落地上的声音都没第一次那么清脆了。
竹清这回倒是没有失忆,他爬起来,最初有多信心满满,此刻就有多匪夷所思。
——不对啊?
一年多前,他还十四十五岁,被雪隐老师的魔鬼特训折磨得精疲力尽之后,依旧能抗下试炼那一刺。
怎么到现在,年岁长了,身手和气力反而退步了?
“我不承认!雪、雪隐老师,再来,下次,下次我一定挡的住!”
“好呀~。”
雪隐的笑容越发浓郁了,一连好几个晚上遭的憋屈,似乎都在此刻得到了解放。
第三次攻防——开始。
咚!
咣当!
不出所料,竹清又被干.翻了。
不过他还是马上爬了起来,向他的雪隐老师比这“一”的手势。
“再一次,再一次!”
“好,没问题。”
第四次——当!咕咕噜咕噜~。
竹清人仰马翻依旧。
“雪隐老师~,雪隐老师~!”
竹清一次一次地不认输,一次又一次地祈求。
雪隐倒也真的给竹清下一次后再下一次。
虽说看着爱徒全身上下愈发狼狈,雪隐有些不忍,可爱徒这般愈发依赖她的模样,却更让她欲罢不能。
庭院里,一盾一剑就这样互相伤害着。
雪隐真就给了竹清十次反悔的机会,当她最后一回把竹清干.翻在地,钝剑的尖头都变成平头了。
竹清终于再起不能,趴跪在地上,失意体前屈,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事实上,当然会这样。
雪隐啊,她是有备而来,早就在算计竹清了。
一年多前的特训,雪隐眼中的竹清完完全全就是个小孩子呢。
她一个大人,怎会真的为难一个小朋友?
当初那一剑,雪隐只用了三成力气,被竹清防了下来,还格了回去。
简而言之,就是雪隐放水了。
而今天,一向爱护年轻人的雪隐老师,听了年轻人一个礼拜的春声,一不小心就用了全力。
不过雪隐不说。
“爱徒哟~。”
颓然的竹清乖乖站好,准备听训,不过他发觉老师叫他“爱徒”了,这应该说明雪隐老师气消了,吧?
“爱徒哟,曲不离口,拳不离手,你知道罢?业精于勤,而荒于嬉,此乃自然之理。万事万术,皆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改悔罢。”
竹清低下头来,不得不认错了,多年功力,他也不想毁于一旦。
“雪隐老师,我知错了。请磨砺我罢。”
“善,甚善~。”
雪隐抚抚竹清的脑袋,笑容灿烂,继而令竹清捡起另一把剑,同她互击。
“差不多开始真正的热身了。”
接着,竹清和雪隐便对练起来——或者说,是雪隐在单方面痛打竹清。
竹清招架不住了。
雪隐老师气消了吧?呐,气消了吧?
“老、老师!”竹清艰难地格开两剑,用屁股和胳膊接下三剑,“您是在愉快吗?您是在愉快罢!”
“爱徒哟!”雪隐的笑容愈发狰狞,手中的剑也乱舞得更像暴风骤雨,“我愉快呀,非常的愉快呀!”
阿丝卡兰嘶了嘶,在一旁都看傻了。
不,半个钟头前,说要和竹清一起特训的自己才真傻,阿丝卡兰想。
“竹……竹清呐,我、我突然想起,珂赛特小姐叫我去帮忙收菜,先、先走了哈!”
“阿——阿丝卡——你不要弃我而去啊啊啊~!”
阿丝卡兰,开溜。
主动回避男朋友被痛扁的模样,阿丝卡兰小姐,真是太贴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