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东!你个白痴!”
猛然一阵河东狮吼,惊得丹东手一抖,把一铲子大粪洒在了靴子上。
“我今早刚擦的靴子!”
不等丹东惨叫完,一只有力的臂膊便掐住了他的耳朵跟。
“蠢蛋!你怎能让咱们的贵客干这种事儿!”
“婆娘!撒手,你撒手!你过来干嘛啊?撒手撒手!”
丹东大叔就像被牵住牛鼻环的牛一样被拽来拽去。
原来,这位大娘是丹东大叔的老婆,她和一众妇人们负责农场工人的伙食,一位热心的钳工先生在打饭的时候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告诉她“小伯爵”家里的贵客大小姐正在帮她家男人铲大粪,她又急又气,赶忙冲来制止。
大娘修理了丹东大叔一通,赶忙过来向雪隐致歉,一边道歉还一边训斥她丈夫,来来回回地说,若不是“小伯爵”,家里几个孩子说不定死得一个都不剩,而“小伯爵”的家里人来了,竟让尊小姐干这么邋遢的活计,脸都8要辣!
丹东大叔刚想开口,腮帮子立刻挨了一耳刮子,但他也不恼,想去抓他老婆的手,结果五次三番没抓到,又挨了几下,估计他也习惯了,那么多巴掌下去眉头都不皱一皱。
雪隐铲好最后一铲“肥”,赶紧过来劝架:“夫人,没事儿的,请不要生气,是我主动要求帮丹东先生的。”
雪隐原先被艾卡小姐拉着去果园那边找大姨大婶们唠嗑,艾卡小姐很能聊,但雪隐就特么的很难熬了,她虽然并不讨厌和大姨大婶们的聊天,但她并不是法兰吉丝,话题完全进行不起来,这才找个借口逃了出来,刚好看见丹东大叔在“堆肥”,闲着也是闲着,干脆上去帮忙。
雪隐先是问:“丹东先生,这些‘堆肥’是要拿去养哪片地呀?是菜地还是果园呢?”
可雪隐昨天参观了一轮,好像没有发现哪里有闲置的菜地和林地,这个时节“堆肥”,时机也不怎么对。
不过丹东大叔告诉她,农园那边又开辟了一片荒地,不过那边土壤很是贫瘠,完全种不了任何作物,只好先养着,来年开做草场,作物长不出,牧草总归长得了,并且一边放牧牛羊,牛羊也能同一时间在那片地排泄,养牛养地一举两得。
“原来如此!”
然后雪隐以她青华老种地人的眼光便发现,丹东大叔“堆肥”堆得太浓了,如果只是拿去养草场,肥力有些过量,而且荒地也未必吸收得了。
于是,来自青华的种地专家便亲自下场,和丹东大叔一起重新把“堆肥”兑水兑碎叶,稀释一遍。
农家肥优点良多,但美中不足,就是数量上很容易不够,毕竟牛牛羊羊们也不完全是造粪机器,懂得合理勾兑合理稀释还是很重要的。
雪隐把缘由都和丹东大叔的老婆讲了,大娘听罢,更是盛赞“小伯爵”和雪隐她们都是“天使”,帮了他们太多太多。
丹东大叔他们性子都很内敛,大娘就完全不一样了,性子直的很,感激之情一股脑地就涌上来,说都说不完。
雪隐很不擅长接话茬,一下子被夸这么多,她感觉自己都快起疹子了。
幸好艾卡小姐及时来“救”她。
“嘿~!来吃苹果啦~!”
艾卡小姐在围栏那边朝雪隐招手。她今天没穿昨天那身裙子,而是借了果园的工作服来穿,今早帮果园的大姨大婶们干了不少活儿,自然又得了不少苹果做“奖励”。
艾卡小姐本人的体验非常不错,总之有一股子新鲜劲儿,摘苹果摘得不亦乐乎。
倒是大姨大婶们终究还是不好意思让她干太多,想了个由头让她出来休息了。
雪隐这边其实已经干得差不多了,她回应了艾卡小姐一声,也总算能脱身了。她也穿着工作服,不过是牧工专用的粗麻套脚衣,直接罩在了她那身正装礼服外边,她放好铲子,最后和丹东大叔叮嘱了几句,退到工棚那边把工作服给脱了,虽说秋日将至,但天气还是很热,她里头都汗涔涔的了,再加上被厚重的粗麻套脚衣紧紧包住,她里头那身好料子衣服都粘在了身体上,倒是把她的身段勾勒得十分美妙。
可怜的丹东大叔,明明头都没回,就又挨了他家婆娘几个耳刮子。
“你敢看就死定了!”
“看啥?看啥啊?”
“看你的大粪去!”
雪隐和艾卡理所当然地被允许在农园中自由活动。
原本丹东大叔他们是打算专门找人陪同她们参观,但雪隐和艾卡都一致婉拒,总不能太影响农园工人们的日常工作,她俩也非常厌恶这种领导派头。
“我们去‘叶子镇’瞧瞧吧。”雪隐嗑了一口苹果,对艾卡小姐说。
“哦?‘叶子镇’?”艾卡小姐倒是毫不避讳,“你去贫民窟干嘛,治安很乱的。”
“贫民窟?”
“对呀,不然你以为是啥。”
“可我听说,农场里很多工人都住那里呀。”
“那不正应了大叔他们说的,农园一没,他们不仅会丢饭碗,连住所都会失去么。我听说,办工厂的那些大老板,宁愿给别的省份来的雇工小子修工棚住,也不远雇佣有住所的本地人。因为本地人敢‘闹’,外地的小工崽则不敢,更容易控制。工厂肯定占地不小,贫民窟的地价对大老板来说更是约等于无,一点一点的把‘叶子镇’的地吞并,把那里的人赶走,我看也不在话下吧。”
“什么大便!”雪隐挥舞着“手杖”,爆了粗口,“那我就更要去看看了。”
“嘿,你也要模仿‘小伯爵’的善举吗?我劝你别吧,贫民窟…好吧,‘叶子镇’这名字其实挺贴切的,这儿一簇,那一簇,就像树枝上的叶子一样,太多了。里头的人也各式各样,可不是所有人都像农园里的大伙儿那么好说话的。我劝你别想着干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雪隐不吭声,拉着艾卡小姐径直来到了农园正门口,她们的车子就停在那儿。
昨天她们之所以会在农园留宿,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车子没油了,到了今天大叔他们才替雪隐和艾卡搞来。
和昨天一样,门口依旧有很多孩子们在玩耍,那位怀孕的夫人依旧坐在墙边看护孩子们,不过她今天没织手套,而是在织麻袋,她见雪隐和艾卡过来,赶紧起来,招呼孩子们向雪隐和艾卡问好。
今天的孩子们出奇的有礼貌,都排排站,声音不怎么齐整,却相当响亮地打了招呼,昨天被烫到小手的女孩子还跑过来,送给艾卡一朵不知道哪里摘得小花。
艾卡小姐抱起那女孩子转了几圈,还闻了几个装乖宝宝的小孩子的脸,没被亲的孩子们一下子吵嚷起来了,都挤过来索要亲亲。
艾卡小姐并不拒绝,一边叮嘱着大伙要做个乖孩子,一边满心欢喜地“布施”着亲亲,像只红羽毛的鸡一样,左啄啄,右啄啄。
雪隐就没这样的待遇了,但她也想啊,很想啊,不过幻想的对象是她爱徒。
求而不得,雪隐手上一用劲儿,轰隆隆~嘟哒哒~地就用摇把把车子发动了起来。
艾卡小姐派发出去好些个苹果,终于舍得登上汽车,坐到了雪隐旁边。
“哎哎,我的女儿不知道是不是也这般可爱。”
“你女儿也这么大了?”
“应该吧,就算不到,应该也差不了多少。毕竟我十几岁就生了她。”
“你不去看看?”
“找不着人啊问题是!天知道孩子她爹去了哪里,说不定孩子后妈都找好了。”
汽车噜嘟嘟地开着,风唰呼呼地吹着,颇为凉爽,一同凉下来的还有两人的话题。
今天的汽车老爷也很给面子,这一路都没有抛锚过。
雪隐和艾卡沿着大路走,果不其然,就在一处小路岔口处望见了一处“叶子镇”,或者说贫民窟。
那里的房子都是最简单最古旧的模样,简陋的木头框架,用泥土或石头砌成墙板,然后涂抹上白灰浆,然后白灰浆上有无数的泥脚印和泥手印,最高的房子不过两层,偶尔也能看到砖房,估计是在“叶子镇”建立起来事前就已经存在的老房子,房子的排布没有任何规律,捏碎一块饼干撒在盘子上都比这里有规律,房檐犬牙交错,完全没考虑过日照问题,小街小巷曲折离奇,有的路径一天到晚都是黑黑的,尽管如此,也牵着一条又一条的绳索或硬线,上头挂满了需要晾晒的衣服,大部分房子在盖起来之前,貌似完全没考虑过地形地势,有空位就占,以至于有的屋子深处低洼,在沟里连成一片,有的屋子高高隆起,全在土坡是打眼,什么台阶,什么坡道,全是人用脚踩出来的,看不到一块路砖,一块阶石。
雪隐老远就把车子停了,因为“叶子镇”的路又窄又折,根本开不进去。
艾卡小姐努努嘴,阴阳怪气地笑道:“当初,我家差点也被赶到这种地方来住了,好在我爷爷及时卖了他的军功勋章,换来几个钱,去疏通了‘关系’,这才没被划进‘待拆’之中。不然,我估计也像那个女人一样,站在街头等待‘客人’光临了吧。”
“女人?客人?什么意思?”
雪隐朝着艾卡小姐努嘴地方向望去,果不其然,看到了一位颇为美丽的年轻女人。
明明天气很热,那女人却披着一块破旧的披肩,仿佛很冷,她分外瘦弱,但却有一种病态的美,看得出年纪不大,绝不会不超过三十岁。
艾卡小姐不愧是老贝黎人了,眼力非凡:“她是个妓.女。哈哈,我猜的,不过要是猜错的话,那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