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着聊不如坐着聊,竹清是这样认为的。
正当他和欧斯汀寄存好了马,准备找一处露天茶座歇息歇息,并解决一下午饭问题的时候,杂乱的人群中突然伸出了一只大手,一把把竹清的手腕抓住了。
因为街上很拥挤,竹清走在前方,为了不走散,便正大光明地朝身后的欧斯汀小姐伸出了手,打算走一路,牵一路,这总不能算占便宜吧?
“咦?欧斯汀小姐,你的力气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大?”竹清愣了愣,发现被拽动的竟是他自己,“而且你的手掌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大?”
“咦?什么?”
欧斯汀此时已经超越到了竹清左前方,不解地看着驻足不去,甚至还在后退的竹清。
竹清分明看见欧斯汀小姐两手空空。
奇了怪了——那抓我手的又是谁?
竹清莫名其妙,扭过头来,接着便脚下一个趔趄:“哎呀!”
从人潮中伸出的那只手臂猛一用力,生生把竹清拽了过去,他差点栽倒,但一个高大的身影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正是拉扯竹清的手的主人,竹清咕咚一下,撞在那人怀里。
“啊!小蓝小姐!我总算等到你啦!请告诉我,那一天,为什么要不告而别?是我做的菜肴不合您的胃口吗?还是说我如何冒犯了您?但请相信,我对您是一片真心!请原谅我的唐突,但这是我诚挚的告白,真心的吐露!小蓝小姐,至少再和我说几句话吧!看在我送您的马掌钉的份儿上!”
说这话的人大声极了,饶是这么嘈杂的市井间,都惹得一大片人扭头观看,近在咫尺的竹清更是被震得脑子嗡嗡响。
走在前边的欧斯汀都看傻了,她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一个年上男子把另一个年下男子抱在怀里,甚至还深情告白,抱住人的那位大高个自不用说,体格那么魁梧,脸也算得上相貌堂堂,而被抱住的“娇小”少年不是街边的哪个谁,而是与她朝夕相处,还颇有好感的竹清。
“竹、竹清?你、你、你原来喜欢这样的吗?我、我都不知道——阿丝卡兰知道吗?”
欧斯汀一瞬间脑补了很多,诸如什么地下恋情,秘密幽会,背德交互,却因为家庭原因,而不得不把这段感情隐匿起来,或者单方面断交,另一方苦苦寻找……总之欧斯汀小脸都羞红了,双手捂着嘴巴,接连后退了几步。
若非背后是街墙,欧斯汀可能会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转身逃掉。
“欧、欧斯汀,你这是什么反应啦?别、别胡思乱想!”
竹清的双肩被紧紧搂着,因为背对着,竹清根本不知道是哪个神经病突然冲出来逮住了他,但为了不让欧斯汀产生更深的误会,他赶紧奋力地挣扎,在那人怀里扭了半圈,刚一抬头,就瞧见了那张胡子拉碴的陌生大脸,抬手就是一拳。
“你他妈,是谁啊!?”
噗叽啪~!
愤怒的竹清一拳就把那登徒子打出去三米远。
“哎呦喂!”
大块头先是重重地摔了一下,然后咕噜噜滚了两圈,街上拥挤不堪的行人还以为是什么大型垃圾,纷纷朝左朝右跳开,倒是让地上那位免于被踩踏。
“迪亚哥!你怎么躺地上去了?”
看样子地上这位名叫迪亚哥。
迪亚哥的好兄弟刚才从人群后边挤出来,扶助他的这个成了滚地葫芦的倒霉伙计,要是再在这大路上躺尸,来辆马车,不长眼的马蹄子铁定给他踩死。
“扶、扶我起来,谢尔盖,快,我要追上小蓝小姐,小蓝小姐刚刚被我追上了!”
被称呼作谢尔盖的老兄架着迪亚哥的腋下,把他拖到了街边,这么大个人,他想一把把人撸起来也很难。
“我说啊,迪亚哥老弟,你都蹲这鸟不拉屎的镇子多久了?哪天你不说瞧见了你的‘小蓝小姐’?但你哪天不是看走了眼?害,算了吧,我看你都单相思得魔怔了!”
“不不!今天我真的看见了!我还摸到了!”
“拉倒吧!你看你半边脸都红肿不堪了,肯定是你又冒犯了哪家的姑娘!”
俩汉子你一眼我一语地聊着呢,竹清出了气,给了好用力的一拳,但毕竟动了手,又害怕对方继续找茬,虽说竹清并不觉得自己打不过,但总归有可能波及欧斯汀,所有他赶紧拉上欧斯汀的手,准备带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等、等等~!”
谁知欧斯汀脚下像长了钉,一动不动,还缩了嗦脖子,嗫嚅道:“是、是他,谢、谢尔盖先生。”
“谢尔盖先生?”
竹清的脑子飞速运转着,把先才的怒气全都排了出去,冷静下来的他,仔细回忆着这个颇有些熟悉的名字。
对竹清来说,“谢尔盖”这个名字是陌生的,但若和欧斯汀联系在一起,他终于回忆起了差不多一个月前,他拼命想遗忘的黑历史。
在法兰吉丝的唆使下,他不得不穿上女装,替欧斯汀去探听“谢尔盖兄弟”的为人那件事。
那一回,他扮成女仆小姐,独自在山道上骑马,原本想与“谢尔盖先生”进行一个偶遇,谁知认错了人,碰到了另一位先生,也就是瘫在路边那位“迪亚哥老兄”,还受邀去了人家家里,白嫖了一顿大餐不说,最后意识到找错人,竟然还“大闹”了一通,拍拍屁股,扬长而去。
当时,竹清用的化名,正是“小蓝”。因为是随便想的,他很早就忘记了。
“糟、糟糕!”
竹清一拍脑袋,心想坏事儿了。
他当初女扮男装替欧斯汀去探听那个那个“谢尔盖兄弟”的为人,他是既没完成任务,回到家,还大肆污蔑人家是个管不住下半身的花花公子,女朋友一周一换,是个大大的坏蛋。
倒霉,倒霉,倒霉!
要是欧斯汀和那个叫谢尔盖的再一次通气,那自己做的浑事儿不就暴露了吗?
“欧、欧斯汀小姐,我们走吧,走吧~。”
竹清正哀求着呢,那个被一拳揍得七荤八素的迪亚哥老兄居然又爬起来了,依旧嚷嚷着“小蓝小姐~小蓝小姐~”,冲过来抱住竹清的大腿就不放。
“我~操!你他喵碰哪儿?”
竹清突然怪叫一声,像只碰水的猫,狂踢腿。
大个子迪亚哥又一次飞了出去,但他越战越勇,咕噜一声,再一次爬起,虚空捏了捏自己的手,总觉得刚刚有个熟悉的触感,是一种软绵绵的,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东东。
迪亚哥愣了愣神,从上到下看了一遍竹清,终于看出来竹清下身的裤子和裙子有很大差别。
“小、小蓝小姐,竟然是男的!?怎么可能!这、这张脸,完全一模一样,我可不会认走眼,你一定是小蓝小姐没错!这漆黑如墨的秀发,这纤细柔美的身段,可、可为什么……你有小蓝小姐不该有的东西!?小蓝小姐,难道你骗了我吗?欺骗了我脆弱而真挚的情感!我还为了您,亲手打制了定情信物!谁曾想,我会有这样的遭遇?上帝啊!”
该说这位迪亚哥老兄是聪明呢,还是愚钝呢?竟然被他瞎猫碰上死耗子,猜到了真相。
但一般来说,看见两个长得非常相似的人,应该先会觉得这两人是亲人吧?一上来就怀疑两个性别的不一样的人是同一人,也没谁了。
迪亚哥老兄说话声如洪钟,大声极了,这大街上又有一大堆人,拜他所赐,本来涌动的人群都凝滞了下来,就看竹清这几个人的好戏。
欧斯汀显然还记得,当初竹清女扮男装,为的就是她,但她也没料到,事到如今,竹清还会因这事儿而遭公开“处刑”,她顿时六神无主。
竹清回头瞧了瞧一脸焦急与歉意的欧斯汀,又瞅了瞅对面一脸悲愤和笃定的迪亚哥老兄,情急之下,总算心生一计。
“好……好呀!原、原来你就是对我妹妹纠缠不休的迪亚哥!”
竹清的声音都是虚的,若不是他被某法兰吉丝锻炼得脸皮极厚,他都差点出不了声了。
“咦?妹妹?”
迪亚哥老兄被怼了一脸,气势瞬间就跌了一截。
竹清立刻把握住机会,乘胜追击,扬起他的手,以一个义愤填膺的姿态,去指迪亚哥老兄的鼻子。
“就是你吧!你说自己叫做迪亚哥的没错吧?就是你,把我妹妹诓骗进了你的家里,欺负我家妹妹不怎么会说法尔瑟语,一阵糖衣炮弹,软磨硬泡,三分礼让,七分威逼,就让我妹妹去你的床铺上一日一夜游!
“呃啊啊,太坏了!诸位,你们谁见过这样的大流氓,大坏蛋呀?我妹妹她才……才……十四岁!差一点就遭了这家伙的毒手!这不是欺负人么?
“是的,我家妹妹只是一户人家的小帮佣,但绝不是什么便宜货!这位有钱人家的大少爷,既然看不上我妹妹,为何事到如今,还要来纠缠个不停?
“是的,我们官司打不赢你!但大少爷,你未免也欺人太甚!乡亲们,想想你们的女儿,你们的妹妹!”
迪亚哥老兄嘴巴哪有竹清厉害,竹清一通输出,把迪亚哥整得是哑口无言,啊啊呜呜半天没个一句。
不仅如此,围观群众听信了竹清的胡诌,那叫一个恼火,人群里顿时站出来几个大汉,质问迪亚哥,竹清所言,究竟是真是假。
迪亚哥是日斯巴尼亚人,他本就愣,眼下他又急,哪里还讲得出成句的法尔瑟语,只好哇哇呜呜讲起了日斯巴尼亚语。
“好哇!原来是日斯巴尼亚佬!看来你是认喽?”
“日斯巴尼亚佬!任凭你再有钱,敢来你法尔瑟爷爷的地界撒野?!”
大汉们一拥而上,架起迪亚哥老兄,随便找了个墙角,端着迪亚哥两条腿,进行一项名为“坐铁轨”的游♂戏。俗称卡大树,或者“阿鲁巴”。
倒霉的迪亚哥哇哇叫,像个攻城锤一样,被迫不停地用两腿之间的位置撞墙角,他的谢尔盖伙计见人多势众,只敢动口不敢动手,在一旁不停柔性劝导,可惜没人理他,他也爱莫能助。
竹清见状,立即拉着欧斯汀,头也不回地逃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