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书房浪客重回卧室主宰的竹清,此刻正在把玩一方柔软的三角形蕾丝布料。
这布料本来是纯洁的白色,但现在,它染上了一大抹不规则的殷红,并且这令人受难的“颜料”穿透力极强,连带着阿丝卡兰穿在外边的裙子,和竹清额外盖上的外衣,都给点了好多瓣赤梅。
“悉悉索索——悉悉索索——”
屏风后,陆陆续续传来用湿毛巾擦拭着何物的声音,当然,时不时还夹杂着哗啦啦的拧水声。
竹清静默地等待着,两只手把那方被染得很凄惨的三角布料高举、紧绷着。
少顷,屏风后的阿丝卡兰总算长出了一口气,听起来她很虚弱,但她还是探出头,弓着腰,把一盆略遭污浊的热水推到外边来。
“嘶……我亲爱的竹清先生,您在干什么?”
脱光了衣物,唯余上身一件抹胸,下身一条遮羞浴巾的阿丝卡兰,一脸嫌弃地瞪起竹清来。
左肩挂着阿丝卡兰脏掉的裙子,右肩挂着他脏掉的外衣,把某方遭污染的三角布料高高举起,仿佛在做什么奇怪的仪式的竹清尴尬不已。
“啊这……我只是觉得,要是把这黏糊糊的东东随便挂在哪里或者搭在哪里,难保不把那里弄脏。为了防止它滴落得到处都是,我只好把它拿在手上举着了。亲爱的阿丝卡,您觉得我的自辩怎么样?”
阿丝卡兰已然没有力气再像今早刚起床那样中气十足地叫唤了,她有气无力地说:“我还以为……你会是那种把女孩子秽物盖在脸上,然后兴奋不已的精神怪癖者……把我弄脏的衣物,在那边随便找个袋子装起来吧……我晚点再洗。”
言罢,阿丝卡兰像个病弱大小姐一般,步子虚浮,动作轻微地从柜子里寻了一条新的小白花三角给自己穿上,将围着的浴巾解了,随手搭到了屏风上,随后踽踽摸回床上,钻进被窝。
“呜——感觉好冷,好累,好难受。”
阿丝卡兰并不是不想多理一理竹清,但她实在是没力气,没精神了,更别提小腹那里时不时的传来阵痛,一次又一次,夺走她的精魂。
竹清对此无能为力,他想去摸摸阿丝卡兰,和她分享分享自己的温度,但又发现自己的手已经被弄脏了。
“好好休息吧,阿丝卡。东西我帮你清洗就好,布料被怄久的话,质感会变糟的。反正我洗手也是顺便的事,当然,就算不顺便,任何时候,我都可以回应你的呼唤。”
竹清蹲下,在水盆里搓了搓手,把被弄脏的衣服也丢了进去,他端起水盆,用胳膊开门,用脚关门,准备到庭院里去清洗洁净。
不管是雪隐老师,还是珂赛特小姐和瑟娜小姐,大家都很识趣地没有出来围观,把空间都留给了竹清和阿丝卡兰两人。
该洗的洗,该晒的晒,洁净好一切,竹清顺手把一套正好晾干的衣服收了,这套衣裤上边黑来下边黑,里里外外,找不到第二种颜色,竹清立即换上了它。
打扮个一身黑,即便无意间沾到血,也不必再换,这样竹清就能一直照顾在阿丝卡兰身边了。
兑了一杯暖热的蜂蜜水,竹清回到了卧室。
阿丝卡兰貌似重新入睡,但她哪里睡得着,只是闭着眼睛,集中精力,对抗那难熬的阵痛,一听见响动,她立即睁开眼。
“喝一点暖的,也许,能好受个两分钟。”
“嗯,谢谢。”
阿丝卡兰坐起来的力气都没了,还得是竹清扶起她,让她依靠在自己怀里。
竹清专门选取了一个容量充足的杯子,但也因此比较沉重,为了防止阿丝卡兰拿不稳,他强硬地把阿丝卡兰的手摁回被窝,然后亲自给阿丝卡兰喂水。
蜂蜜水的温度,竹清用脸蛋子试过了,阿丝卡兰喝得很顺,她两三口就喝了半杯,稍微歇了歇,才最终把一整杯蜂蜜水饮近。
阿丝卡兰靠在竹清怀里,身体里也有暖意在流淌,她感觉好了一些,但还是拉了拉被子,一直罩到肩膀,把半个竹清也笼了进去。
阿丝卡兰合着美眸,静默无言,竹清放下空杯,亦不做声,只是把脑袋和阿丝卡兰靠抵到一起。
竹清听到肩头传来平稳的呼吸,但他知道,阿丝卡兰一定是睡不着的。
良久,阿丝卡兰虽说仍旧闭目养神,但终是不甘寂寞,道:“对不起了。刚刚,作出令人误会的举动的分明是我。”
竹清知道阿丝卡兰在说什么事,他轻轻嗯哼了一声,也没有睁眼。
“这是怎么了?我家的阿丝卡公主竟然会道歉,还敏感地纠结起一些完全不需要挂计的小事。我认识的阿丝卡大小姐,可不会被区区月事打败哦。”
“哼哼,人家也是有多愁善感的权利的。”
有气无力的阿丝卡兰,本来的感叹句都被她说成了陈述句。
“咕,那我撤回道歉。仔细想想,分明是你先不信任我的。”阿丝卡兰扭头便改变了主意。
竹清听罢,笑而不语,左手搂了搂阿丝卡兰的香肩,五指还不安分地捏捏那柔嫩的肌肤。
“啪。”
没力气制裁竹清的阿丝卡兰只好用嘴配了个音,假装自己给了竹清那只干坏事儿的手一巴掌。
“哎呀,疼疼。”
竹清竟真的把摸摸之手收了回去,还煞有介事地半空甩了甩。
俩有情人玩完了增进感情的小游戏,并不尴尬反而很轻松的静默又持续了一段时间。
这回换竹清先开口,她学着不知道哪位的口吻:
“本小姐非‘契约婚姻’不缔结!啊啊,要是我未来的夫婿同父亲一般讨嫌,那得多糟糕吖!男人们可以四处寻花问柳,妻子却必须独守空房,凭什么?这太不公平了!我要求女人也拥有找男人的权利!男方风流成性,好哇,可以有,但相对的,咱私底下找几个可爱男孩子玩耍,对方也请别来干涉!当然,对外咱们还是一对恩爱的模范夫妻,维持着一派光鲜亮丽的表象,大家都有面子。小竹呀小竹,你说这样通情达理的好男人哪里找?”
这一番惟妙惟肖的模仿,听得阿丝卡兰直呛声,本来有气无力的她,音调一下子就拔高起来。
“太不知羞耻了叭!瞧瞧这任性到不行的发言,伦理道德在哪里?矜持底线在哪里?真想看看她的父母长什么样呀!不知道她的家庭有多混账,才教出这么——这么——等等,竹清,你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
竹清感到阿丝卡兰在瞅他,但他故意把眼闭上,选择做一个谜语人。
“阿丝卡,你果然,不记得了呢。嘿嘿。”
阿丝卡兰缓缓从竹清的肩头起开,用不敢置信的语气喃喃:“说这话的,不、不会,是我吧?”
“那不然呢?记忆有没有复苏呀,阿丝卡?在岛上时,你可是一边把我抱在怀里,一边在我耳边超级大声地说了呀。
“我一直记着呢,甚至还把你的心愿一直放在心里,为成为你心目中的那个‘好夫婿’而努力着。
“后来我如愿以偿了。当你和我‘约法三章’之时,我其实早有准备,还想着阿丝卡果真非‘契约婚姻’不缔结呢。我便暗暗发誓,绝不会不尊重阿丝卡你的意愿呢。
“所以今早,就算你说,你真的偷偷干了坏事儿不告诉我,我也是会坦然接受的。
“啊?难道说,当时你其实没想那么多?”
闻言,阿丝卡兰啊呜一声滚进了被窝,在床上扭成了一条大肉虫子。
“原、原来,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我自己啊!笨蛋,笨蛋,笨蛋!”
激烈挣扎了两分半钟,阿丝卡兰真的没力气了,瘫软得像上了岸的大胖鱼鱼。
“都是年轻犯下的错误——我早该知道男生女生是不一样的。要是真像年少轻狂说的那样做,倒霉吃亏的只会是我自己呀。”
竹清此时顿时不知道如何是好了,他现在有一种打小就信奉的东西却只是一个偶然意外的错愕感。
他拍拍那只棉布质地的“大白菜”,想安慰几句话,但阿丝卡兰却从“大白菜”底下伸出一只手,把竹清给拍开。
“我没有那么脆弱。”
阿丝卡兰重新变得要强。
“昨晚,瑟娜小姐说她还没怎么逛过贝黎呢,咱们还约好要一起去参观皇家博物馆罗浮尔宫。我自己会照顾自己。你能代替我去陪伴瑟娜小姐吗?”
不由分说,阿丝卡兰赶走了竹清。
长了脚还能到处爬的“大白菜”真的很“可怕”,竹清一点儿都不希望这只“大白菜”为了驱赶自己而体衰力竭,加重不适,只好乖乖听从领导安排,替瑟娜背上画板,一起出了门。
阿丝卡兰当然不会没人照顾,中午,雪隐老师给她熬制了药膳汤羹。
珂赛特小姐也知道,阿丝卡兰来月事时,容易腹饥无力,食量不减反增,便提议晚餐做一顿法尔瑟著名乡土菜,油封鸭腿,给病弱大小姐补一补。
午饭后,珂赛特陪阿丝卡兰说了会儿话,便出门采购食材去了。
雪隐老师虽然还在,但阿丝卡兰推说自己要睡一睡,雪隐老师便回了房,继续每天的日课,看书学习。
合上眼,安静下来的阿丝卡兰,只觉得眼前半暗不明,光怪陆离,好似有群魔乱舞,半梦半醒之间,尤为难熬。
她以为时间过去了好几个小时,然而实际上才过去几十分钟。
忽然,阿丝卡兰感到梦中有人在亲吻她,有人在抚摸她。
这亲吻,无比的温暖,这抚摸,无比的温柔。
朦朦胧胧间,阿丝卡兰只觉得自己徜徉于安逸温暖的海洋中,温柔的浮力托举着她的身心,让她无比安心。
不由得,她唤出了这个人的名字。
“竹……清……”
“哎,我在。”
竹清把阿丝卡兰胡乱挣扎的手握在掌心,偎在心前。
他在阿丝卡兰耳边轻语:
“第一次参观罗浮尔宫,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因为独属于我的莫娜莉莎,我早已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