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时间,忙碌了一下午的珂赛特小姐已经把餐桌布置的井井有条,甚至还点起了烛光,就好像今天在庆祝什么节日似的。
总不能——是在庆祝阿丝卡兰的月事来临日吧。
“哗,珂赛特小姐,您不去某个大饭店的主厨真是可惜了!”
竹清牵着阿丝卡兰出现在了餐厅里,未见主厨小姐其人,便已闻行家拿手菜之香。
阿丝卡兰披着一条防风披肩,被竹清搀扶着,她还把脑袋靠在竹清肩上,一派小鸟依人的模样。
看样子,阿丝卡兰身体的不适仍旧没有消失,不过美食的香息缭绕此间,嗅着这诱人的,她的痛楚凭空都祛除了几分。
“呀,竹清先生?竹清先生不是和瑟娜小姐出去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呀,我都不知道!”
珂赛特小姐此时正左手端着平底锅,右手持着意面夹,噔噔噔地从灶台里边跑出来应声,她正在给鸭腿的腿皮那一面做香煎,煎出脆皮,放出香味。
因为料理区和餐桌区只是用屏风隔开,令人流口水的气味,房间里的每一处都闻得到。
“我已经等不及哩!好饿好饿,快快端上来吧!”
阿丝卡兰挣脱搀扶,自力奔到位子上坐好,举起刀叉,像小孩子一样蹬起了腿脚,煞是可爱。
“还有一点儿哦!马上就可以开饭啦!”
端着平底锅的珂赛特小姐又噔噔噔地跑了回去。
体贴的竹清先生跟着走到料理区,想帮一帮忙,然后很好,完全没有他能做的事,珂赛特小姐已经准备好了一起,最后的工序也接近尾声了,就连摆盘凹造型,珂赛特小姐也已经完成了好几人的份。
竹清唯一的功劳就是听取了珂赛特的一句抱怨:“唉,竹清先生刚才的提议虽好,可惜,但凡招牌大一点儿的饭店,都只会招收男性主厨呢。那时我心心念念要补贴家用,还沮丧了好一阵子。后来反而是爷爷安慰了我,让我痛痛快快地玩耍,像个普通的孩子一样。”
貌似珂赛特小姐从前已然碰过了壁,竹清只好尴尬得直挠头。
“我、我帮你打荷!”
难堪到直抠脚的竹清没事找事,非要干点什么不可。
他这里的“打荷”,也就是擦擦盘子边溅出来的酱汁,抹抹桌台的边角料罢了。说到底,又不真是饭店上菜,家庭聚餐的话,这些工作挺没必要的。
正好这时候,雪隐老师领着瑟娜小姐她们回来了。
瑟娜小姐的去的时候还是一个人,回来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又多了两个女孩子。
“珂赛特!太狡猾了,做吃的竟然不叫我们!”
“晚上好阿丝卡兰,打扰了,竹清。”
多出来的一棕一金两个美少女,正是欧斯汀和夏绿蒂。
在和瑟娜小姐参观罗浮尔宫的时候,竹清那叫一个心不在焉,叫他三声都不见得会应一下,瑟娜小姐一个人,单方面享受艺术馆藏,也挺没劲儿的,干脆就允许竹清一个人先行跑路了。
被中途放了鸽子,孤独的瑟娜小姐也没兴趣再逛博物馆了,索性循着之前问到的地址,前去拜访了少女解放战线俱乐部。
欧斯汀翘班杂货店的事仍然没有被发现,所以她依旧心安理得地来找夏绿蒂玩耍了。
俱乐部的两人见到瑟娜小姐都非常开心,她们三个人一起,愉快地开了一下午的茶会,一直玩到刚才,开着寄存在俱乐部汽车,回到竹清家。
瑟娜小姐对新奇事物向来很有兴趣,生平只骑过自行车的她,既不会骑马,更没驾驶过马车,但一坐上汽车的驾驶席,未见任何训练的她开起车来,四平八稳,溜得飞起,挂在车边的欧斯汀甚至有闲心和副驾驶座的病弱大小姐夏绿蒂聊八卦。
“你们怎么来了?哼呼,还好我多买了些鸭腿子,本来是为了防止做坏,没想到全都成功了。”
正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主厨小姐珂赛特刚好煎完最后一个鸭腿,糊弄了一下摆盘,她即刻给众人上菜。
“哇咿!开饭喽!”
欧斯汀快快乐乐地拉着夏绿蒂准备落座,但夏绿蒂敲了敲欧斯汀的小脑门,提醒欧斯汀注意礼貌,毕竟一般人家吃饭,都是各有各的老位置。
雪隐老师笑着说没事,让大家伙放轻松,毕竟这个家里,总是抢主人位的只有法兰吉丝一人,现在法兰吉丝不在,那当然是想做哪坐哪里坐哪里了。
说着,雪隐老师便坐到了竹清身旁,竹清的另一边则是阿丝卡兰。
最为敏感的两个位置已然被占,瑟娜小姐,欧斯汀,夏绿蒂,珂赛特当然想怎么分配座位就怎么分配了。
竹清家的餐桌一次性能坐十个人,正当有人抱怨大家伙坐得不够对称时,夏尔和夏莉兄妹俩也闻到了饭菜香,双双归家,补全了长桌座位空置的一角,一共九个人,只有背朝餐厅门的位子是空的,对称得不能再对称。
今天坐主位的是主厨小姐珂赛特,她是被阿丝卡兰强行摁到这里的,毕竟今天这餐,她劳苦功高。
竹清使着“坏心眼”,请珂赛特小姐宣讲祝酒词。
腼腆的珂赛特呜呜诶诶了半天,总算在欧斯汀的起哄中,举起了装满葡萄汁的高脚杯,学着俱乐部话事人玛丽小姐街头演讲的势头,给大家祝酒。
“敬、敬秋日,敬大伙儿!为了充满希望的每一天,快快乐乐的每一日,祝大家困了有床铺枕头,饿了有美酿美食,身体健健康康,生活顺顺利利!干杯,干杯!”
“噢噢,干杯!”
大伙儿举杯,齐声致意,满饮了一杯兑水葡萄汁,随后各自开动,刀叉盘子碰撞,叮叮当当的声响仿佛一曲名为“生活”的协奏。
被月事迫害地俏脸苍白的阿丝卡兰,见了肉肉总算有力气了。
为了平衡晚餐的荤素搭配,珂赛特小姐还做了几个全素前菜和汤羹,比如橄榄油拌两种颜色的卷心菜加白洋葱丝,醋蒜苦苣沙拉,芦笋和防风草的汤羹。
阿丝卡兰却看都不看素菜,眼里只有主菜鸭腿,她先用刀叉刮了刮鸭腿正面的脆皮,听取了一番嘎啦嘎啦的清脆之声,随后她当场弃用刀叉,餐具什么的都不用了,直接上手。
她先一只手捏住鸭腿末端露出的脚骨,另一只手随便一扒拉,软烂的鸭肉便被扒拉了下来,鸭腿原本的白肉表皮被煎烙出了漂亮的橙赤色焦脆层,但内里的颜色却深邃得很,微红的肉肉还带着不浅樱粉色,油光嫩亮,腾腾冒着热气,经过一番撕扯,肉质的纤维粗细可见,痛痛快快地就离开了腿骨,和盘中的醋栗苹果酱融为一体。
阿丝卡兰先是尝了尝被烫到的指尖,指尖残留的滋味,更让她欲罢不能。
她对着盘中酱肉呼了七八呼,也不再惧怕热度了,抓起丰硕的大块腿子肉就啃了一大口。
软嫩的肉块遭到撕咬,咸香甜美的汁水流个不停,饶是淌到下巴的汁水,阿丝卡兰也一点都不愿放过,她豪放地一抹,然后肉汁接到掌中,舔来舔去,她的腮帮子鼓得如同两个小白团子,嚼啊嚼,嚼啊嚼,最后孤独一声,恋恋不舍地吞咽下去。
“呜呜!爽快,爽快!过瘾,过瘾!太棒辣!甜而不腻的苹果泥,包裹着饱足无比的腿子肉,又香又嫩!并且还若有若无透着白兰地的馨息,交织鸭油的馥郁之味,喵吖!最后这酸爽解腻的味道,究竟来自哪里呢?嗳吖,不管他,好吃好吃,非常好吃!”
发布了一通美食评价,阿丝卡兰也没兴趣再探讨醋栗那酸味的妙处,埋头就是吃。
按理说,竹清应该出言提醒阿丝卡兰,吃相要矜持些,然而并没有。
因为这夫妇俩,双双都上了手,像最原初的人类那样,根本不怕烫,不怕油污,在盘子里扒拉扒拉,大吃特吃。
对主厨小姐珂赛特来说,尽管两人的吃相稍显豪放,但这无疑是对她做的菜最好的褒奖。
阿丝卡兰很快就进补完了一根鸭腿,眼巴巴地瞧着还没吃完的竹清,舔嘴,四顾,心茫然。
好在鸭腿还剩几根,珂赛特立马给阿丝卡兰又夹了一根新的。
“珂赛特小姐也太宠阿丝卡了吧?”吃得满脸都是油和酱的竹清如是说,然后他推了推空盘,“所以能不能也宠宠我?”
“好,好,我、我宠!”
珂赛特小姐被这个“宠”字逗得满脸通红,也给吃干抹净第一根腿的竹清又上了一根。
上次在珂赛特家,竹清说了一句:“要是能天天喝到珂赛特小姐手制的洋葱汤该多好!”
这次,竹清满嘴都塞得是肉,没有吭声,不过这并不妨碍珂赛特自己替竹清脑补:“要是能天天吃到珂赛特小姐手制的菜肴该多好!”
珂赛特捧着烤盘恍恍惚惚,兀自傻笑着,趁这空档,欧斯汀赶紧顺走了倒数第二根鸭腿,最后一根则被正在长身体的夏尔和夏莉两个小朋友分食。
出手慢了的雪隐老师懊悔不已,她的食量同样不少,只好把要多少有多少的醋栗苹果酱舔到满,用面包㧟着吃,并大嚼鲜有人问津的凉拌卷心菜洋葱和醋蒜苦苣沙拉。
瑟娜小姐和两个小朋友约好了讲故事,她一吃完腿子,嘴巴便用来讲故事,绘声绘色地大谈起她的冒险旅途逸闻。
一时间,餐桌上刀叉碰撞,叮叮当当,言笑晏晏,热闹非凡。
来自天南海北,出身各异的九个人,说说笑笑,开开心心,像极了一个大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