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沉睡的城市又一次醒来,大街小巷都逐渐喧闹。
可拉芙小姐没能像所有人那样,迎来精神充沛的又一天。
“天亮了,得去餐馆报道才行。”
她有气无力地从床上爬起,明明床前已被窗外的光照得很亮堂,但她还是穿错了左边拖鞋和右边拖鞋,几步的距离,她跌撞了三下,才来到桌子前,机械地换上餐馆看板娘制服。
出门前,拉芙小姐看了一眼乱糟糟的床铺,很想把它整理得像昨天早上一样整洁美观,但今天的她,实在是没那个精力。
一团乱的被窝底里边,几个小时前还平整无比的信纸,已经被拉芙的辗转反侧压得皱皱巴巴。
拉芙小姐像一只失了魂魄的野猫,在门口和床边来来回回走了许多圈,没有任何作用与目的,良久,她才下定决心,把信塞进了怀里,带在身上。
出了依旧寂静安宁的俱乐部,拉芙小姐到对面餐馆开了门锁,并一股脑地投入了开店前的准备工作。
她在用工作麻逼自己,往常,虽然劳累但却格外充实的工作能给她带来莫大的满足感和成就感,把一件件事物处理的井井有条,她会深感自己是个有用的人,而不是——一个咬定情夫不放松的可耻荡.妇。
重复且不太需要脑子的工作,今天也安慰并救赎着拉芙小姐,让她暂且忘却将要到来的“审判”。
“哟呵,小老板,今天来的这么早呀,比昨天前天早多了。”
负责后厨一切事宜的主厨大叔大摇大摆地从店门口进来,朝拉芙小姐招着手,大叔的脸和脖子红得很奇怪,这其实是昨夜他大喝了一通睡前酒导致的,到现在,他酒气儿虽然洗去,但酒劲儿还残余了些许。
“小老板,怎么不说话?”
主厨大叔想听拉芙小姐像昨天,像前天那样对他说:“大叔,请不要在睡前大量饮酒!这有害您的健康!再说啦,要是您来了店里还是一副熏熏然的模样,我会很困扰的!”
拉芙小姐责骂的音色从来不会使主厨大叔糟心,这知更鸟一般悦耳的“鸣啭”,反而令他享受。
大叔已然养成了每天上班前,不听看板娘领班小姐责骂,就不舒服的体质,只有听取了责骂,他才能一扫颓废,重打精神,进入新一日的工作状态。
对大叔来说,若没了看板娘领班小姐的关心与笑骂,就像吃高档餐厅却没有了餐前酒,大口啖烤肉和友人嬉笑却没有了啤酒润喉,多是一件暴殄天物的糟糕事儿!
然而今天,拉芙小姐根本就没听见主厨大叔的话言,甚至都没注意到有人进来了。
“小老板,您是睡醒了对吧?”
主厨大叔想当然地就走上前去,察看拉芙小姐的情况。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大叔登时就后跳了三步——看板娘领班小姐今朝的状态实在是吓人极了,原本俏丽可爱的脸蛋,此刻一派愁云惨淡的模样,红润的气色哪里都不见,只余煞白,昨天下班时还水灵漂亮的美眸,此刻红肿不堪,布满血丝不说,眼角还有明显的泪痕,再加上浓重的黑眼圈,要多吓人有多吓人。
拉芙小姐的神态,不可谓不糟糕。
乐于熬夜,并颇有经验的主厨大叔断定拉芙通了大宵,熬到天明,心里更是有一番天人交战,昨晚必是一刻都没有合眼,或者说合眼了也无法安眠。
究、究竟是怎么了?
“好妹子,不要紧吧?”
大叔只觉得自己在说废话,这是不要紧的样子吗?
看到有两只手在自己眼前晃了七八下,拉芙小姐定睛一瞧,这才答非所问地回了一句:“啊,是您,主厨先生,早上好。”
“呃,好,好呀。”
主厨大叔瑟缩着,那张开了一半的嘴像问些什么,又终究没敢问。
大叔是个享乐主义的人,年轻人的事儿他一概不知,或者说,他一概不愿理会,只不过,拉芙小姐的情况,让他破了例,因为他还没有听取到今早份儿的斥责和关心。
大叔打算由他开口,关心关心,问上几句,不过大叔就是大叔,活过来这么多年头,他觉得自己就算浪费再多口水,也没个鸟用,让对方向自己这么个肮脏大叔敞开心扉,恐怕是痴人说梦,只会徒增对方烦躁罢了。
年轻人的的事儿,管不来啊,管不来。
主厨大叔退却了,一个人跑到店门口抽闷烟,他平时只在后巷抽,今天跑到正面来,只为了逮住另外两个聒噪小怪兽。
抽了三四根大卷烟,小黄小绿才姗姗来迟。
主厨大叔一手逮了一只小怪兽,劈头盖脸一顿叮嘱。
小黄小绿毕竟不是真的没心没肺,不信邪的她俩溜进屋,遥遥观察了几眼,总算信服了主厨大叔的话,今天领班小姐的状态,真的很糟糕,所以,她俩也自觉做起了乖宝宝,不像往日一般咋咋呼呼,留出一个安静而平和的空间。
很快,厨房的学徒们也到了,主厨大叔进到他的后厨,用一副“考验你们是否可以独当一面的时候到了!”的表情,直接把厨房事宜全都丢给了学徒们,学徒们还真以为自己得到了主厨大叔的信任,全都兴奋地替大叔接替了一切重任,而大叔自己则继续到店门口吹风。
“娘的,店老板也真够不负责任的,今天也不打算来露面吗?真是个撒手掌柜,若不是发的钱足够多,老子可真不愿意费心费神。”
对安闲日子格外忠诚的店长大人,被主厨大叔好一顿骂,不过因为是隔空的,攻击力有待提高。
“小黄,对,没心没肺的傻姑娘,就你,过来一下!”
大叔说了小黄几句“坏话”,小黄自己就屁颠屁颠地自投罗网。
“呼卟卟!大叔才是坏心眼,平白无故的,怎么乱骂人家?”
小黄很生气,抱着手臂,一派非暴力不合作的样子,准备回绝大叔的任何请求。
然后大叔许诺了一杯焦糖奶泡咖啡,小黄立即献上她的忠诚。
“俱乐部你知道吧?你们领班住的那里,你去敲敲门,要是那儿的高贵姑娘们醒了就最好不过。你帮我问问能不能借借电话,我记得那里有的。诶?你说我为啥不去?拜托,我这么一个臭大叔,打扰了大小姐们的美容觉,可是会遭天诛的!还是活泼开朗的小黄大人去比较合适,对面的大小姐们见你这么可爱,说不定会额外多疼你一点,送你几颗糖,一个苹果都是有可能的事。”
笨乎乎的小黄表示一定完成任务。
过了一会儿,果真抱着几个苹果回来的小黄,告诉主厨大叔可以去了。
迎接大叔的是夏绿蒂,她仍穿着病号服模样的睡裙,因为她受不得凉,比起楼上两人,她这身是最得体最严实的,甚至能穿到街上去,在街角报刊亭买份早报再回来。
“您请自便,不必在意我们。”
听主厨大叔谢前谢后了一通,夏绿蒂小姐便上了楼,并不打算听大叔怎么打电话,毕竟这也算隐私。
大叔即刻就拨通电话,请接线员,把电话接到某个撒手掌柜艾卡小姐的家里去。
能开餐馆,薄利多销,还有余裕接济他人,艾卡小姐手头肯定还是有一些钱的,喜爱新奇事物的她,当然也在家里装了电话。
接线员那边一连接了三通,某位店长大姐才被铃声吵醒,慵懒地回了一声:“喂?哪个讨厌鬼?还是说你这家伙准备请我吃饭?以谢扰我清梦之罪?”
虽说拿人手短,吃人嘴短,主厨大叔却不,他立即把他的领导大人数落了一通,并告知了拉芙小姐的情况,最后觉得仁至义尽了,便相当干脆地挂掉电话。
大叔朝着楼上道了谢,也不等回复,便匆匆出了俱乐部,回到厨房,监督学徒们做份内的事,既然说了要考验,那给学徒们一次机会也无妨,但也得盯着,做出屎一样难吃的饭菜端出去,他自己都会开了自己。
没过多久,店门口就出现了一个风尘仆仆的身影,店门铃铛咣啷叮叮响,许久没露面的店长大人闪亮登场——尽管艾卡小姐全身上下瞎几把乱塞,瞎几把乱扣,要多不美观,就有多不美观,但一刻不停,赶来店铺的她,身姿依然是闪亮的。
“拉芙!我的宝物,你怎么啦?!”
店长小姐如是说。
拉芙小姐如梦初醒,从混混沌沌的工作状态中解放。
“艾、艾卡小姐!”
拉芙小姐丢下手边东西,鼻子一酸,噌噌噌地就窜了出去,扑到了艾卡小姐的怀中。
艾卡小姐回抱住拉芙,优雅地转了个圈,伸脚一带,把店门关了,怀抱着拉芙来到了没人的巷中。
憋怄了许久的拉芙小姐终于忍不住了,虽然她什么都说不出口,但她总算能放声地哭了出来。
艾卡小姐也什么都不问,只是提供了一个可靠的胸怀,并抚摸着拉芙小姐的后背,不停安慰。
“好孩子……好孩子……你知道……我会支持你……我会保护你……”